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离开国子监的第二日, 池知秋脚上伤口好了许多,已经歇了一天,她一人在屋中也待不住, 心中愁着林岚的事情, 干脆便又起身去上课, 只是一节课程方完,便有一仆从打扮的人来寻, 道定国公有事请她, 此刻正在国子监的后花园中等着。
池知秋识得这人, 依稀记得确实是跟在定国公身边的,只觉莫名,这定国公一般都是只找傅鸣蘅,很少关注到她,这不年不节的,寻她会有什么事?
跟着那小厮出了屋往后花园走去, 拐过一处月亮洞门便到了园子里, 见园中的池塘旁矗立着一座凉亭, 定国公正面朝她坐在凉亭内, 由背对着她的少年服侍着品茶,看神情倒是悠闲地很,难得可见他的轻松之态。
傅鸣蘅也被他寻来了,看来应当是有事想与他们二人说,池知秋忙上前去跟他见礼:“茗筠见过国公,国公安好。”
定国公挥挥手, 让池知秋也在一旁坐下,她依言坐下,坐下之时,侧头看向傅鸣蘅,桃花眸中满带疑惑,傅鸣蘅亦是微微摇头,示意他也不明情况。
“你们二人在国子监也已是学了将近一月,可感觉如何?”
实在奇怪,特意喊他们过来只是为了问学习情况吗?
傅鸣蘅顺手给池知秋也倒了一杯茶,而后道:“我在东山书院,学的多是书本学识,国子监内的先生,教得更多地倒是涉及民生与政事,而且竟想不到还有会聂老太爷来授课,鸣蘅受益匪浅。”
“聂老是当世大儒,你能听他一堂课,都是人生大幸,千万不可轻怠。”
“是。”傅鸣蘅乖乖听他训言。
随后定国公望向池知秋,她还在发愣,见状连忙开口,结结巴巴的声音就从嘴巴里跑了出来:“我,我,回国公,茗筠在国子监里挺好的。”
说的什么鬼?池知秋不禁想给自己一巴掌,她之前在定国公面前也不虚啊,怎么越来越犯怂了?沉心静气,她稳声答道:“谢国公关心,茗筠在国子监里也挺好的,虽是女子,但国子监内的夫子也未曾轻视,所学课程虽有的有些难,可天南地北,朝堂山野都有涉及,我亦是收获颇丰,有不懂的,我还可以找阿蘅问。”
嗯,很好的回答模板。
定国公“哦?”了一声,笑问道:“你还关心朝堂之事?”
只是想更加深刻的了解这个世界而已,不敢显摆,池知秋矜持道:“我为大俞子民,生息自然与大俞息息相关,于是也想着关心一些朝堂之事,只是所知不多,不堪说。”
“小丫头谦虚的很嘛!”
定国公哈哈笑了一声,忽然转了话头,“老夫先前倒是忘了,小姑娘已经及笄了吧?”
过年的时候他便问过一回自己是否及笄,而如今他忽得又开口问,池知秋感觉心里有些没底,算着“傅茗筠”的生辰,如实答道:“回国公,茗筠方及笄没多久。”
“女儿家及笄是为大事,可惜府中都是男子,但是将你这及笄礼给疏忽了,回头我命人给你补上。”
池知秋受宠若惊,连忙摇手道:“不用不用,国公无需费心的,茗筠并不在意这些。”但随后他说出的话才更是让她受惊。
定国公兀自道:“可怜你们无父无母,寻常儿女到年纪便该有父母操心的事,你们却无人能帮忙着想。”
他到底想说什么,傅鸣蘅忍不住问了出来:“国公寻她,是有何事要交代吗?”
“自然有事。”定国公睨他一眼,眼神里透露着他沉不住气的嫌弃,随后又收回目光,含笑看向池知秋:“小姑娘及笄了,已是适婚之龄,倒是该寻夫家了,老夫想着,便帮你寻了一门好亲事。”
池知秋瞬时感觉如遭雷击,什么亲事?
“与鸣蘅也是有缘,寻的,正是聂老府上,他的次孙,姓聂唤作桑文,小小年纪便是个举子,是个俊秀有才的孩子,与你可谓十分匹配。”
聂桑文?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跟聂桑文说了亲事?
“嘭”得一声,身旁的人突然站起,一掌拍在了桌上,面色冰寒至极:“不行!!”
定国公见傅鸣蘅竟然反应这么大,有些惊诧,原本的好声好色慢慢敛了下来,恢复了往常严肃的样子:“为何不行?聂府书香世家,聂老治家甚言,他家的公子都教养得很好,茗筠小姑娘嫁过去,他们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她。”
“你说对吧,茗筠小姑娘?”
他视线转过来问自己,对上定国公含笑满意的目光,她哑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我……”
傅鸣蘅低呵道:“我说不行便是不行!”
定国公沉下脸来,耐着性子道:“聂府不差,你姐姐跟聂府定了亲嫁过去,虽成不了掌家的长媳,但聂府兄弟和睦,日子过得也是不差的。”
“这不是差不差的问题!”傅鸣蘅隐忍着怒气,目光直视定国公,双眼泛起了微微猩红之色:“我傅家,祖父与父亲皆已亡故,现在户籍之上,我是傅家的户主,她的亲事如何,需由我来定!”
定国公“哈!”了一声,有些不可思议,想不到养了这小子两年,他竟然认为自己还是义勇侯府的傅家,伸手指着他冷冷道:“小子!你现在待的可是定国公府的傅家!”
“定国公收留之恩,我傅鸣蘅绝不会忘!”
“你!”定国公气急,一掌拍了桌子。
见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寸步不让,怕二人真的吵起来,池知秋连忙起身拉住了傅鸣蘅。
“你别顶嘴,有话可以好好说。”
傅鸣蘅拧着眉瞪向她:“你想要嫁给聂桑文?”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回瞪回去。
站直身子面向定国公,池知秋行了一礼,声音缓慢却又坚定:“多谢国公对茗筠的厚爱,只是恕茗筠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定国公情绪也缓和下来,只是面容仍是严肃:“怎么,小丫头有其他的心上人了?”
池知秋一臊,忙不迭摇头:“没,没有。”
“那你为何不肯同意这门亲事?”
“我,我与聂公子并无感情啊!”她与聂桑文认识了也有这么久,虽见面亦聊的愉快,可从来都是把对方当成朋友看待的,怎么突然就说道要跟他定亲了?
“感情自然上会在日后相处中生出来的。”
“我……”池知秋急道:“我的婚事,我只想由自己来定!”
说到底,她心中最为在意的想法,自然就是这个。身处现代十几年,从没有受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桎梏,但在古代,她竟会在这里被人逼婚,她有预感,倘若她就此同意低头,那么这将会是她从此桎梏一生的开始。
定国公端着茶杯,锐利的眸子看着她,苍老的面不带丝毫表情,让她看不清他的情绪,但她却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上位者的威压。
“倒是个有主见的小姑娘,看来在书院学了这么久,确实也学了许多想法。”定国公摩挲着茶杯,将杯盏缓缓放下,茶杯触及桌面,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但聂府不日就将递来聘书,两府已经商定,倒是不好反悔了。”定国公轻笑,旋即起身道:“好了,老夫也没有多的空闲时间在这里耗,等在国子监的课程学完了,你便回府来住着吧,好好养一养性子,到时候与聂府的公子相处久了,自然就会生出感情来的。”
定国公前面的好声好语,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好说话的人,连遭两个小辈反驳,若是对上其他人,定国公早就让人发落了,只是心里对二人都有些疼惜,所以才忍到现在,但此刻已是面色冷肃。
“国公……”
说完他转身离去,池知秋急着想要去追,忽然被人拉住了胳膊,是傅鸣蘅,他的手如铁钳一般紧紧掐着她,疼得她感觉骨头都好似要被掐碎了一般。
傅鸣蘅阴冷着一张脸,面色是极为的难看,眼底似有火焰在熊熊燃烧,猩红的双眼带着不知名的情绪望着她,似是风波欲起的海面,平静下面藏着惊涛骇浪,池知秋从未见过他如此情态,“阿蘅。”
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握住她胳膊的手又紧了几分,最后放开手移开目光,迈步就朝着定国公追了去。
池知秋颓然地跌坐在了凳上,目光虚浮寻不到可落之处,良久之后,她“呵”得冷嘲了一声。
原来她自以为的定国公府好心收留她,白养她一个没有存在感的闲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其实原来是有条件的,连傅鸣蘅被带来定国公府,都是因为要将他当做接担人来培养,她又怎会如此只好心的收留呢?
定国公如此繁忙之人,怎会有闲心多大关心她婚事的地步,他言语上说着帮忙寻门亲事,可她不傻,想一想就能明白,高门大家之中怎会有单纯的婚姻在。
聂府的门第可不低,怎么会答应娶她这个无父无母都孤女?自然是因为聂府跟定国公府有什么利益牵扯,拿了她做联姻罢了。
可她仍是不甘不愿!
定国公收留她,不管是因为好心还是因为想将她拿做利益牵扯的绳索,其收留之恩,她自然会报答,可这不意味着她要将自己的终身搭进去。
她绝不愿!
作者有话要说:苦逼的二人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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