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过后, 傅鸣蘅的个头忽然如雨后冒出的春笋一般猛的蹿了起来,池知秋与他原本是差不多的个头,转眼间少年似乎好像便已经高过了她, 白底黑边的朱子深衣着在身上, 更是衬得他身姿颀长, 犹若修竹。
似乎因为岁除那日的醉酒,连带着他声音也开始有了变化, 不再如以前那样带着童音的稚嫩清脆, 他低语念书时, 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在书房中悠悠荡荡,池知秋听着,不禁也随之陷入了书中的世界。
不过醉酒第二日醒来后,傅鸣蘅闹了半日的别扭,死活不想承认昨夜那个拉住她要做画的人是自己,池知秋偏偏拿着画着自己的画卷, 在他面前东摇西晃嘚瑟, 惹得傅鸣蘅无可奈何, 最后埋头看书, 将池知秋的叽叽喳喳屏蔽在外。
年节一过回了书院之后,便更愈见傅鸣蘅的认真了,他跟定国公打了对赌,他不但要考得秀才的功名,还要拿到案首!
转眼很快便到了二月初七这日,一大清早所有人便要前往京城府衙安排的地点参与考试了, 听着车轮吱呀吱呀不停转动的响声,池知秋跟着心扑通扑通跳快,竟也难得起了紧张的情绪。
“阿蘅,考试的时候先不要紧张,不要着急,一定要认真审题,想好了再下笔,千万别涂涂改改,不会的情愿乱写也别空着,还有……”
她抓着傅鸣蘅传授自己这么多年考试的经验,惹得傅鸣蘅好笑不已,无奈道:“是我要去参加县试,又不是你,你紧张什么?”
池知秋喋喋不休道:“怎么能不紧张?虽说你有男主的光环,但万一有个马有失蹄人有失足的时候呢?千万不要大意了……”
“听你这样一直念叨我倒是真的有些紧张了。”他抚了抚胸口,偏头瞅着她,眉头微皱,似是苦恼:“怎么办?”
池知秋连忙闭上了嘴,鼓起柔嫩的面颊,老老实实道:“那我不念叨了!”
少年眼底浮现满满笑意。
坐在二人对面的傅温枢也闷闷笑了起来:“我感觉你们二人一点也不像姐弟,倒像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池知秋心突然一阵快跳,连忙反驳道:“我跟阿蘅当然是姐弟,就是这小子总是不尊重姐姐,不听我的话!”
傅鸣蘅拉下了脸。
“兄妹……”傅温枢将后半截话弱弱说了出来。
池知秋一愣,桃花眼睁大,呆呆眨了眨,而后更恼了:“我跟他哪里像兄妹了?这小屁孩小我这么多!”
就算是她现代的年纪,掐指算算,她也比他要大五六岁,哪里像兄妹了?
“可你这性子跳脱哪里像姐姐的样子?何况也不见鸣蘅喊过你几声姐姐……”傅温枢弱弱的反驳。
不说还不觉得奇怪,一说他才发现傅鸣蘅喊池知秋从来都是“你,你!”的喊,当真没听到他喊过几声姐姐,他在家中时若是这样对他大姐,只怕会立刻惹来母亲一声训斥。
池知秋当即扯过傅鸣蘅,盯着他不服气道:“喊我姐姐!”
傅鸣蘅直接闭上了眼,往后一靠假寐,懒得理她。
他又臭屁起来了,池知秋瞪他。
傅温枢忙摇着手呵呵笑道:“我,我就是随意说说而已,你们自然是姐弟的……”
池知秋带哄带威胁也没从傅鸣蘅嘴里撬出一声“阿姐”来,很快马车便行驶到了地点。
下了马车,池知秋才发现来参考的人不少,考场外热热闹闹的,多的是少年学子,但她发现了其中竟然还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于是心情又紧张了一些,看来这县试应当也不容易。
大门外有人在那检查参考之人所携之物,池知秋还是忍不住对二人叮嘱道:“天气还是很冷的,你们要在里面考三天,其他的我也不多说,只嘱咐你们记得保暖,可千万别受了风寒。”
“啰啰嗦嗦。”傅鸣蘅将要带的被褥笔砚等物从马车里拿了出来背着。
“茗筠你不用操心,我们会注意的。”傅温枢也将东西拿出来往身后一背,结果瞬时被压弯了腰。
傅鸣蘅无奈伸手帮他一提:“成日里只知道读书,身体废成这样。”
倒是头一次见他关心别人,池知秋见他不再如以前那样冷漠,心下满意。
傅温枢讪讪笑了两声,拍了拍自己柔弱的胸膛:“没事,我背的动!”
这厢说着话,那边突然听到了熟人的声音。
“表哥!!”
池知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回头看去,果然见一个戴着幕篱的女子提着裙,兴冲冲朝着那方刚下马的少年跑去,即使看不清面容,池知秋也知道那是林岚。
容舍被她蹲了个正着,忙往后退了几步靠着自己的枣红马笑的讪讪:“我说山风表妹啊,我这赶着要进去考试呢,有什么话等我考完再说啊!”
他说完就急着要走,林岚忙拉住了他:“表哥,我不耽误你时辰,我就跟你说几句话而已,我都好几天没找到你了……”
容舍小心将胳膊从她手里抽了出来:“表妹,咱们都大了,就别还再像小时候那样无所顾忌了,表哥我是不怕,你要是被人传出些什么话,舅舅不得剁了我啊!”
林岚闻言,气的跺了跺脚,“我不怕!”
容舍无奈扶额。
她伸手想要将幕篱拿下,容舍连忙按住了她:“这儿这么多人,你取下幕篱做什么?让人家窥视?”
林岚支吾道:“可他们看他们的,我也管不着啊,我难道就不能现出面容了吗?”
“你以前可没有这么说过,谁教你的话?”
林岚闻言当即笑道:“茗筠啊,我觉得她说的甚有道理,难道怕人窥视我就不能见人了吗?那些百姓女子在大街上也甚少带幕篱啊!”
容舍顿时冷下了脸来,“你少跟她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透过幕篱缝隙将里面那张娇俏美艳的绝世容颜看得清清楚楚,一瞥一笑都是动人,能令男人瞬时被迷了心魂。舅舅他们时常感慨,表妹容貌生得太好了也是难处,以后的夫家若是没有绝对的权势,只怕难以护住她。
林岚怏怏低下了头,有些不开心。
容舍见她如此模样,不自在地咳了咳嗓:“你有什么事快说,我得走了。”
林岚瞬时又打起了精神,连忙从袖兜里取出一物,双手捧着送至了他的面前。
“表哥,这是我去云山寺求来的祈符,我将它绣进了香囊里,你带上它,考试便一定能顺顺利利的!”
不远处看着的傅鸣蘅忽得侧过头问池知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池知秋没好气道:“你不是嫌我啰嗦吗?没什么说的了,你们快进去吧进去吧,别耽搁了。”
他抿了抿唇。
容舍好笑地双手环胸,不太想接:“我何尝需要这种东西?”
“可我绣了一天才绣好的……”林岚可怜巴巴地向他展示着自己指尖被扎的针眼。
“表哥你就收下吧……”
容舍皱眉,眼中满是纠结苦恼,因挨得近,他隐约能看见白纱后小姑娘黯然失落却又强撑的表情,眼底似有涟涟泪光,捧着香囊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他又听见她软着声音哀求道:“表哥,好歹是我的心意……”
他烦躁的挥了挥手,一把将香囊拿了过来塞进了衣襟内:“我走了!”
容舍迈出半步,而后又忽得一顿,停在林岚身边,压低声音带着认真道:“表妹,你以后还是不要再为我做这些东西了。”
她的心意,他隐隐能感觉到,可他不能回应。
说完,他大步离开,不再管身后的林岚是何情绪。
林岚低下头,哽咽着呢喃:“可你方才都收了的……”
容舍大步走来,待经过傅鸣蘅身旁时倏然停下,突然伸手勾过他的脖子一起往里走去。
“傅鸣蘅!你才在书院念了半年书你就敢来参考,倒是勇气可嘉啊!”
傅鸣蘅被他连拖带拽地往里走,要不是顾及他的身份及现在场景,他还真想仍像小时候那样把容舍一个过肩摔到在地,他咬牙挣扎:“你放开我!”
容舍冷呵呵道:“怎么?以前能把我打倒在地,现在打不过我了?”
“你有气向我撒什么撒!”傅鸣蘅胳膊肘往后一撞,重重撞向容舍腰腹,将他逼退了半步。
他直起身来,整理好被弄皱的衣衫,十分嫌弃地看着容舍。
容舍气笑了:“以前倒没见你原来还是个精致的小公子。”
他错过他,一把将东西丢在检查之人面前,摊开双臂:“查吧!”
池知秋见二人打打闹闹,傅温枢埋头跟在身后,然后经人检查完才走进了考院,随后不见了踪影。
她行到林岚身旁,见她双眼有些发红。
“你哭了?”
林岚忙避开她:“没,没有。”
池知秋叹了一声,劝慰道:“我看容公子好像将心思放在了其他地方,你也不必要太放在心上。”
“我知道的。”林岚笑道,眼底满是恋慕:“表哥其实很好的。”
池知秋默然,再好他以后也是皇帝,后宫佳丽,总不会守着你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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