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要专心备考春闱了, 还剩不过半年的时候,日子紧迫,傅鸣蘅成日里闷头在房中看书, 亦或是去书院寻夫子指导, 或者时常被定国公寻过去, 直到天气变冷,京城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恍然不觉, 她竟已是许久没有跟傅鸣蘅好好说过话了。
如鹅絮一般的大雪从空中飘飘扬扬撒下, 仰头看去,仿佛世上最纯挚的结白都投入了怀中,慢慢地,落了一片大地白茫茫。
她伸出手去接雪,晶莹剔透透的雪花落在掌心中,清晰地能看清雪花上的每一处脉络, 然后须臾, 便尽数化为了水珠, 只剩掌心的一点凉意。
她莞尔一笑:“未若柳絮因风起, 当真如柳絮纷飞一般。”
芹心走到她身旁,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姑娘,下雪冷,当心受凉啊!”言罢,她便想去将窗户关上。
池知秋制止了她:“别呀, 我还是第一次在京城见到雪呢,让我多看看嘛。”
“姑娘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没有见过雪景吗?奴婢记得小的时候,京城连下过几年的大雪,听闻那时候街头还冻死过不少人呢!”
她只是随口一说,池知秋讪讪一笑,忙转移了话题道:“对了,今日是什么日子?我似乎听院外热闹得很呢!”
“姑娘不知道吗?今日是腊八啊!”芹心讶异:“今日厨房里应该熬了腊八粥。”
“腊八……”池知秋垂眸眼帘,原本因看见下雪的心情瞬时暗淡下来。
这些年,当初在书院一起读书的人似乎都已经各自奔走了,傅鸣蘅与傅温枢由定国公培养,各自都开始慢慢接手了定国公手上的一些事,又忙于科举,早没了空闲再跟她“厮混”,林岚如愿嫁与了容舍,随他去了位于缙州的封地,薛映容也成婚并生下了一个女儿,当了忙于内院的当家夫人。
似乎只剩有她一个人还在原地踏步,被囿于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不知前路如何。
不过前一年她拿出自己积攒的一些银子,借傅鸣蘅的方便,在京城繁华处的一条街道上租了一间门面,开了间卖糕点的小铺子,取名百味斋,京城时兴玩意儿多,兴奋头来得快去得也快,唯这于吃的方面十分长久。她又知晓现在很多西式糕点的做法,拿来这里售卖,前期卖的一个新奇先是赚了大把银钱,后来人们新奇劲过了,但这糕点独此她一家,就算有了其他的铺子模仿,她那铺子的生意也并没有因此一落千丈,日日的进项也是够的,及至前些日子,她还拿出了钱财来将那处的店面买了下来,正式成为了自己独有的铺子。
不过自己身为女子,受这里的规矩限制,无法时时刻刻出去应对情况,幸而傅鸣蘅帮了许多,不过这阵子他没了空闲,池知秋偶尔出门去看看铺子情况,或是在院中看看书练练字,一时恍惚把时间都忘了。
这一说时间她也才想起,上次见傅鸣蘅竟然是在七八天之前了。
叹息一声,没了再看雪景的念头,回了温暖的屋中于桌案前坐下,翻起了账本。芹心也不打搅她,关上窗户后慢慢退了出去。
一翻账册,刚刚生起的胡乱愁绪便瞬时忘之了脑后,专心致志投入了账册之中。
之前的孙嬷嬷虽然是聂府的夫人派来打算好好让她学规矩的,不过那孙嬷嬷却也是有点真才实学,至少这如何看账做账就教得很好,再加上自己现代学的一些知识,上手倒是也挺快。
铺子虽还小,但她却认认真真地做着每一笔账,铺里的三个工人都是她仔细挑选的老实忠厚之人,签了契书过了官府门路,无人敢在她面前耍巧,幸而铺子小,她管得也比较轻松。
勾出一处因之前粗心而算错的结果该正,她将人工费与制作糕点所需等成本费去除后,发现上个月的净利润竟足有三十五两!
可别小看这三十五两,当年容舍身为一个皇子,拿出五百两来都心疼地要死,最后还千方百计地又把这五百两找回来,她这一个小小的铺子一月能净获利三十五两,再算上京城百姓的月消费水平与购买能力,这已经是很赚钱了!
瞧着账册上页末的那几个字,池知秋高兴的笑出了声,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合上了账本。
再抬头,发现窗外天色竟然已经慢慢变暗了,屋内也多了几分昏暗,芹心适时走了进来,劝道:“姑娘,别看了,当心伤了眼睛。”
!
“好!听着这个啰啰嗦嗦老婆子的话!”她放下账册,伸着懒腰起身走到了门口,再一抬眸,发现院中所有的一切都覆上了白茫茫的厚雪,“雪竟下了这么多?!”
“是啊!今年京城的初雪竟然下这么大。”
仍然有如柳絮一般的雪花纷纷落下,院中的花树枝叶似乎承受不住堆积在上面的雪的重量,微弯下了树枝,于是雪便窸窸窣窣地从枝头尽数落下,画出了一道美丽的白雪瀑布。
池知秋兴奋地望着院中雪景,回头与芹心道:“芹心!咱们去堆雪人吧!”
“啊?堆雪人?”
不待芹心反应,她便已经兴冲冲地奔了出去,大步跳进院中,留下两个脚印,下一瞬,原本白净如画布一般的地方便布满无数的脚印。
她欢喜地转了几圈,随后捧着一捧雪紧紧握成一团,便朝芹心砸去:“愣着做什么,快过来一起堆雪人啊!”
“姑娘!你还是进屋吧!要是受寒可不好,鸣蘅公子要是知道,肯定会狠狠骂我的!”芹心被雪球砸正着,一边抖着身上
“你是跟着我的丫鬟,怕他做什么?再说了阿蘅他现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哪里会知道?!快过来快过来!记得把小仓里的那把铲子拿来!”
说着已经开始动手团雪球了,芹心被她的兴致满满感染,连忙寻来了搁在小仓里的铲子,走进了院中。
傅鸣蘅缓步从院门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主一仆两个小姑娘热火朝天堆雪人的情景。
芹心正忙着用铲子往上下叠放一大一小的两个雪球上堆雪,池知秋正弯着腰,将松散的雪压紧实,即使一双小手被冻得红彤彤的,也要将两个雪球圆润至极。
池知秋正忙活着,忽然余光里多了个人影,她定睛看去,发现是长身玉立,穿着大氅的傅鸣蘅,当即欢喜的向他招手:“阿蘅!快过来,快来看看我和芹心堆得雪人!”
待傅鸣蘅走近,池知秋捡起一旁早已备好的雪人五官给他看:“你看这两个石子做它的眼睛怎么样?可惜这里没有胡萝卜,我找不到其他能做它鼻子的东西,还有这两个树枝……”
她喋喋不休,下一瞬,冰冷的手便落入了一厚实又略带粗糙的温热之中。
傅鸣蘅握住她冰凉的手,拢住他手的那一刻,冷如冰块的手将他也凉了一个激灵,登时他便怒了,挖了她一眼道:“手都这么冷了!怎么还在这里玩?芹心,你是怎么照顾你家姑娘的?”
被他一呵,芹心登时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旁,低着头不敢看他,跟着定国公还有傅平这几年,傅鸣蘅身上的冷肃气息倒是跟他们越学越严重了。
这么冷着脸说话的时候,再好看的面容也变得吓人得很,除了对着池知秋的时候面上还有笑意,其他时间都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府里的那些个小丫鬟都私底下给傅鸣蘅偷偷起了外号,喊他冷面俊阎王。
“是我要玩的!不怪芹心,等会回去拿个汤婆子暖暖手就行!”说完,便感觉傅鸣蘅争揉搓着她冰冷的手,池知秋倏然身子一僵,心口扑通扑通快速跳动起来,慌忙将手从他掌心里抽了出来。
傅鸣蘅的动作一僵,眸光微沉,垂下的眼皮掩住了其中浮现的黯然,随后他面色又恢复了平常,“好了,进屋吧,雪人可以待会儿再堆!”
芹心慌慌忙向二人道:“今日厨房熬将腊八粥,怕是已经备好了,我这就去为公子和姑娘端来。”说完转身落荒而逃。
池知秋喊她夜喊不住,无奈与傅鸣蘅道:“你看你,又吓着人小姑娘了。”
傅鸣蘅这次没有牵她的手,而且拉过她的胳膊一起往屋里走:“你暖暖身子,别受凉了。”
按着池知秋在桌旁坐下,他提起温在小炉上的茶水给她倒了一杯。
池知秋喝下,感觉肠胃涌来一片热意,被冻得发僵的身子热了起来,抬眸看着同样正慢慢喝茶的傅鸣蘅,觑了觑旁侧一眼,支支吾吾问道:“你,你怎么今日来我院子了?不忙吗?”
“今日腊八,自然要来陪你一起过节。”傅鸣蘅理所当然道,又为她倒了杯热茶。
池知秋忍不住地弯唇,脸上露出笑意来:“怎么样?你这些时日感觉复习的如何?”
傅鸣蘅略抬起了下颌来,看向她的目光深深:“自然可以,倘若殿试中后,我便要让人给我安排一件事外出。”
“什么?”池知秋没有听懂。
但傅鸣蘅转移了话题,告诉了她另一个消息。
马上便要过年了,又赶上年后是庆元帝六十岁大寿,各地的藩王都会来京城未他祝寿,其中便有杯封在缙州的缙王及其王妃。
池知秋一听,立马欢喜地忘了方才的疑惑。
“太好了!等林岚来了,我可要和她好好说说话啊!”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