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虽坐落于城内, 却在城门外不远处的景山上还有一处跑马场。
无论是书院还是国子监,都并非讲究死读书,除读书识字外, 骑射亦是涉及, 但是东山书院比不得国子监财大气粗, 还有专门练习骑射的跑马场,最多平常让学子门练练射箭, 是而当池知秋听闻今日的课是学习骑马时, 兴奋地差点一蹦三丈高。
众人到了跑马场, 池知秋才发现马场的范围比她想象的还要大,跑马道修葺了一圈,围住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头,眺目远望,只见跑马道深深钻入山林之中,看不见尽头, 另一处的空地上, 是马棚所在, 马棚内关着数十批正低头吃着粮草的枣红大马, 一匹塞一匹的皮毛油光发亮,肢体遒劲有力,可见被养得极好,马棚外还有几匹小马在悠闲踱步,互相嬉戏。
此处并非只单让国子监用来教授学生骑射,更多时还有皇家子弟会来此练习骑术, 是故还养了几匹皇子王爷专门骑乘的马,另在一个马棚里住着。
众人皆着了骑装,几些个会骑马的学子,早已经牵了马骑远了,女学子这边,正有夫子教授该如何骑马,几个已经上了马,有马夫牵着在原地慢慢走动。
池知秋本来还兴奋得很,可到了那比她还要高上大半个头的枣红大马面前,就不禁心里开始泛起了怂。
大马喘息声粗重,偶尔打个喷响,强劲有力的马蹄落在地面上,发出“挞哒”声响,她跟大马对视上,乌溜溜的黑眼珠子对上她的,看起来清澈透亮,池知秋讪笑着,向大马挥了挥手。
“马儿乖啊!”
那马当即向她凑来,吓得池知秋忙不迭退远了好几步。
身后突然听得两道利落的上马声,回头一看,发现林岚与薛映容二人已经齐齐骑在了马上,池知秋惊的瞪大了眼。
“林岚,薛姐姐,你们会骑马啊?”
薛映容莞尔笑道:“京中流行打马球,出嫁妇人或是闺中女子亦都喜欢这一游戏,我也因而学过几年骑马。”而后她疑惑道:“傅姑娘不会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池知秋无奈摊手:“我从未学过。”
薛映容又笑了起来:“傅公子的马术倒是可以。”
闻言池知秋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傅鸣蘅不知何时已经骑上了一匹黑马,正拉着缰绳驱马在周围一圈小跑着,池知秋顿时咔咔咬紧了后槽牙。
她遇见傅鸣蘅的时候,他可还小,小小的年纪就惨遭流放,被流放的那几年更不可能还找得到马来骑,那就是她们相识后的这两年了,臭小子竟不知道背着她偷偷学会了多少东西!
“傅姑娘不会也不必丧气,我可以教你该如何骑马。”薛映容说完,旋即翻身下了马朝她走来。
“好啊!薛姐姐你太好啦!”
林岚面无表情的拉着缰绳,让大马在原地踏了几步,转头与池知秋道:“茗筠,我先去跑马!”
不待这边的二人反应,她一挥鞭,清脆的一声“驾!”,马便似风一般飞快窜了出去,留下扬起的灰尘,跟担心不已的池知秋。
“哎!林岚!”她看着越来越远的一人一马,急得直跺脚。
转身连忙想去寻人,让人骑马追上她,薛映容伸手拦下了她:“傅姑娘不必担心,林姑娘的骑术精湛,在京中的淑女圈内是出了名的,连打马球都无几人能赢得了她,她应当是心情苦闷,想跑马放松放松,你不必太过忧心。”
“真的啊?”池知秋目光仍跟随着林岚,直到她骑马跑进了山林中,不见了踪影。
“确实为真。”
闻言池知秋才舒了一口气,薛映容行事一向沉稳,她认为不会有事,那就应当没问题。林岚自那日与容舍谈完话大哭一场后,人便消沉了下来,似一副认命的样子,之后她既没有再想着去找容舍,也不想回家去面对父母为她相看择亲之事,便一直待着国子监里,开始没日没夜的捧书学习,比考状元还要用功,企图用这种方法来转移她难受的情绪,想到这里,池知秋又叹了一声,既然跑马能发泄她的情绪,那就由她去吧。
只是这一想到成日里被她认为是单纯娇憨的小姑娘会骑马,连傅鸣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而她现在却还在看见马就泛怂,瞬时心有不甘,想着她也一定要学会骑马,到时候至少在傅鸣蘅面前不落面子。
于是当即忙请着薛映容教她。
薛映容见小姑娘鼓着白嫩的面不服输的样子,抿唇一笑,拉着她走到了枣红马的面前。
“你初学骑马,应当先与马儿相识一番,叫它知晓你,好到时不将你尥蹶子翻下去。”她牵着池知秋的手,让她的手抚上枣红马的脸:“你看看它,它是不是正在认识你?”
池知秋对上马的目光,那眼珠子黝黑透亮,似乎正好奇地在打量着她,而后枣红马低头,向她凑近了几分,因为有薛映容拉着她,这次她没有在后退,这时她也明白过来,原来方才这马凑近她,是在认识它。
“你选的这匹马儿很是温顺。”
池知秋渐渐的褪去恐惧,顿时觉得这大家伙可爱无比,又伸手抚了它好几下:“真乖!”
“记住,上马时身姿要利落,脚在马镫上一定要踩稳之后才上马,手可以攀住马鞍借力,不要害怕它在动。”
薛映容温柔却又坚定的话语让池知秋感觉更加的安心,熟悉了马之后,她迫不及待想要翻身上马。
“不要急,慢慢来。”
正当池知秋想要上马时,傅鸣蘅骑着马慢慢跑了过来,他坐在高头大马上,骑装愈发衬得他双腿修长,肩宽腰窄,少年颀长好看的身姿具显无疑,俊秀的面容微凛,一双凤眸紧紧盯着她。
“上马小心点,当心摔下来摔个四脚朝天。”少年声音清冽好听
“臭小子你咒我啊!”池知秋狠狠挖了他一眼,“臭阿蘅,到时候我真摔下来,就是怪你!”说罢,听着薛映容方才的话一脚踩蹬,一手用力攀住马鞍开始用力。
但听着容易,实践起来却难,即便她不怕,可是枣红马在她用力的时候却也在微微晃动,让她找不到着力点,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体实在是身娇体软,力气太小,她一只手臂的力气也不足以带动她的身体翻上去。
咬牙使力了几次都没用成功,枣红马似乎也有些烦躁,动作的幅度更加的大,想着傅鸣蘅就在旁边看着,池知秋不甘心被他看清,再一咬牙,憋着力气用力往上翻去。
“我就不信我不行!”
但就差那么一点点,枣红马突然动了一下,池知秋身体不稳,手没抓住马鞍,身子登时往下摔去。
遭了遭了,她真的要摔个四脚朝天被傅鸣蘅看笑话了。
还没来得及思索等下该如何在傅鸣蘅面前,下一瞬,人便跌进了一个虽还尚显瘦弱,却又有力的怀中。
耳边传来少年嗤嗤的低沉笑声:“怎么样,我就说你要摔个四脚朝天吧!”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头顶,她却觉得耳朵烫的厉害,一定是方才那声音太好听,让她耳朵受不了了。
池知秋攀着他的身子才勉强没跌在地上,闻言当即抬眸狠狠瞪他,眼波流转,娇媚一嗔:“就怪你方才乌鸦嘴!”
傅鸣蘅定定看着她的面容不语,见她模样娇憨妩媚,神情还带有慌乱,目光楚楚,他不禁咽了咽有些发干的喉。
池知秋目光一转,就注意到了少年上下滚动的喉结,圆圆凸出的一个,如小球一般,在少年修长的脖颈上滚动,看着很是可爱,鬼使神差的,她突然伸出指尖点了点。
下一刻人便猛然被推了开来,池知秋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看着他,不知他为何反应这么大,少年面上一阵羞赧,方才她的那轻轻一点,却让他的身体瞬时产生一股战栗感觉,从脊背而后流向四肢百骸,最后又齐齐往腹部汇去,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想到,只想到了他所看过的画册中的那一个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瞬时腹部热流涌动。
“我?”池知秋仍有些呆愣。
傅鸣蘅连忙转移话题:“我扶你上马!”
“哦哦,好!”
池知秋有些僵硬地伸出手脚重新攀住枣红马,开始借力要往上翻,适时伸来一只有力的手,扶住她的腰肢帮她借力,就在她伸腿要跨坐的时候,又有一只手帮着推了一把。
她在马身上坐好的时候,还有些懵,方才被触碰借力的地方好似被烫到了一般,那烫意难忘,一处是她的腰,一处,则是她的,屁股?
傅鸣蘅咬牙直恼恨自己方才伸手怎么会按到了那种地方,心口在扑通扑通不停直跳,面上热得厉害。
他方才怎么会要想着过来?!不敢抬头,一个转身,傅鸣蘅当即上马逃也似得策马跑了。
池知秋回头时,只看见他的背影慌乱。
她深呼了几口气,连忙道:“不小心不小心!没什么的,没什么的!普通的肢体接触而已!”
“傅公子怎么走了?”
薛映容疑惑的声音传来,池知秋瞬时高声道:“他他他,他有事!薛姐姐你快来教我吧!”
薛映容“哦”了一声,上前来教她,池知秋赶忙将方才的感觉抛之了脑后。
即便顺利坐上了马,但如何策动马儿跑动,又是一个问题,薛映容制止了池知秋想要拉缰绳的动作,不让她自己驱马。
“傅姑娘,先不急于驱马,先让人牵着马慢慢走动,你先适应适应骑马的感觉为好。”
说完,她伸手招来在远处侯着的马夫。
池知秋正兴奋不已,但见薛映容走进,拉了拉她的袖子。
“怎么了薛姐姐?”
“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说出来或许有些冒犯。”
这话更让池知秋疑惑了,薛映容向来都是有礼的,有什么事情居然会让她说出冒犯的话来?
“薛姐姐你说吧,无事,若是好的建议,我自然会听的。”
她微抿唇,这才低声道:“傅姑娘与傅公子应当很是姐弟情深。”
提到傅鸣蘅,池知秋心下一跳,倏然安静下来,不禁屏住了气息。
“姐弟感情好,这自然也是十分常见的,我与家中兄弟也很是感情好,只是……”她有些犹豫地抬眸,缓缓道:“傅姑娘与傅公子现在的年岁也大了,到底,男女之间有别,小时候打打闹闹的倒也不拘,只是现在倒不好再似小时候那般打打闹闹的了。”
她方才看着二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一直没有说话,虽说是姐弟,亲密些也无妨,可他们二人给她的感觉却总觉得不似姐弟一般,不小心的肢体碰触,二人之间的眼神接触,纷纷错转头的尴尬羞赧神色,细心的薛映容看的清清楚楚。
姐弟俩何来能有这些尴尬羞赧呢?看着倒是像前阵子杨公子跑来来找她时,二人之间相处,那种男女之间难以脱口却又不经意流露的小心思一般。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骇然,连忙心里摇头道是自己想多了。
而马上的池知秋也听出来了她婉转的话语里说她与傅鸣蘅之间实则太过亲密的意思。
她只感觉有些好笑,她跟那个小屁孩哪里亲密了?可好笑之余,不禁又想到了二人方才的尴尬接触。
好像,好像他们那样在古代确实是算亲密了些,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她有些苦恼。
马夫已经走了过来,听着薛映容的话牵着池知秋所骑的马慢慢在跑道上走动。
池知秋在走神的思考,却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远远的,一人策马而来。
“傅姑娘!”
她循声看去,见骑马的男子一身白衣,模样儒雅清隽,策马而来的样子,好一股书生意气。
美男美景,若不欣赏,实为过错也。
“聂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啊?”
听她回应,聂桑文欢喜更甚,策马在她身边听了下来,先是有礼一揖,而后笑道:“科举未中,实为我学识不够,于是便来国子监这儿念书了。”
池知秋笑了笑。
“傅姑娘在学骑马吗?”
“是。”
“我自小到大骑马,不敢说骑术精湛,但愿教傅姑娘一教。”聂桑文抓着缰绳,略有些紧张的自荐。
想着方才薛映容还说她跟傅鸣蘅举止太过亲密的话,她哪敢还让聂桑文教?连忙摇手。
“不用不用!我自己骑就好!”
聂桑文未完的话被她的连忙拒绝堵在了口中,心下遗憾,只得退而求其次道:“那我骑马跟在傅姑娘身边,若有不甚,我也好看着。”
这话让她不好意思再拒绝了,于是点头应了下来,聂桑文眼中笑意更深。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2020新年快乐呀!!作者来发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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