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三场考试, 众人终于歇了一口气,这方的热闹很快便就被秋闱的热闹覆盖过去,书院学子与其他众余所参考三试的人只于京城下辖的通县中举行, 而秋闱则是热热闹闹的在京城贡院中开展。
差不多是前后脚的时间, 乡试录取的名单也出来了, 放榜之日,黄榜张贴于京城府署之外, 沿街都有人敲锣打鼓, 更有报喜人会走至新科举人家中, 吟上一首“高升高中任高才,添喜红条便报来,讨赏门前无别话,今朝小的喝三杯。”
京城府署之外热热闹闹,除了一众参考的学子,还围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即使这与傅鸣蘅他们暂且无关系, 但池知秋也高高兴兴地拉着傅鸣蘅出来提前体验一回高兴的感觉。
尽管榜前有衙役守着, 但仍难以挡住兴奋拥挤的人群, 池知秋仗着人小,挤过人群缝隙,凑到了最前面,尽管没有认识的人,仍是看的十分起劲。
傅鸣蘅原本不耐挤进去,但见她在里面被人挤得东倒西歪, 无奈用了巧力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稳稳立在池知秋身旁,给她隔开了一点小天地。
傅温枢身板瘦弱实在因挤不进去,只能站在外头独自激动。
“不是说只来看看就行了?这里人这么多,你还要挤进来。”
池知秋难掩兴奋,指着上面的名字与他道:“阿蘅,三年后你的名字可也在上面,我当然要提前来看看这榜单到底是什么样子,省得到时候找不到地方在哪看!”
傅鸣蘅低笑:“之前三试公布榜单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激动?”
“废话,中举多难啊,范进可考了几十年呢!不过我相信你可不会用这么久!”
傅鸣蘅正想问她范进是谁,便见她已往前凑去,只得连忙跟上。
池知秋一路从后往前看,待看到前面时,忽得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她眨眨眼,定睛看去,发现果然是认识的人。
“聂桑文?”
聂桑文此人她印象中见过的此处并不多,除了第一回在山阶上他救了她一回,后来的冬日里他与丘夫子的合奏,再有在书院寥寥几次的点头问好之外,也无什么关系了,不过能看到一个认识的人看考上举子,也是让人高兴的。
她拉过傅鸣蘅,指着那名字给他看:“你看,是不是书院的聂桑文?”
傅鸣蘅抬目望去,见榜上写着“第二十四名俞京人聂桑文”,俞京是京城的名字,他虽不知聂桑文来自何处,但听得他说得一口纯正的京言。
“唔,好像是。”他淡淡应了一声,又指着池知秋从后看来略过的几个人名道:“这几个亦是在我们书院念书的学子。”
池知秋回头看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见到了几个被她略过的人名。
“第九十七名管郎,第一百二十三名汪礼,第一百五十六名叶有胡,第……”她喜道:“想不到咱们书院也考中的那么多人。”
傅鸣蘅又指着前面道:“前面还有几个也是咱们书院的。”
池知秋又忙往前探去,而后忽听得身后有人之交谈声高声响起。
“汪兄!你考上举子啦!你快看!一百二十三名!”
池知秋当即回头看去,见两个书生正站在自己身后,一个身穿褐色直身的书生正高兴地向另一个贺喜,另一个身形较之矮些,面孔白腻圆润,生得一副奶油相貌,此人应当就是那榜上的汪礼了。
汪礼摇着手中折扇,面上挂着谦逊笑意:“多谢韦兄道贺,能考中举子,也不枉我这一段时日的用功刻苦啊!”
被称为韦兄的人忙道:“汪兄考上举子,只怕一直支持你的嫂夫人也会十分高兴啊,你们夫妻二人以后便有好日子过了。”
汪礼闻言,含笑的面孔忽而一滞,微微颔首笑了声,“是,内子终于可以苦尽甘来了。”说完他又忙转而道:“不知韦兄可有考中?”
“人太多,我还没来得及看呢!”他忙挤过人群,不停喊着让一让,池知秋也想知道他考了多少名,于是伸长脖子望着他。
但见他挤到榜单前面寻找着自己的名字,而后高兴地指着上面道:“第一十九名韦安和,汪兄,我中举了!我一十九名!”
周围人闻言,纷纷笑着向他道喜,而池知秋身后的汪礼面上笑意倏然凝滞,那笑要敛敛不下,要挂挂不住,白腻的脸有几分皲裂。
等韦安和挤了过来,他才重新恢复好面上的笑道:“恭喜韦兄了,名次不错。”
一番互相道喜之后,二人一同离去。
池知秋围观全程,不禁跟傅鸣蘅嘟囔:“看来这名次果然也是很考验友情啊。”
“看完热闹了,走吧。”傅鸣蘅无奈拉着被人挤得站不稳的池知秋忙往外走。
傅温枢见二人终于走了出来,旋即上前笑问道:“怎么样?看出了什么?”
“看出了一段友谊正在经受考验。”
“什么?”傅温枢莫名。
傅鸣蘅无奈瞥了她一眼,而后道:“我们书院本次亦有许多人考上了举子,届时我们可多去寻他们问问经验。”
三人边说边要离去,转身便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道袍的少年从马车上下来,迎面向他们走来。
“两位傅公子好,傅姑娘好。”他跟三人有礼的行礼,眉目舒朗,双眸间蕴着浅浅笑意,眉峰的红痣更衬得他笑意多情。
三人亦向他回礼,“聂公子好。”
聂桑文笑问:“你们也在此处看榜单?可是有熟人考中了举子?”
傅温枢答道:“不是,我们只是来看看而已,聂公子也是来看熟人可有考中的?”
他并不知道聂桑文参考了乡试,旁侧的池知秋嬉笑道:“聂公子应该是来看自己的。”
她望向聂桑文,一双桃花眸泛着潋滟波光:“聂公子,我跟阿蘅方才在榜上看见有你的名字的,第二十四名,考得很是不错,恭喜你了!”
“真的?第二十四名?”聂桑文闻言,面上登时浮现喜意,眼中的浅浅笑意晕散开来,转而又瞬时聚拢,变成浓浓欢喜,一双黑眸明亮如星子。
他急着想去榜前看,但双足又顿在原地想向他们道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做好。
不过须臾他便冷静下来,找来小厮吩咐:“快去看看我的名次,然后回聂府向我祖父报喜!”
几次见他都是温和淡定的模样,难得见美少年这么手足无措的样子,池知秋又笑道:“真的是第二十四名,我跟阿蘅看得真真切切,还能骗你不成?你好像是我们书院考的最好的两位之一,到时候我家阿蘅跟温枢还想向聂公子你请教一下经验呢,这里就先借我们的告知向你讨个人情啦!”
这么点人情她也不落,讨来给傅鸣蘅多点帮助,届时相信他走上人生巅峰,对她这个“姐姐”就会更好一些。
“傅姑娘言重了,书院本就有相携之风,两位傅公子有问题想来问我尽可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跟池知秋的对话一时十分融洽,感觉其他人站在旁侧都有些多余,傅鸣蘅心中突然生起了烦躁之意,见池知秋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胸口一时闷得发慌。
他低声道:“咱们不是要去胡家羊肉馆喝羊肉汤吗?再不去那羊肉汤可就卖完了。”
聂桑文忙道:“既如此,不若我也随你们一起去吧?为谢你们告知我之名次,我便请你们用饭如何?”
傅鸣蘅皮笑肉不笑道:“聂公子客气了,我们不过顺带看到了你的名字,小小举动而已,不必聂公子再多多客气感谢,倒将我们显得有些贪心了。”
他这话说的让聂桑文有些尴尬了,可聂桑文好似没有听懂,只笑道。
“傅小公子不必为难,我也是方才听你说那羊肉馆的羊肉汤去迟了会吃不到,想来那羊肉馆一定因为味道不错很受欢迎,我是老餮,京城的酒楼我吃过许多处,却未曾听过这个,现在听你这么一说,便也很想去尝一尝味道了,顺路而已。”
池知秋皱了皱眉,不是很懂两个人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羊肉汤上面了,转头与傅温枢对视,见他眼中也满是迷茫。
“我怎么感觉他们的对话有些奇怪?”她用眼神问。
傅温枢用眼神答:“兴许聂公子很喜欢吃羊肉?只是不知道他也去了那羊肉汤还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分他些好了。”
池知秋眯了眯眼:“以前怎么没见你给我分点呢?”
“聂公子只怕家中家人还在等着你回去一起庆祝呢,若是跟着我们去吃饱了,哪里还有肚子留着与家人一起庆贺啊!”
傅鸣蘅淡淡的语气拉回了池知秋与傅温枢的思绪,她侧头疑惑地盯着他,她听得出傅鸣蘅平常说话的调子,若是这样语气无甚起伏,显然是有些不愉了。
这是哪儿又惹他不悦了?
小厮已经看完榜回来了,语气兴奋道:“是第二十四名!是第二十四名!公子,咱们快回去告诉老太爷吧,别让老太爷还有老爷夫人等久了,他们可都等着公子您回去呢!”
“是啊,聂公子,可别让家人等急了。”傅鸣蘅说完,突然暗暗伸手撞了一下池知秋。
池知秋愣了一下,而后忙磕磕绊绊道:“是,是啊,聂公子,这中举了可是喜事,当然是第一时间跟家里人一同庆贺了,你要是想吃胡家的羊肉汤,下次咱们再带你去!”
她说着,不动声色地将聂桑文的装扮打量眼底,忽觉得他这样的温儒贵公子似乎不太适合进那种苍蝇馆子,只怕一走进去,那满屋的羊肉味就会顿时浸透他的绸缎衣料,留下怎么样也洗不去的味道。
聂桑文有些遗憾,“那我便期待傅姑娘下次带上我一同去了。”
含笑与三人辞别,他坐回了马车。
车上,他低着嗓跟身边的小厮疑惑不解地发问:“我怎有些觉得那位傅小公子似乎对我有些敌意?”
小厮也叹:“公子你不是对吃这一方面平平淡淡而已吗?怎么还说自己是老餮?”
聂桑文用扇敲了一敲他的头:“多嘴。”
回到聂府,聂老爷跟聂夫人早已经派人急急去看,知晓了结果,见他回来,都是笑意满面地迎接着他,聂桑文这才掩下遗憾的情绪,笑着上前拜谢父母。
一时之间其乐融融,但却未见祖父出现,想着便也问了出来:“祖父不在府中?”
聂老爷道:“是定国公,忽得派人来请老太爷出去了,估计又是因为朝中之事。”
说完一叹:“如今皇上对当年跟着他的那些老臣疑心不已,又对太子起了忌惮,我们聂家,只怕会越来越难过了……”
聂夫人闻言嗔怪道:“高高兴兴的日子提什么这种烦心事。”
聂老爷这才又重现了笑意:“不提不提,桑文待会儿去寻你祖父,顺便去拜见拜见定国公。”
聂桑文点头应是,心中早已因聂老爷方才谈及政事的那一番话澎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埋了几个伏笔嘿嘿嘿,考试那章感觉没写好,看以后有空了改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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