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幽深静谧, 只能听见脚下落叶被踏碎的嚓嚓脆响,不知名的鸟雀藏在林叶叫啾啾鸣叫,仿佛方才惊马的惊慌失措并不能打搅这片寂林的安静畅然。
阳光透过枝叶洒了下来, 池知秋看见有光斑在傅鸣蘅的肩头不停跳跃, 像是长着金翅的小虫, 消失了一只,又飞来一只, 她忍不住伸手去点, 又怕他像方才一样反应那么大, 于是只好隔着他的衣衫轻轻碰触。
少年微微侧头,露出线条硬朗的下颌,清冽的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魔力。
“身上的伤口疼不疼?”
池知秋慌忙收回手,身上的伤口早已经疼得发麻了,她诚实点头:“疼。”
背着她走动的人瞬时停了下来,咬牙切齿地回头瞪她:“疼你不会讲?一直忍着做什么?你被疼傻了?!”
若放在平时池知秋定然是倒呵一声, 理直气壮地反驳了, 可现在却不知怎的被他怒眼一瞪, 当即泛怂, 低声嘟囔道:“其实,也感觉不是很疼……”
傅鸣蘅深吸了几口气,压下情绪来,急背着她拐了个方向,往灌木丛更加多的地方走去。
“去哪儿啊?咱们不是回去看伤吗?钻小树林干嘛啊?阿蘅,你不会是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让我在这里活生生疼死吧?!”
脑后的声音一直叽叽喳喳的, 还越说越离谱了,傅鸣蘅觉得自己脾气虽不算好,但好在能忍,可池知秋总是能逼得他破功。
“闭嘴!”他回头狠狠挖了她一眼:“再吵就把你真丢这儿!”
池知秋瞬时闭嘴,嘴巴被她抿得死紧,双眼可怜地眨巴眨巴。
过了几息,她才猛然回过味来,双手环过他都脖子使劲晃他:“你个臭小子!你居然敢跟我发横了啊!”
傅鸣蘅抽搐着额角,步子猛然一停,顺着她的力往旁侧倒去,池知秋瞬时失重,方才坠马的感觉涌上,吓得她尖叫一声,连忙攀紧了傅鸣蘅,但下一刻他便站直了身子。
少年发出了闷闷的嗤笑声,池知秋伏在他背上,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听见他带着得意道:“还闹不闹了?”
她撇了撇嘴,懒得不搭理他。
背着她又走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池知秋忽然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抬眸望去,眼前出现了一条流淌着清澈河水的小河。
“你的伤口沾了泥灰,最好还是先清洗一下。”
原来是她脑补多了,池知秋“哦”了一声,伸手在他肩头上的光斑处重重戳了一下。
傅鸣蘅由她而去,在小河边寻了一块干净的青石将她放了下来。
回头一看她狼狈的样子,登时“哈哈”笑出了声。
原本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被树枝挂乱,东一缕西一缕的,乱的简直像个鸡窝,头上戴的珠花也簪不稳要落不落,摇摇晃晃挂在耳边,脸上尽是泥土灰尘,身上的衣衫也被划破了好几处,似乎自初识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她狼狈的样子了。
池知秋没好气道:“笑什么笑,你摔一个试试,看你会不会比我好,还多亏聂公子救了我,不然我小命没了,你现在就哭去吧!”
提到聂桑文,傅鸣蘅当即笑意敛去,沉着声音道:“你初学骑马,不好好慢慢走动学着适应,立即就骑着马跑什么跑?”
看到她惊马的那一刻,他的心瞬时被提到了嗓子眼,无人知晓他一刻是何样的担忧恐惧,恐惧她若是出了事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就连他自己,也方才察觉,他竟已对她在意到了如此地步。
“我分明学的很好!”池知秋反驳:“骑马跑动的时候我一直小心注意,明明我已经拉住缰绳让马停下来了,谁知道怎么回事那马突然就惊了,一下子带着我飞奔出去。”
说到这里她还有些后怕,要是在她下马的时候受惊飞奔,那她不得当场命丧马蹄之下?
听她说完,傅鸣蘅沉着面色严肃道:“我会去查是怎么回事的。”
不再谈这个话题,他开始专心为池知秋清理伤口,单腿蹲地,将她受伤的左脚搭在自己腿上,撩开她的裙摆,入眼的就是她小腿中裤上渗出来的血迹,鲜红的血洇湿了一大片,红的有些刺眼,不止这处,连她的白袜上都渗出了血迹。
密林里都是低矮的灌丛,生着各种刺人的植株,枣红马带着她从灌丛中急速跑过时,探出来的枝叶瞬时在她腿上给她割了一道又一道伤口。
没有丝毫犹豫,他动手将她的绣鞋也脱了下来,池知秋一惊,慌忙想要收回脚,却被他伸手按住,紧皱眉道:“别动,你腿上脚上全都是伤!”
“阿蘅,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她讪讪笑了笑。
池知秋再大大咧咧,却也知道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女子的足部都算是个私密的位置,现代虽然穿着各种精美的高跟鞋,可也不带被男子上手碰的。
傅鸣蘅抬头,丢给她一个极其质疑的眼神。
池知秋妥协了,碰一下就碰一下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小心将她的罗袜也褪了下来,细嫩白净从无人窥见的玉足便落在了他的掌中,小巧玲珑的一只,堪堪与他的手齐长,他一只手就能尽情握住,脚指头如嫩藕芽一般,圆圆可爱,五只聚在一处,似羞怯地微微动了动。
视线往上,是她划出完美弧线的足背,伤口渗出的血迹与雪白肌肤相映,一红一白,刺目地令人心滞,就在红白之中,一点黑色小痣落在其中,
原来她的足背上还有一颗小痣,他心下在陈述了这个事实。
“六寸肤圆光致致,白罗绣屧红托里。”
这句诗突然从脑海里窜了出来,这也是他在那书册上看到的,瞬时之间,他连呼吸都停滞了,喉头阵阵发紧,他慌忙挪开视线,再往上,是她极为纤细不堪一握的脚踝。许久之前见过的一个画面浮上脑海。
品香阁的梦娘的足上,纤细的脚踝上绑着金色小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晃响,铃铛清脆的声音不停回荡在耳边,“叮当叮当”,带着令人遐想的节奏。
池知秋觉得傅鸣蘅看着自己脚的眼神极其可怕,那直勾勾的眼神,漆亮的眸子里涌动着浓郁翻滚的情绪,似是要吃了她一般。
——阿弥陀佛,这还没到中午该吃饭的时候啊!
“阿蘅……”她怯生生唤他,想将脚抽回来。
傅鸣蘅一把伸手按住,他阖上了眸子,几息之后再睁开时,目中浓郁翻滚的情绪褪去恢复了平静,他从袖中取出一方白帕,说话的声音有些发干:“我帮你把伤口擦一下。”
他探身将帕子放入河水中打湿拧干,低头轻轻湿帕擦去她足上的血迹,当即刺痛之感袭上,池知秋忍不住“嘶”了一声。
“你忍一忍,我很快就好!”
她立马噤声,这话听着实在是让人感觉遐想啊!
——呸呸呸!她遐想个什么鬼!
脚上的伤还好,只有几道划伤,伤口也不深,直到傅鸣蘅撸起她的小腿裤,才见上面的伤口更叫人心疼。
只恨他骑术不够娴熟,竟未能第一时间救下她,让她受了这么多伤。
一道将近一个巴掌长的划伤布在白皙纤细的小腿上,血肉竟已被划得翻开,还有小刺扎在伤口里头,绕是池知秋能忍,当傅鸣蘅为她擦拭去血迹取刺的时候,也疼得受不住落下了泪来。
这一落泪便一发不可收拾,再如何忍也忍不住,渐渐地抽噎起来。
“阿蘅!我好疼,我感觉快要疼死了!”不止腿疼,背也疼,腰也疼,胳膊也疼,她就是骑个马而已,她怎么这么倒霉,落得满身疼。
傅鸣蘅只能动作更轻,干巴巴哄道:“没事没事,不疼的,等会儿回去上了药就不疼了。”
奈何他这方面嘴笨,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哄人的话来,伸手牵过她的手,紧紧握住,似在帮她分散痛意,声音耐心又轻柔:“知秋,知知,别怕!”
她哭得哽咽:“喊,喊什么知知!你要喊我阿姐!”
这时候还不忘要强上一头,傅鸣蘅失笑,低声问她:“那你以后还骑马吗?”
“骑!”池知秋不甘道:“我不学会骑马!都对不起我这摔得一身伤!那我可亏大发了!”
“那下次我来教你,定不叫你再摔着。”
“那我要找匹不会再受惊的马了。”她嘟囔。
他拉长声音,无奈道了一声:“好。”
好在只伤了一条腿,另一条只被划破了裙子,相较于腿上的伤,身上的伤也轻一些,只是头发被勾掉一缕,傅鸣蘅背着她起身离开的时候,池知秋心疼地捧着头发嘟囔。
“本来就是秃头少女了,现在又被树枝勾掉那么多,更秃了,嘤嘤嘤。”
傅鸣蘅无奈撇了眼她散乱顺便披满了自己肩头的青丝,淡淡的桂花香萦绕在鼻尖。
“阿蘅,你说我腿上的伤要不要缝针,会不会留疤啊?”
“不会。”
“你怎么说得那么肯定?”
“若是留疤,我帮你寻药来医好。”
“还好没伤着我这绝世貌美的脸,不然世上可就少了一个美貌小仙女了。”她捧着自己的脸,语气略带遗憾又嘚瑟。
突然就转了画风,傅鸣蘅跟不上她这跳跃的思维,只得默默点头:“嗯。”
“聂公子救了我,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他呀!”
“唔。”
“薛姐姐肯定被吓着了,回去要好好安慰一下。”
“好。”
“这马好生奇怪啊,怎么突然就受惊了。”
“我去寻缘由。”
“还有啊……”
……
傅鸣蘅唔唔嗯嗯到最后,忽听得背上的少女“噗嗤”笑了一声,笑声清灵。
“阿蘅,你可真好。”
“嗯。”
又听她低声嘟囔:“那公主以后有福了,真羡慕。”
羡慕什么?他疑惑,却听她声音愈来愈低,最后肩头一沉,她双臂环着他,头枕在他的肩头上困意浓浓,今日又惊又吓,又伤又痛,实在是累着了。
“知,知知?”他试探地喊她。
她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没再接话。
傅鸣蘅步子走得又稳健了一些。
最后依稀听见她呓语:“阿蘅,我重不重啊?”
以为她还不清醒,傅鸣蘅眼中浮现狡黠的笑意,认真回她:“重。”
下一瞬,肩头被人重重一拍。
“重也背着!”
作者有话要说:傅鸣蘅:不该皮的:(
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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