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饭堂的事, 雁娘只手动作困难的解下围裙,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走出大门, 望着阴沉寒冷的天, 叹息了一声。
一路走至一偏僻园中, 精致幽静的小亭子内,早有一群人站在了那儿等她。
她微微顿了一会儿, 而后才缓步上前, 向着或起或坐的众人曲膝行礼。
“见过各位公子, 小姐。”
傅鸣蘅手中捧着书卷看,恍若未闻。
容舍坐在石桌上,无聊转动着手中杯子,待她上前,只面色淡淡打量着她。
还是聂桑文先开口问了出来:“雁娘,昨夜我们擒住了你, 你说今日好好地告诉我们所有事情, 现下我们所有人都在了这里, 你若是心中有什么冤屈, 大可与我们说,我们若可以,会想办法帮你的。”
雁娘眉头微敛,温婉娴静的面容顿时染上了愁绪:“你们,当真可以帮我吗?”
池知秋就早等得有些心急了,闻言连忙道:“你若是一直遮遮掩掩, 我们就是想帮你也没有办法啊!”
“我……”雁娘还是有些犹豫。
傅鸣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有些不耐道:“雁娘,此事你若是想诉冤,尽可去找京兆尹,但你在书院做出闹鬼之事,可见是觉得报官无路,而如今只有我们被你吸引了来,你现在唯一可依助的途径就是我们,说吧,你与汪礼的娘子,那个燕娘是何关系?”
雁娘闻言,暗暗攥紧了拳,面上的犹豫这才褪去。
她低下头来,声音有些低哑哽咽:“燕娘,是我的姐姐。”
众人闻言,毫不意外她们的关系。
“所以你听闻你姐姐的死讯,心中有疑,才跑来书院扮鬼?”
“不是有疑,我确信姐姐就是汪礼杀的!”雁娘陡然拔高了声音,语气愤怒。
林岚不禁嘟囔道:“可你都把一个学子吓得要去出家了……”
“那人心怀色心,是他活该!”她啐了一口。
“哒”的一声,容舍忽得将杯子搁在了桌上,沉声问:“我其实更好奇,你那个假头颅,是如何做的?”
“我与姐姐,其实以前都是戏班子中的技人,戏班子有项绝活,大变活人,我是其中最为精通者,而姐姐也是在那时遇见了汪礼。”
在雁娘的低语中,一出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故事缓缓被道出。
燕娘与雁娘两人,其实并非亲姐妹,二人幼时同被卖到了一处戏班子里,相识之时,听闻对方的名字发音竟与自己相同,还为此争吵过许多次,后来二人逐渐熟悉,在戏班里携手艰难得长大,感情渐深,就此结为了姐妹。
戏班四处游走,二人也随之流浪,后来待到戏班被请到了一处大户人家表演时,燕娘遇见了当时还是秀才的汪礼。
人群喧沸,锣鼓鸣响中,她是在戏台上唱着悲欢离合的青衣,他是戏台下眉目朗朗的秀才郎。
二人一见钟情。
具体二人如何相识相知的过程雁娘并未多说,许是她也不清楚,只道后面汪礼向戏班班主提出了为燕娘赎身的请求,班主自然不应,燕娘生得貌美,是戏班的台柱子,如何轻易能放手?于是便提出了高额的赎身费。
但汪秀才家中虽有薄产,可是却如何也够不上那赎身费,最后汪秀才还是散尽了家财,成功帮燕娘赎了身,二人在成亲后,搬离了原地,搬到了京城在的昭县之中居住。
燕娘是只想安居乐业相夫教子的家燕,雁娘却是一只只想浪走天涯,游逛山水的鸿雁,她一路继续跟着戏班流浪,不过与燕娘的联系却也从未断过,二人时常通过书信联系。
前面燕娘还是说着新婚的甜蜜,如此过了三四年,燕娘再寄来的书信却提到了二人已开始时常争吵,后来她寄来了书信中,提及了汪礼考中举人的喜讯,却也提到了汪礼已经变心,他嫌弃燕娘出身,有另娶的想法。
再后来雁娘便再也没收到信了,二人书信时常相隔一两个月,所以一开始雁娘也没有在意,直到后来听到了燕娘的死讯,她才恍然觉得不对劲来,心急姐姐的消息,她向班主赎了身,匆匆忙赶来了京城。
在水杏村打探过后,她确定是汪礼下的手,狠心杀害她姐姐,以便后来另娶,但她一个弱女子,无力报官,只得出此主意,在书院中行闹鬼之事。
她说完最后一句,众人皆沉默下来,眉头紧皱。
林岚最先愤怒道:“这个负心薄幸汉!这种人居然还考得上举人?!表哥!你一定要好好查一查,这种人将来若是做了官,那还得了!”
池知秋摇头叹息:“果然话本里才子佳人一见钟情携手幸福的戏码在现实里都是假的,这世上再有人当初再怎么爱得情真意切,最后都会败给现实。”
聂桑文闻言,低笑道:“傅姑娘此话,倒是像出世人之言,颇有看破红尘之意。”
她尴尬笑道:“言重了言重了,有感而发而已。”
傅鸣蘅皱紧了眉:“你怎么会认定所有人都如此?”
她摊手:“至少我见过的都如此。”
她的父母闹掰都不要她,她家中亲戚的家庭也是一地鸡毛,现在这个燕娘跟汪礼也是。
“凭身边事既认定所有,你此为一叶障目。”
“不,是一叶知秋!”池知秋娇哼了一声,脱口而出后忽然面色一变,连忙打哈哈道:“那个啥,雁娘你继续说,继续说!”
“林姑娘说得有道理,汪礼他今日更为娶新人,抛弃糟糠之妻还狠心将我姐姐杀害,若是为官,他日定然也会为了其他利益做出伤害百姓之事。”雁娘旋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向众人请求道:“还请各位能帮帮雁娘,将那狠心的薄幸汉绳之以法,”
“是啊!表哥……”林岚伸手拉了拉容舍的袖。
容舍向她摇头,旋即起身走到雁娘面前,弯下身道:“我们凭什么要帮你?”
雁娘面色一变,双目泛起猩红来:“你们抓住了我,喊我来问话,难道之后只为拿我寻开心吗?”
“表哥……咱们真的不帮她吗?”
“那也不是。”容舍摇头,不知是对谁说的,他在雁娘身前蹲了下来,唇边含着浅浅笑意道:“我自然可以帮你,只是我又不是大善人,不会凭空做善事。”
“雁娘无以为报,我会为恩人立个长生碑,夜夜为恩人诵经祈福。”
“这倒不用。”容舍又笑:“我只要你把那大变活人的绝活,活灵活现的颈上假头之术交给我。”
“这……”雁娘顿时面色为难起来:“这是我戏班绝活,每个戏班子都自有他的机关,轻易不能外传的!”
傅鸣蘅接话道:“你既已从戏班班主手上赎身,如何还需要为戏班保守秘密?”
“我……”
“也罢,我也不逼你,那如此,便算了吧。”容舍说完就要起身。
雁娘急忙拉住了他:“好,好,我教就是了。”
容舍眼中笑意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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