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将近半个时辰过去, 紧闭的房门才再次发出声响,傅鸣蘅抬头望去,一个瘦小灵动的身影迈进屋内, 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一股香味当即溢满了屋。
“咕噜”一声, 他的肚子当即发出了声响。
傅鸣蘅颇为无奈地捂着肚子,心道:你怕是喜欢极了那臭丫头, 怎么回回她一拿吃的你就叫唤。
只见池知秋满是笑意的走近, 在桌上放下食盒, 从食盒中小心端了一个大碗出来。
“你快过来,快过来,再不吃就该坨了!”
她忙不迭向他招手,傅鸣蘅闻言听话起身,慢悠悠走到桌上坐下。
“面?”他盯着那碗只卧了个煎蛋,洒了些许葱花的面诧异, 疑惑地眸子看向池知秋。
“对呀, 就是面。”池知秋笑嘻嘻在他身旁坐下, 拿着筷子塞进了他手中:“长寿面!”
傅鸣蘅有些拿不住筷子, 看着面前的面碗有些怔愣。
“可惜呀我不会做蛋糕,不然就给你做个生日蛋糕尝尝,插上蜡烛许个心愿,可比这独独吃碗面好多了。”
他仍是怔怔地不知该接什么话,心头仿佛有什么在膨胀,涩涩的, 塞塞的,难以言说。
他道:“死人祭奠才需要点蜡烛。”
“我说的是生日蜡烛!生日蜡烛!”池知秋翻了个白眼,而后伸手轻轻推了他肩头一把:“快些许愿,许完愿咱们就吃这长寿面了!”
傅鸣蘅微抿起唇,一双凤眼直直看向她,漆亮的瞳孔里一片墨色,暗的仿佛能让人不自觉沉浸下去。
“我从未听过吃长寿面还能许愿的?”
“那就从我这起始!”池知秋冲着他甜甜一笑,眉眼间满是灵动狡黠:“我帮你去请求神明,叫他一定要实现你的愿望!”
傅鸣蘅感觉有些好笑,但见她兴冲冲的模样,原本不信的心思也起了几分,放下筷,坐直身,双目定定地看着面碗,正经地好似要做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
“我,我想……”
“可不能说出来!不然就不灵了!”池知秋连忙阻止。
傅鸣蘅止了声,突然侧眸深深望了她一眼。
池知秋不甚自在地挠了挠脸:“你看着我做什么?”
他忽得便笑了一声,右颊漾起深深的酒窝,小大人似的正经褪去,恢复了些原本该有的稚气。
他阖上了眼,在心里道了一句话。
而后他睁开眸子又看向她,含笑却又认真道:“那你一定要让神明帮我实现。”
池知秋试探道:“那,太难的我可办不到……”
比如暴富什么的,她身上可一分一文都没有。
傅鸣蘅笑:“不难。”
“那好了好了,许完愿就吃面吧,快些,面要坨了。”
傅鸣蘅刚好饿了,嗅着这面汤的香味,当即夹了一筷吃入口中,池知秋仔细盯着他的神色,见他面色淡淡地将面吞下,又夹起了一筷。
“味道怎么样?”
他“唔”了一声,待吞下后点评道:“周嬷嬷手艺不太行,面太硬,汤太咸。”
池知秋有些泄气:“这面是我做的!”
傅鸣蘅惊诧地看向她,一根面条还倔强地没断挂在他的唇边,他连忙囫囵吞了下去,而后道:“其实,其实味道也还是可以的,这个蛋煎的还是蛮香的。”
她撩了一下眼皮:“蛋是周嬷嬷煎的。”
她不敢碰油,所以只煮了面配了汤汁。
“行了,吃过一两口就差不多了,意思意思一下就行。”她想要将面碗端过,却被傅鸣蘅一把抢住。
“不行!我的长寿面那我就要将他吃完,我现在还饿着呢!”
傅鸣蘅忙不迭端着面碗快速吃完,连汤都没放过一滴,吃完之后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他忙捂住嘴,只感觉面子在她面前全都已经丢完了。
池知秋憋笑,哼了一声挖了他一眼:“算你识相。”
“之后的长寿面我会做得更好吃的。”说完她一怔,明年,她能跟傅鸣蘅一直相处着过到明年吗?
……
只见傅鸣蘅点头笑道:“好,那我明年也要吃长寿面!”
“行行行,吃吃吃!”
说完,她忽然静默下来,傅鸣蘅不自在于她的突然安静,有些无措地望向她,就听见她问道:“阿蘅,你,你想不想要离开国公府?”
“你想要离开?”傅鸣蘅反问。
池知秋心道,她当然是想离开的,她来这里本就受迫于形势,没了活路才跟了来,可她到底是个假身份,不是真正的傅茗筠,万一有被戳穿的一天,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想做池知秋。
傅鸣蘅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抿直唇线道:“你放心,只要我承认你是我的姐姐,没有人会看出你的身份来!”
池知秋望向他:“那你想要离开吗?”
傅鸣蘅忽得绷紧了下颌线,摇头:“我不走。”
他要去见定国公,要寻他对峙,要查出父亲的死亡真相,他不能走!
“你也不可以走!”他强硬说了一句。
池知秋瘪了瘪嘴:“好啦,不走就不走嘛,乐得有人供我吃供我喝!”
伸手收拾着碗,门口看守的人已经在催了,她面色一紧,忙与傅鸣蘅道:“你不要怕,先安心在这里待一会儿,国公会还你清白的,临流院我还有四里他们都等着你回来。”
“好。”
傅鸣蘅在此被关了一天两夜,待到第三日,他才被放了出来,而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回临流院,却是径直去了宗枕风的院子。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宗枕风也没心情授课了,只给傅温枢布置了几篇文章让他去做,自己则躺在院子里头疼不已。
傅鸣蘅来时,他还正坐在书桌上奋笔疾书,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听到人进来的声音,他忙搁下笔,抬头见是傅鸣蘅,也没有几分惊讶。
“我还以为你会先回院子休息一番。”
傅鸣蘅盯着他那只绑着绷带的受伤的右手,忧心问:“先生,您的手怎么样了?”
宗枕风动了动有些不太灵活的右手,不甚在意笑道:“无碍,只是小伤。”
要是邱大夫在,只怕会恼怒地指着他的脸大骂:“掌筋都险些要断了还是小伤!差点就从此以后提不动笔了!”
“多谢先生当时救我。”傅鸣蘅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一个大礼。
小少年挺直着脊背,跪地郑重地向他拜了三拜。
宗枕风见他这般少年老成的模样,叹了一声:“你来寻我,肯定有什么事想问,问吧!”
傅鸣蘅回忆着傅华荣屋内对峙的情景,开口道:“傅华荣他虽然屡次欺负我,可还没有坏到想杀我的地步,那梨花甘露里的毒药应该是他的小厮下的,可我不解,他的小厮为什么想要杀我,他身后应该还有人指使,我想问先生您是否知道背后到底是何人?”
宗枕风静静地看着他分析,心下的满意愈来愈胜。
“你很聪慧。”宗枕风淡淡道:“小小的年纪,看待事物思路清晰,敢猜敢不纠结。”
“先生!”傅鸣蘅不解他为何突然夸他,心下不免有些烦躁。
宗枕风却不回答他方才的问题,而且另外道:“厉管事查出了实情来,那个小厮不堪审问已经招认,是他忠心为主,不甘傅华荣向你低头,于是偷偷寻来毒药,在你二人交谈的时候,趁机将药抹在了杯口上,梨花甘露其实无毒,毒下在了你的杯中,而你因谨慎换了你跟傅华荣的杯子,他这才误食了有毒的梨花甘露,毒发身亡,那小厮已经写下认罪书,签了字按了手印,现已畏罪自杀了。”
“鸣蘅,你已无事。”
傅鸣蘅登时愤怒起来:“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气恼地望向宗枕风:“你们到底在包庇谁?我不信一个国公府会查不出那背后想要害我的人!”
“谭婆子是这样,傅华荣的小厮也是这样!”傅鸣蘅在屋中急走,而后蓦得顿住了步子。
“傅华荣死之前跟我说,他知道国公府为何会接我们三人进府,由你教导!”
宗枕风眉头一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傅鸣蘅咬紧槽牙接着道:“他说正是因为定国公后继无人,所以从傅氏宗族中找出我们三人,想从我们三个中挑出一个当做继承人培养,将来接下国公府的担子!”
“可我知道的是,定国公他有一个孙子,就是府里的大公子,正是因为他体弱多病无法成为接任人,所以定国公才要另外寻人!”
他目光沉沉,漆黑的眸子愈发地明亮:“明明是国公的嫡孙,却眼睁睁看着定国公的爵位落在他人手里,任谁也不会甘心,所以他必然会想要除掉那要夺去原本属于他的东西的人!”
“是大公子!”傅鸣蘅双眼死死盯住他:“先生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宗枕风闻言叹了一声:“鸣蘅,太过聪慧多敏,有时候并不会是一件好事。”
“那我就要任由他继续害我吗?!”傅鸣蘅彻底怒了,眼里燃烧着烈烈火光。
“国公会护住你们的。”
傅鸣蘅讥笑道:“傅华荣已经死了。”
宗枕风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
——啪,啪,啪。
忽得响起了三声拍掌声,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小子聪慧,竟能将枕风说得哑口无言,不亏是义勇侯的孙子。”
身后,定国公慢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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