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念院里, 今日发生的事情院里无一人知晓,所有人都以为池知秋只是和傅鸣蘅一起出了一趟门,随后又回来了, 只是回来的时候, 情绪很是低迷。
芹心虽身为丫鬟, 但其实池知秋很少将她带在身边,二人关于亲密的话很少说, 可念着身在此处过了那么久的悠闲日子, 她上前扶着走路都有些踉跄的池知秋, 尽职尽责地询问道:“姑娘,您出门去见林姑娘,可是遇见了什么事吗?”
池知秋的面色很不好,失魂落魄,双目无神,她只感觉累极, 是一种精神上的疲惫, 极大的倦意压着她脑子里的每一寸神经, 每一丝每一寸都似有千斤重, 累得她毫无力气思考,甚至无力去指挥她的身体。
她由芹心扶着走入房门,身子无力地倒在了床上,芹心见她这般模样,忧心她是不是生了病,随后就见她拉过一旁的被子, 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
“芹心,我好累,我想休息一会儿,你出去吧,记得将门阖上,不要让人来吵我。”她说话的声音亦是有气无力,虚弱地仿佛整个人已半步脚迈入了鬼门关一般。
芹心担忧道:“姑娘,若是病了,还是要赶紧找大夫才好啊!”
池知秋已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夏日的薄被勾勒出她纤弱的身姿,整个人仿佛无助极了。
“出去。”
芹心翕动着唇,还想说话,但见她这副不理人的样子,只得不甘退下。
房门被关阖上,“吱呀”一声后,屋内再次静谧下来,池知秋躺在床上,明明夏日一片燥热,却感觉手脚凉得厉害,她不由又将自己裹紧了几分。
她呆呆望着锦被上的花纹,双目中不见一丝难过之意,只是在恍惚。
她或许该接受这一切的,是不是?
既然已经身在这个世界了,既然已经无力反抗了,那就该接受了,不是吗?
她不是一直最信奉的是让自己活的好吗?为了活下去,她能够失了品格在得到傅茗筠的那一份路引后违背承诺将傅鸣蘅丢弃,现在,她既反抗不了那也能丢掉自己所坚持的,所想寻求的自由去选择接受,接受了自然就能活得更好了,不是吗?
何苦让自己那么难过呢?
就像林岚心中喜欢容舍,但她最后还是决定认命,依从父母之命,与他人定亲,就像薛姐姐,与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定亲,她选择去接受,二人不是也产生了感情,不是吗?
不是吗?接受吧!
她一遍又一遍的反问自己,说服自己,想到最后,她竟已有了那么片刻的轻松,不再想着要心生反抗之后的轻松。
她终于露了一丝笑意,翻身仰躺好,准备带着这份轻松睡去,好好休息一下,阖上双眸,她陷入了睡意之中。
夏日灼热的阳光从窗格间投洒进来,落在桌案上,一块块光斑在缓缓移动,爬下案头,又爬上地面,光束中浮动的幽尘似乎都变得安静下来。
原本床上正在安睡的身影突然动作,烦躁地踢开被子,恼怒地睁开眼对着虚空怒吼了一声,额上沁满了被热出来的细汗,一张小脸变得红扑扑的。
随后一转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带着惊讶的凤眸。
池知秋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得叫了出来:“啊!!”
傅鸣蘅连忙道:“是我。”
“我当然知道是你!”她捂着被吓得扑通扑通直跳的胸口,瞪向他道:“人吓人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啊!”
任谁突然睡醒转头就看见一个正盯着你看的人不会被吓着?哪怕那张脸特别好看。
“对不住。”傅鸣蘅诚恳得道歉。
见他那双无辜的眼眸,池知秋的郁气瞬时没了,经此一通,她方才郁结于心的烦恼也被吓散了几分,但见屋内只有他们二人,垂眸,见那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锦靴,靴上绣有的仙草似乎正在阳光中舒展着枝叶,他话落,屋子便又陷入了安静之中,双耳敏锐的,能听见二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她盘腿坐在床上,身上衣衫穿的还是今日出门的那一套,回来的时候感觉精神疲倦至极,她倒头便睡下了,也没有换上寝衣,但即便如此,知道自己正落在少年的视线里,她脸上还是生起了羞臊之意,面颊上的红霞更甚,小心又试图不着痕迹地扯过薄被,将它搭在身上,才感觉好了一些。
“你……”她微微偏过头,有些羞赧地想训他:“你来我房里做什么?”
之前二人还小的时候,还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时候,池知秋从不觉得进彼此的房间有什么奇怪,她没心没肺惯了,感受不到这些什么男女之防,即便是前些日子,她也偶尔会直接闯进他的房中找他,可自那日她坐在马车上,见少年打马向她奔来,眉目朗朗,容颜灼灼,林间光影在他身上跳跃,马蹄踏起飞尘,好似人间最美的画。
她便觉得自己不对了。
或者说之前自己便已经不对了,只是她这时才察觉到。
穿书前她一直是一人,没有经历过什么男女之情,也没有人教她如何感受男女之情,所有的所见所识一但落在了自己身上,便成了空白。她似乎隐隐有所觉,但她又觉得应当是自己想岔了,只是自己跟傅鸣蘅相处久了,才产生的该有的感情罢了,不关乎亲情,也不关乎男女之情,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她与他并不是同龄人,哪怕傅鸣蘅行事一直比她成熟稳重。
可心中那份莫名其妙的悸动却又在否认她的否认,想得烦了,她便又发挥自己没心没肺的心态,将这问题丢在角落处,不再思考,想多了废脑子,为了脑子还是先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
只是今日逃跑失败之后,她那尚未理清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傅鸣蘅蹲了下来,蹲在她身前,拔步床有些高,他便仰着头,一手撑在床沿上,按住了她的石榴裙,缓慢却又坚定道:“我说过,决不会让你嫁进聂府,今日之事不成,是我太过鲁莽了,我之后会好好安排,咱们先静待时机,再寻机会,你别急,也别怕。”
似乎是因为是常年捧着书卷的手,他的手如纸页一般白皙,骨节分明,五指修长,手背上的细骨微微凸起,形成细微的起伏,好看的似一块温润的羊脂白玉,与她的红裙相映,摄目得很。
她盯着他的手看了几息,忽而转眸望向他的双眼,认真问道:“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嫁进聂府,嫁给聂桑文?”
少年面容仍带青稚,可坚毅的眉目早已有了成年模样,初见时最让她惊艳的就是这双眉眼,数年过去,他的眉眼风华更甚,
她在等着他的回答,等他的一个答案,似乎有了他的答案,她一直思考不出来的问题也才有了答案。
但听她问题之后,傅鸣蘅一直坚毅的眉目有了瞬息的怔松,眸珠不自然得转动着,目光开始寻不到了着落之处,撑在床沿的手不自知地攥紧,将她的裙子攥紧了掌心之中。
为何不想让她嫁?自然是因为……
话到嘴边,他却忽然不敢开口说出来,一股怯惧之意从心头涌上。
傅茗筠死去,只剩他一人的时候他没有怕过,被人绑走的时候他没有怕过,初入定国公府的时候他也没有怕过,可他现在毫无缘由的怕了,他怕,他说出口,她的反应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因为……”他翕动着唇,慌忙错过她的目光:“因为你说不想嫁。”
“万一我现在改变主意想嫁了呢?”池知秋瞬时不甘,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傅鸣蘅死死地拧住了眉头,下颌线绷紧,声音低沉下来,带着逃避:“你确实不想嫁!”
池知秋忽然没了勇气再问,她瘪下嘴来,面上带了几分委屈与失落,眼里的黯然连自己也未曾察觉,将薄被一裹,她又倒头躺了下去,背对着傅鸣蘅,闷闷道:“我要休息了,你出去!”
傅鸣蘅没有接话。
她又道:“咱们男女有别,你以后别总是随便进我屋子,让人看见了不好。”
“你好好休息。”他低喃,语气黯然失落:“我知晓了。”
屋子再次安静下来,她感觉到有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几息之后,离去的脚步声响起,门被打开,门又被阖上,只余“吱嘎”声还在屋中泛着余韵。
池知秋微抬起身回头看去,屋内已是只余她一人,方才落在他锦靴上的光影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她气得咬了咬牙,向外大喊:“芹心!芹心?!”
不一会儿,芹心慌慌忙忙跑了进来:“姑娘,有什么事啊?”
“我不是说不要让人来打扰我吗?阿蘅怎么进来了?”
“公子想看看姑娘情况,我便让他进来了……”更何况二人以前不是都很随意地进出对方的屋子吗?
池知秋哼了一声,随后道:“以后不许让他进我屋子,那臭小子对我太没大没小了!我得给他立些规矩!”
这姐弟俩怎么吵起来了?芹心感觉奇奇怪怪。
“知道了吗?”
她连忙点头,“哦,好,明白了姑娘!”
池知秋这才悠闲哼着小调,又躺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在五章之内开启时光大法跳跃时间线→_→(感觉剧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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