原本就不大的屋子, 随着定国公一行人的走入,瞬时变得逼仄起来。
拥挤的屋内,站了许多人, 池知秋最后走进, 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宗枕风身旁的小身影, 她忙快步走了过去。
“阿蘅,你没事吧?”说着, 却是被屋内的血腥味熏得难受得捂住了鼻。
而此时正是最热的夏季, 屋内憋闷, 在浓郁不散的血腥味中更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臭味。
她抬目看去,正见那只从床帷间落下来的手,手指僵硬,泛起死灰,她倒喝一口气,忙退了一步。
傅鸣蘅见状, 身子微微一动, 挡住了她的视线, 看着她关切的眸子, 摇了摇头,声音坚定道:“傅华荣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坐在床边的傅翰愤怒地伸手指向他:“我儿就是在与你单独说话的时候中毒身亡,不是你,他难道还能自己杀了自己?”
傅鸣蘅扯动嘴角,冷冷道:“那可不一定。”
“你什么意思!”
静默的定国公在屋中桌旁坐下,突然开了口:“你将当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皆都详细说来!”
傅鸣蘅突然抬眸愤恨看着他,面色暗沉,下颌线紧绷。
想不到,想不到他见过两次的老者就是定国公!
“阿蘅!”池知秋忙扯动他的衣摆。
傅鸣蘅收回神,没有再犟,缓缓开口道:“今日傅华荣突然来我院中寻我,说要与我道歉,让我与他去园中说话,当时我院子里的人都可以作证。”
池知秋连忙点头:“是的是的,我们都想不到他会来找阿蘅。”
宗枕风也开了口:“华荣前些日子数度欺负于鸣蘅,昨日更是过分,二人争执落入水中,我训斥他之后,他便提及要来与鸣蘅道歉。”
闻言,傅鸣蘅又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还以为,宗先生又不会管。
傅翰阖上了眸子,压着怒气沉声道:“是他来寻的你,那又如何?!”
傅鸣蘅继续道:“他让我跟他来到园中,让他身边的小厮摆了一份梨花甘露上来,他的小厮为我二人一一斟了一杯之后便被他挥手下去,他说梨花甘露是京中腾云酒楼的独有的,每日只此一百份,说怕是我从来未曾尝过,让我见见市面。”
“但我生怕他又对我下什么药,毕竟他之前可是买通了人对我下了痒药,害得我险些没讲了性命的。”
“你!”傅翰恼道:“我儿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傅鸣蘅不理会他,又道:“于是我趁机搅乱他注意力,将我的杯子与他的杯子偷偷对换,而后看着他喝下了梨花甘露,过了不久他便突然吐血了。”
池知秋闻言,想起自己跟过去盯着二人,可这一幕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到底还是她又走神了。
说到此,傅鸣蘅恶劣地笑了起来:“看来他是心肠歹毒想要又害我一遍,可惜,却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这竖子!胆敢污蔑我儿!”
傅翰怒不可遏,说着便要冲上前来,傅平当即上去拦住了他。
“还请傅大人对国公放尊重些。”
“他的小厮亲眼所见,是你在他杯中下药害死了他!”傅翰气恼地甩袖,一把提起缩在角落处的小厮,将他丢到了众人面前。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说!”
小厮瘫软跪倒在地,承受不住众人注视的目光,全身都在不停地瑟瑟发抖,他不敢抬头,颤着声音磕磕绊绊道:“是,是……当时我,我为公子与鸣蘅公子斟好梨花甘露后,公子便让我下去了,我我,我看到鸣蘅公子与他争辩了几句,随后,随后他趁公子不注意,偷偷换了两个人的杯子,然后公子饮了甘露,不想,不想他竟是心肠歹毒,在公子杯中下了毒啊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他痛哭起来,池知秋闻言,被他这倒打一耙的话弄得气愤不已。
“你个……”
傅鸣蘅连忙按住了她,一张唇抿得死紧。
定国公闲闲撩起眼皮,向他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傅鸣蘅眼中划过讥讽,等小厮呜咽哭完,这才道:“既然我要害他,我为什么不直接在他的杯里下毒,还要多此一举换一下杯子?”
“这,这自然是怕公子发现!”
“可是你发现了,照你说你既然看见了我给他下毒,那你为什么没有阻止,还任由他喝下甘露?你难道是想让他死?!”
“不!小的绝不是!”小厮连忙高声反驳,声音尖锐,更没由来得透着一股子心虚之意。
“小的那是,那是一时不查,没有及时阻止到!”
“一次是不查,没能及时阻止,那两次三次呢!他可不止喝了一杯!”
小厮喏喏道:“我,我是以为那应该没事的……”
“你既然认为是我给他下了毒药,可两次三次都没有阻止,看来你是当真想让他死。”
“不是!绝对不是!小的不是想让公子死,小的是……”他蓦得一顿,突然住了口。
“那你是想让谁死?!”
小厮闻言突然一抖,而后气急败坏道:“分明就是你给公子下了药,你却反污蔑我想毒害公子!明明就是你害死公子的!”
池知秋气得终于忍不住了:“简直好笑,你们公子是突然找过来的,让阿蘅跟着他去园子里说话,阿蘅他怎么知道他会来?他难道身上还时时刻刻都带着毒药吗?!”
“这……”小厮一噎,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支支吾吾道:“谁,谁知道呢!”
听着听着,傅翰也察觉出不对劲来,蹲下身揪住小厮的衣襟,神情愤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交代清楚!”
“老,老爷!”小厮吓得发抖,痛哭道:“真的不是小的做的!这都是意外啊!是有人,有人……”
坐在一旁的定国公不知怎的突然神色一怔,目光沉沉,插声道:“看来这事态已经复杂了。”
“老厉,将他们二人都带下去关着,好好审查,查出内情,傅翰侄儿,我国公府会还你一个真相的!”他二话不说,当即挥手,便有随从进来要将傅鸣蘅与小厮一起带下去。
傅鸣蘅恼怒地要反抗,被老厉一把擒住:“公子还是先老实先为好。”
小厮也是一边挣扎一边高喊,喊声刚出嗓子便被人捂住了嘴。
池知秋不明定国公为何突然发难,正想上前,突然被宗枕风按住了肩膀,他低下头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国公您这是何意?!”傅翰大惊,当即想喊人将那小厮带回来,可他这里来得匆忙,只带了两人,现在还全都被拦在外头,只有他一人在这。
定国公由傅平扶着起身,挺直身子,动作缓慢地向他拱手深深作了一揖。
“令郎突然没了,我很是遗憾的我会命人好生将他送回你府上,傅翰侄儿还请节哀,人已逝去,还是先好生安葬为好,若有什么问题,我国公府自当竭尽全力相处。”
傅翰不敢受定国公之礼,侧过身站在一旁,现下这里只有他一人,势单力薄,傅翰愤愤,强忍下不甘与心痛,回道:“还请国公一定要查出背后杀害我儿之人!”
随后,不甘地让家仆带着傅华荣的尸身离去。
定国公出了院子,面上冷肃的神情愈发阴沉,他咬牙低声道:“去将梦老给我抓来!”
傅平心中微诧,领命走了。
池知秋随着宗枕风一路走,不安地问他:“先生,国公到底要做什么?我们明明都将事情解释清楚了,他为什么还让人把阿蘅关起来?”
宗枕风面色淡淡地由着莫侍从给他的手上药,抬眸见小姑娘满脸忧心的样子,解释道:“国公是要保他,你不必太过着急。”
“保他?”
“即便鸣蘅说出事情,傅翰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只有国公强势压着,才能保他一条命,也不仅是保他。”宗枕风突然叹了一声。
池知秋有些不解地低下了头:“那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去吧,老厉应该会准许的。”
池知秋闻言,当即告辞离去。
老厉果然没有让人拦她,但傅鸣蘅也明显没被关到什么好地方,幸而此时天热,倒也还好,池知秋走进屋内,便见他沉默地坐在阴暗处,低着头,露出纤细的脖颈,凸出一块骨头。
“阿蘅,你怎么样?”
她放慢步子走到傅鸣蘅身边,微乱的头发挡住了他的侧脸,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阴郁笼罩着他,看着十分可怜。
回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池知秋蓦得心下一痛。
她忽得蹲了下去,一把揽住他,将他拥进怀里,一手轻揉着他的发,一手轻拍着他的背。
“没事的,总会没事的,国公他把你关在这儿是要护你,你忍一忍,不用怕,我会陪着你的。”说着说着,她竟委屈地有些哽咽。
这都是什么事啊!凭什么要在这里受这种委屈!
突然被人按进一个馨香柔软的怀抱里,傅鸣蘅回过神,突然觉得一阵心慌,而后连忙挣扎起来,待他挣出池知秋的怀抱,早已是面色通红,又是气恼又是羞怯地偏过头不看他。
“阿蘅?”
傅鸣蘅背过身,良久之后才听见他压低声音憋出一句:“今日本是我的生辰。”
“什么?”她一愣。
又听见他讥笑道:“想不到却收到这样一份大礼。”
池知秋眸光微动,而后噌地起身:“你等我一下!”
说着便见她急急忙跑了出去。
傅鸣蘅这才回过头,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身影,揉了揉自己的头,方才的感觉好似还在。
他吐出一句:“不知羞。”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我要麻溜走剧情,好想让两个人赶紧长大啊!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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