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知秋待吃完最后一口饭, 便倒茶饮了一口润润喉,而后听到傅鸣蘅傅温枢二人说的话,兀的呛了一口。
“你们二人打算去参加县试?”她咳了半晌, 傅鸣蘅看不过眼帮她拍了拍背, 才听到她哑着嗓子问。
傅温枢看着笑了笑, 伸手为她斟了茶:“我们这个年纪确实可以去参加县试了。”
池知秋“唔”了一声,严肃的点了点头, 而后问道:“县试是科举哪一步?”
她只对乡试会试殿试什么的有所了解, 而且点滴印象还是来自某个中了举后高兴疯了范某人。
傅鸣蘅见她这求知的模样, 不知怎的就叹了一声,傅温枢这个小百科开了口。
“县试是为童生试第一场,本朝多在每年二月举行,像这次县试县署便已提前布告出来,在明年二月初七这日开始,只是到底考四场还是五场便未曾定下, 考过了县试才能在四月参加府试, 过了府试才能参加后面由学政主持的院试, 每场考试三至五场不等, 唯有三场都过了,才有了秀才的功名,才能之后参加三年一回的秋试。”
池知秋听完,不禁有些惊异地扶住了下巴:“原来,秀才也这么难考的吗?”
她掐指数下来,最少也要考过九场, 才能取得秀才资格,九场就是九天,可比她高考都难熬多了。
难怪说傅华荣那时对于自己得了秀才的功名一直洋洋得意,能连过县府院三场考试,确实是有一定才学的。
“那你们这还剩不到三个月,够时间准备吗?”
她说着,眼巴巴望向了傅鸣蘅,傅温枢她知道,即便家贫,可一直没有落下学习,傅鸣蘅却命运坎坷,义勇侯府还没落败时他还是被千娇百宠的娇子,平日里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玩,而流放的那三年又哪里有空去读书呢?他也就现在被定国公带会来的这大半年时间才完整接触了学识,但这可以吗?
傅鸣蘅似乎看明白了她眼底的情绪,终于开了口:“与其忐忑浪费掉一年时间,不如现在就去试试,我又不是傻的!”
她讪讪笑了笑,顿觉自己不该怀疑男主的能力。
“那我就祝你们,全都考上秀才!”她笑意盈盈地拿起茶杯,似是拿出了饮酒般的豪迈。
傅鸣蘅教训她:“你这是饮茶,不是喝酒,矜持。”
傅温枢却捧她的场,双手拿起茶杯,腼腆地跟她碰了碰杯:“借茗筠吉言。”
池知秋拿起茶杯塞进傅鸣蘅手中,催促道:“快快,就你不喝,也太没趣了!”
傅鸣蘅没趣地跟她也碰了碰杯,“谢谢。”
三人这般喝茶如饮酒般的豪迈动静将一人吸引了来,少年朗朗如清风般走来,在剩下的空处中落座,正好坐在池知秋对面,她抬眸看去,便看见他对自己嫌弃地撇开眼。
??她做什么了?
容舍望着傅鸣蘅直接问道:“你要去报名参考县试?”
对方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容舍摸摸下巴,接着道:“那可要我帮忙为你找给你作保的廪生?”
说完,有些意味地笑了一声。
多可怜啊!昔日威风凛凛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子都敢揍的义勇侯府的公子,竟有一日沦落到连参加考试需要作保的保人都找不到的地步。
傅鸣蘅闻言更是冷淡道:“多谢,不用。”
“怎么?难道你情愿让定国公帮你寻?”容舍挑了挑眉,而后“哦~”了一声,又道:“也对,既已沦落到投靠定国公府的地步了,也就不在乎再多依靠一下国公府了。”
傅鸣蘅终于腾起了恼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容舍见状,突然拍腿大笑:“傅鸣蘅啊傅鸣蘅,想不到你也有忍让别人的一天!”
以前的傅鸣蘅是个混账性子,小小的年纪,京城各官员府中与他一般的同龄人被他揍过不知凡几,就算是容舍,哪怕那时义勇侯强压着他给自己道了歉,但之后傅鸣蘅偶尔再进宫时,身边没有义勇侯也没有皇帝,容舍不知被他揪着又偷偷揍过几次。
二人自那一场打架之后,但凡见面都是针尖对麦芒,先不开口,首先动手。
一个“姓傅的”,一个“弱皇子”,叫骂声中拳脚相向,不将对方打个鼻青脸肿分出胜负不罢休,但两人都有默契地对于打架一事只字不提,有人问起都道是自己摔的。
可惜还没等二人分出胜负,义勇侯府就败了。
是已容舍见到数年不曾见过的傅鸣蘅时,看着低眉顺眼的他,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认出来。
傅鸣蘅见他大笑的样子,抿着唇不想再和他说话,容舍还在喋喋不休:“要是师傅他知道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投奔了定国公府,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觅南坡爬过来教训你!”
心下暗火涌动,傅鸣蘅倏地睁大了眼,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你烦不烦!”
“你知道我祖父葬在哪?”
容舍哑声,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池知秋,见小姑娘面带怒色地瞪着自己,身子微微侧向傅鸣蘅,像只护崽的小母鸡。
“以前的事还总提起来做什么?你竹签子投胎的吗?”池知秋一直听他故意地向傅鸣蘅提起以前,专门戳人心窝子,这下也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未来皇帝了,气恼地回怼。
他“呃”了一声,想着好男不跟女斗,转头选择了回答傅鸣蘅的问题:“我知道师傅葬在哪儿。”
当年皇帝下令让人埋葬义勇侯的时候,傅鸣蘅早已随父走在了流放的路上,他没能见到祖父最后一面,也没能为他手捧牌位送葬,更是不知道他被埋葬在了何处。
这回到京城,也无处可去打听,而算算日子,祖父的祭日已经快到了。
“京郊二十里外的觅南坡,他被葬在了那儿。”
池知秋转头看向他,见小少年眉眼低垂,眼底一片悲色。
……
休沐的日子转眼到来,傅鸣蘅并未回定国公府,而且下了东山。
幸而池知秋早早就有准备,在路上堵住了他,磨着他同意,二人一起去了车行,池知秋半道忽得说有事离开,待傅鸣蘅租好一辆马车时,见她背着一个小包袱赶了来。
她跟着他爬上马车,身上背着的小包袱哗啦啦作响,发出沉闷的碰撞的声音。
傅鸣蘅终于打破了一路上沉默,开口询问:“你到底买了什么?”
池知秋似献宝一般打开了包袱,“当当”两声,将包袱里的东西给他一一展示。
她拿出了一把小镰刀挥了挥:“这刀我听摊贩说很是锋利,割草很快,等下可以帮你祖父清理一下他坟旁的杂草。”
她又拿出了一沓纸钱与一些香:“这些到时候可以拿去祭拜一下你的祖父。”
她还拿出了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糕点:“这些等祭拜完你的祖父后,相信他老人家应该不会介意我们将它拿来吃了,到时候饿了好拿来填填肚子。”
真是准备充足,相比傅鸣蘅空空如也的双手,她更十成十像是去祭拜的。
傅鸣蘅眼眶瞬时涌起一股热意,他眨了眨眼,那双漆亮的凤眼便一直望着她,看得池知秋有些忐忑,她又拨了拨包袱里的东西,迟疑问道。
“是东西不行吗?时间有些急,我只能就近买到这些了,我下次再给你祖父带好的,怎么样?”
他沉默了半晌,才稳着声线道:“谢谢。”
池知秋浅浅笑了,捧着脸瞧他:“你还能再寻到你的祖父,可我以后却不知该去哪祭拜我的父母了……”
她黯然地垂下眼,有些失落。
虽然父母早逝,但是还在现代,她还可以随时去祭拜一下他们,看一眼他们,就好似还能感觉他们还在自己身边,可是现在,隔着不知多少时空的距离,她以后应该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傅鸣蘅见她语气失落,神情黯然,心下一滞,泛起了丝丝麻麻的痛意,可惜实在嘴笨,不知如何安慰她。
想了半晌才道:“那你就将我的祖父当成你的祖父,我的爹娘当成你的爹娘,你可以去祭拜他们……”
听他语气小心的样子,池知秋“噗”的一声便笑了出来:“我现在的身份是你阿姐,你祖父不就是我祖父吗?你爹娘不就是我爹娘吗?”
是有些道理,但傅鸣蘅心下有些闷闷,感觉自己好像被占了便宜。
许久之后,马车终于驶到了觅南坡。觅南坡其实是一座小山,只因北缓南陡,植被不易生扎根在南坡上,而北坡又因不向阳,所以植物不知该生长在何处,故名觅南坡。
二人循着容舍给的指引,一炷香之后,终于在山上找到了义勇侯的墓碑。
义勇侯的墓修得虽较平民百姓的稍好些,但与他义勇侯的身份相比,已然是很简陋了,但好在这里其实并没有池知秋想象中的那般杂草丛生,境地荒凉,不知是因为容舍常来过还是另有他人,坟旁只生着稀拉几根枯草。
墓碑上凿刻的字已经被风雨吹得有些模糊了,池知秋只辨出了上面的名字。
原来义勇侯名唤傅永思,很是好听的名字。
傅鸣蘅在墓前跪了下来,挺直的脊背弯下,跪地重重一磕,他语气哽咽。
“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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