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去聂桑文院子的路上, 池知秋倒是对于身旁这个名叫阙绿的丫鬟的生起了好奇心来,忍不住总是侧眸看她,他们今日随定国公来聂府吊唁, 是为随机之事, 并无人能提前知晓, 更何况自他们进了聂府到祭拜完聂老太爷出来,来到园子中透气, 时间并不长。
这位名叫阙绿的丫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们, 显然是自他们进聂府起, 就已经对他们注意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池知秋探究的目光,阙绿微微侧过头来,疑惑地看向她:“傅姑娘,请问是有事吗?”
池知秋连忙摇头,面上生起了被抓包的尴尬,为了缓解窘境, 当即寻话道:“不知……不知聂公子身体可还好?”不吃不喝最是伤身了。
闻言阙绿眼底愁意更浓, 抬目看向她, 欲言又止:“自, 自那日二公子与傅姑娘您见完面回来后,他的心情便一直不好,奴婢见他都是郁郁寡欢的样子,老太爷又突然过世,二公子与老太爷感情颇深,闻此噩耗, 人都快险些受不住晕厥过去,之后过了几日,二公子才缓过来些许。”
说完之后,阙绿看着她,眸中竟渐渐泛起了些许幽怨之意:“自老太爷突然过世到今日这么久,二公子难过许久,本以为傅姑娘得知消息,能为公子递来一句慰言……”
不想招出来阙绿这么多的言词,池知秋早知道就不对嘴了,这话听得她面生羞愧。
不管怎么说,自己对外已经说算是聂桑文的未婚妻了,确实应该来安慰安慰他,而不是等到定国公带着她上聂府来吊唁的时候再表态,即便她与他无男女之意,可说来二人也算得上是朋友,朋友之间也是要给予一些安慰的,是她失礼了。
“我待会儿见了他,定会好好劝慰劝慰他,只愿我的劝慰能有用处。”
阙绿瞬时喜道:“自然!二公子心悦姑娘,您的劝慰自然对他有用!”
池知秋不禁抿紧了嘴,含糊应了过去,转头望向傅鸣蘅,颇有些心虚的感觉。
傅鸣蘅睨她一眼,冷哼了一声,未有开口。
到了聂桑文的院子,阙绿急急忙就领着他们往正屋走去,路上见到一个圆脸小丫鬟迎了过来喊她:“阙绿姐姐,你方才去哪儿了?公子寻你呢!”
“他们是……”圆脸小丫鬟看见她身后的二人,神情微诧。
阙绿立即介绍了二人的身份,那圆脸小姑娘反应过来,慌忙不已朝二人行礼:“见,见过傅公子傅姑娘。”说完有些怯怯地抬头看向池知秋,见她也看着自己,慌忙低下头将目光收了回来。
池知秋不明为何这小丫鬟看见自己就一怯怯懦懦的样子,还未说话,那阙绿已经躬身为二人指了方向:“傅姑娘,二公子正在屋内。”
说来大俞虽然还未到男女大防的地步,但她一个女子来到他府男子的院子实在不妥,池知秋再大大咧咧也知道这一点,幸而还有傅鸣蘅陪着,人也已经到了这,却不好再离开了。
于是在阙绿推开房门,向内喊道:“二公子,傅姑娘来看您了!”之后,池知秋缓步走进了屋子。
房门未关,走进几步后池知秋听见屋外那圆脸小丫鬟拉着阙绿满脸急容道:“阙绿姐姐,公子的未婚妻来了,你可怎么办……”
“别说了,只要公子好,我都可以的。”
后面的话窸窸窣窣的越来越低,池知秋没有听清,她回头看了阙绿一眼,见她低着头眼帘微垂,侧颜温婉。
傅鸣蘅却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眼底流露出一丝讥笑之意来,拉住池知秋的胳膊,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记得你最是不能容忍第三人的?”
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池知秋莫名,正想说话,便听见屋内传来书本掉落在地的声音。
侧厅之中,布置着一间小书房,桌案旁侧开着一扇窗,日影洒进屋内,一片亮目的白,将坐在桌案后的少年面容映衬地原本憔悴的面容又白了一些,他惊愕地看着二人,连手中书本掉落在了地上也没察觉。
“傅,傅姑娘?”
聂桑文这几日一直闷头待在屋中,聂老太爷的突然过世让他难过不已,甚至后悔极了自己春闱落榜,未能让他老人家看到自己金榜题名的时刻,他便一直坐在桌案后捧着书日夜苦读,即便身体累极了他也不停下来。
此刻看见池知秋,他一时恍惚,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傅姑娘,真的,是你?”
池知秋呼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弯身,替他将掉落在地的书本捡了起来,抚好书页放置在他面前,道:“是我,聂老太爷突然过世,实在令人扼腕,聂公子你,还请节哀。”
聂桑文眼底一片哀色,唇边扯出一丝笑苦笑来:“祖父……去得太猝不及防了,他甚至都没能与我们留下一句话。”
“逝者已矣。”见他如此模样,池知秋不觉声音也轻柔了许多:“听阙绿姑娘说,你将自己闷在房内不吃不喝,倘若聂老太爷知晓你这般,应当也是心疼的,聂公子,万事,还都应当保重身体要紧,莫要让家人担心。”
傅鸣蘅从旁侧突然插话来:“聂公子若是伤心不能自抑,倒不如可以去做一些事来分散分散精力,大公子在前院招待前来祭拜聂公的客人,二公子也可以一同去帮帮忙。”
这话说的不阴不阳,偏偏他语气真挚,池知秋没有听出什么来,聂桑文愕然地抬头看他,随后又收回目光,面容微绷,点头道:“傅小兄弟说得是,大哥一人操劳府中事宜,我确实得去帮帮他。”
他的情况似乎并没有阙绿说得那么严重,池知秋心头压着的愧疚感骤然松了许多,抿唇莞尔一笑。
“傅姑娘。”聂桑文突然抬头直视她,一副严肃之色:“我有些事,想与傅姑娘谈谈。”
他如此正经让池知秋也不禁紧张起来了,忙接道:“聂公子你说。”
但聂桑文却转眸看向了傅鸣蘅,正色道:“我想与傅姑娘单独谈谈,还请傅小兄弟去屋外稍后片刻。”
傅鸣蘅瞬时脸色沉了下来,双眸微眯,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厉色,“聂公子要谈些什么?还需要避着人?”
“只是我与傅姑娘的一些私密话。”聂桑文亦是面色不愉,看着傅鸣蘅那副样子,胸腔中似有一团暗火燃烧起来,让他一改温和的模样:“我与傅姑娘也是正经定下了亲事的未婚夫妻,算起来,我亦是你未来的姐夫,我与你姐姐想说几句私密话,请你回避一下,也不应该吗?”
傅鸣蘅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怒气翻涌,拳头攥的死紧,二人同时死死盯着对方,各自从其中看到了寸步不让。
“阙绿!请傅小兄弟去前厅稍坐一会儿。”聂桑文高声呼喊,阙绿应声进了屋,但见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感觉到了无措。
池知秋忙拉住了傅鸣蘅:“阿蘅,你就出去等我一会儿吧,我只跟聂公子说句话。”
“傅公子请。”
傅鸣蘅抿紧唇,深深看了她一眼,压抑着情绪甩袖离去。
房门被关阖上,屋内变得有些昏暗,只聂桑文那处还明亮依旧,但光影侧透在他身上,在他眼底洒下了片阴影,他神情颓疲,却目光灼灼。
“我可以唤你茗筠吗?”
“我……”池知秋不知如何答应,转移话题道:“聂公子是有何事要我与相谈啊?”
他看着她,不禁苦笑一声:“茗筠似乎与傅小兄弟的感情很好。”
说完这个他却感觉自己有些多此一问,二人是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姐弟,感情怎么能不好?他方才在傅鸣蘅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敌意与占有欲,令他恍然明白了为何一直以来自己都被他横眉冷对,这令他忍不住得多想,傅小兄弟看着自己都目光,实在是像一个……
不不不!他抬眸看着一脸懵懂的池知秋。只觉自己不应该再想下去,这样想,实在是侮辱了她。
“我跟阿蘅……”
“茗筠。”他忽然起身走到池知秋面前,池知秋见他挨近,不禁步步往后退,退到身后是一个书架,无法再退,她忙伸手抵住了他:“聂公子,你想与我说什么?”
聂桑文这才醒过身来,忙退后两步,对她歉疚道:“茗筠,我,我失礼了。”
“无事。”她不自在得挪动步子,又离远了他一些。
聂桑文眼底浮现愧疚与痛苦来:“对不住茗筠,祖父过世,我,我需得守孝三年,咱们本定于中秋成亲,怕是,不能成了。”
池知秋蓦然睁大了双眸,他此时开口,她才突然想到古人至亲过世需要守孝的规矩,尤其像聂府这种书香世家,规矩更重。
聂老太爷过世,聂桑文需得守孝三年,这三年,不能成亲,不能考试,也就是说,至少三年之内,她不用被迫嫁给他了?
一时心底不合时宜地浮上了窃喜。
见她无动于衷的样子,聂桑文心下一痛,眼神却愈发坚定起来。
“茗筠,我知你暂时对我并无情意,对于嫁我之事,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他望着她,极为认真道:“但我是真心喜爱你,我定然会一生一世好好待你,这三年,也请你能慢慢看清我的心意,对我亦生出情意来,三年之后,我定然努力考取功名,风风光光的迎娶你。”
池知秋被他认真的样子摄住,虽对聂桑文并无男女之情,可这一番热烈的表白确实让她忍不住心跳一快。
“你,聂公子,你先好好休息!”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她落荒而逃。
出了门,才觉面上都热意散了许多,怎知抬眸便对上傅鸣蘅阴恻恻目光,不由地心底更虚了。
“谈完了?”他语气幽怨,好似深闺怨妇一般,方才二人的对话,他可听得一清二楚。
池知秋讪笑:“阿蘅,国公说不定在派人寻我们了,咱们快回吧!”
“呵。”傅鸣蘅抬步便当先离去。
她正要跟他一同离开,阙绿忽然迎了上来,欣喜地向她感谢道:“多谢傅姑娘劝慰公子!”
池知秋看着她,方才的心跳加快骤然缓了下来,整个人亦是冷静下来,对阙绿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快步跟着傅鸣蘅离去。
“阿蘅!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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