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过后, 各地藩王皆陆续进了京,原本往年并非藩王都会来,盖因适逢新年, 又赶上庆元帝六十大寿, 京城的新年比之以往的更加繁华热闹。
而前两年被新封的缙王慕容舍也在十五的这日抵达了京城。
缙州位于西北之地, 虽未远至边疆,可也有一部分与北狄相接, 当地民风彪悍, 可谓一处苦寒之地, 与其他封地的藩王相比,听闻缙王在缙州的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都是听闻传言,至于实情如何,却无人知晓。缙王携缙王妃进京的第三日,一封请帖便下到了池知秋手中。
缙王妃邀她去云山寺一同拜佛。池知秋拿到那封请帖,欢喜地一时许久没有睡着, 第二日清晨, 她便梳妆打扮好兴奋地带着芹心出了门。
东山幽静美丽依旧, 云山寺便掩藏其中, 行在山阶上,可见有东山书院的学子三三两两相伴走来,手里捧着书本,相互嬉笑地探讨着学识,幽幽寂林中回荡着僧人诵经的声音,有淡淡的香烛味萦绕不散。
恍然想起了当年他们接二连三赶来东山书院的情景, 感觉还好似还是昨日发生的事情。
行到请帖中约定的云山寺门前不远的凉亭处,远远的便见凉亭内或站或坐了一群人。
几个腰悬长刀的侍卫守在凉亭外,亭内站了两名正在伺候的婢女,而一个婷婷袅袅的身影正背对她而坐。
见她走近,守在亭外的侍卫走上前来一人拦她:“什么人”
侍卫高大粗犷,说话的声音有如雷鸣,黝黑的面上似乎还带着来自西北的风沙,池知秋这几年见到的都是矜贵的公子哥,哪里见过这样的糙汉子,一声普通的询问对她来说有如呵斥,不由吓得退了半步。
“茗筠?!”亭内响起女子欣喜的声音,“你们让开,快请她进来!”
侍卫闻言当即让开,挺直脊背驻守在亭外,面容冷硬严肃,这与池知秋见过的其他府上的侍卫完全不同,但见其目光,便能认出这是真真正正上过战场厮杀的兵卫。
芹心有几分害怕地躲在她身后,池知秋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旋即走进了亭内。
近了,抬眸,她便看清了亭内美妇的模样。
林岚早已做了妇人打扮,容貌变得愈发地艳丽,她素来喜穿艳色,一身富贵的王妃服饰将她衬得更加地美艳。
是了,美艳,若是嫁给寻常人家,林岚这副容貌于她而言说不定是祸事,但她嫁给了容舍,自己心悦的人,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容舍对她很好。
镶有翡翠的步摇簪于乌发间,额上点有牡丹花纹花钿,衬得她眉目流波婉转,琼鼻红唇,见着她的时候,露出了最为明艳动人的笑。
她起身走来的时候,留仙裙如水波荡漾,缓步踏来,似仙子初踏凡尘,步步生莲。
若是京中无论哪个贵女站在她面前,只怕都会感觉到自惭形愧,偏偏池知秋看直了眼。
“茗筠,许久不见。”林岚拉住她的手,美目中泛着激动的光芒。
池知秋咽了咽口水,被一双柔嫩的手握住,感觉心头在不停地膨胀,她嘿嘿一笑,道:“林岚,你变得更加美了,我刚才都快看晕了。”
林岚被她说的面上一红,嗔了她一眼道:“没办法,作为王妃,出门也不想以前那样随意了,还需得时时注意规矩,保持仪态,尤其是回了京,京里那些人都说我表哥在缙州待久了,人都变成了一个没有仪态的粗汉,就他们精致有礼,我自得做好了,才不丢了表哥的脸。”
池知秋见她且嗔且怪的灵动表情,倏而一笑。林岚似乎没有变,还是以前那个小辣椒的样子,呛人得很,但似乎也变了,变得沉稳了不少。
二人说了几句,旋即转身往云山寺大殿走去,池知秋见跟着她身后的婢女,发现似乎并没有了她以前带着身边的红珠,疑惑着便问了出来,林岚只笑笑,垂眸道:“她有些不听话,我给了银钱,遣她回家了。”
多的也不再说,池知秋也不再问,转而问了她在缙州的情况。
“你和缙王,这两年在缙州过得怎样?”
林岚面上又恢复了笑意:“以前觉得京城好,去了缙州以后我发现在那儿还自在广阔些,夏日纵马在荒野上打猎,冬日见他们在结了厚冰的湖面上打洞捞鱼,可有趣多了,茗筠,以后若可以,我带你去看看!”
池知秋仿佛看见了一副骑马打猎,冰面打渔的情景,心中的向往油然而生。
“不过缙州也并非如此美好,那里到底比不得京城繁华,缙州地处西北,偏僻荒凉的很,夏日有旱冬日又冷,表哥他一年到头忙得都没有空闲休息。”林岚遗憾的摇头。
池知秋笑道:“看来你们夫妻二人倒是一起将缙州治理得很好。”
“只是两年,还未能看出什么成效来。”林岚摇头叹道。
大殿的门槛有些高,林岚抬步的时候,跟着的婢女连忙上前来扶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池知秋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林岚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疑惑,又是一笑,笑容却是温婉之极,牵过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腹上:“你摸摸。”
感觉到掌下的腹部有些微微的凸起,似有一团圆润的硬物,她惊讶道:“你怀孕了?”
“是在来京的路上发现有的。”林岚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笑道:“幸而是在路上,不然表哥定不会让我也一起跟来,不过也将他好是吓了一跳。”
她眉眼间荡漾的都是幸福之意,池知秋看着她,喃喃道:“真好。”
“茗筠这两年在京城中如何?”
池知秋肩头一耸,随意道:“也就那般,日子不过平平淡淡地过而已。”
“你与聂家公子……”林岚道;“还好,幸而还不剩几个月聂公子就出孝期了,届时你二人终于可以成婚了。”
“成婚吗?”池知秋有些迷茫,原来时间竟然倏忽就这么过掉了,她本以为离成婚还远的很,竟然聂桑文的孝期就快过,算算时间,当年聂老太爷是在六月突然过世的,也就是说还有五个月的时间了,五个月过得很快,但是她似乎好像还没有准备好心态嫁过去。
“茗筠!茗筠?”
她似乎出神的有些久了,林岚喊了几声,才将她喊回来,见她如此模样,林岚心细敏感地感觉出了什么,问道:“你可是并不喜欢聂公子?”
“是。”池知秋很确定的摇头,倘若她喜欢他,倒也不至于这么迷茫了。
“那你可有喜欢之人?”
池知秋一愣,脑海中倏然浮现起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少年身姿颀长,面上常年都是一副漠然的表情,但望着自己的时候,眼底的温暖明确清晰,那日从他温暖的掌心传过来的热意似乎还留在手上,她沉默了半晌,本想开口否认,可临到头来,却点头道:“有。”
而后她苦笑道:“不过我们之间应当并无可能,他与我应是无意。”
心里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明朗起来,犹犹豫豫优柔寡断并不是池知秋的行事风格,感情之事上她从来不曾犹豫过,像是她不喜欢聂桑文,她便能立刻说明否认,像是她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竟然不知从何时起便已经对傅鸣蘅动了心,她便也明确的肯定了自己的心。
承认自己的心意原来并没有那么难,只是却酸涩的很。
就算没有原文里的那个公主,他应当对自己也是无意的吧,他对自己很好,不过应该也只是这么些年二人一起的陪伴与习惯罢了,就像在她不知道她对傅鸣蘅的心意的时候,对他很好一样。
正从殿内绕过来的傅鸣蘅听到二人对话,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双目震惊地望向了大殿前逆着光的那道窈窕倩影,拳头不觉攥的死紧,关节发白。
原来,她竟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吗?
傅鸣蘅心底里涌起了惊涛骇浪,震惊心伤,无数情绪涌上,同时一个个可能的人选在他脑海中浮现而后又被排除,池知秋这几年接触过的男子并无几个,聂桑文她不喜欢,傅温枢应当也不是,至于四里便更不可能,那能有的……
他咬紧了后槽牙,一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人选浮现出来,容舍。
他旋即失笑,暗道这应当不可能,可还是忍不住地多想起来。
容舍生得俊俏,又是皇子,他自有能让众多女子喜欢的品质,或许池知秋,也不例外?
毕竟先前在东山书院读书的时候,她亦曾表现过对容舍很感兴趣的样子,那时候初识容舍,她不知道有多兴奋。
而她说与那人没有可能,自然是因为容舍早已有了林岚,心里自然对她无意。
适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大步从殿门外走了进来。
来人似乎足下生风,脚下踏出的每一步都好似带着利落果断,袍角随着他的走动翻飞,俊毅的眉目因在西北的洗礼,变得更加锐利起来,面容亦是变得棱角分明,笔挺的鼻,略薄的唇,曾经那个显得矜贵的皇子短短两年便成长为了一个成熟稳重行事果断的王爷,西北的风沙为他添了许多成年男人的魅力。
池知秋看着走进来的容舍,心下“哇呜”了一声,这缙州也太养人了吧!
容舍跟林岚去了缙州,结果一回来,夫妻俩一个变得更美一个变得更俊,俊男美女站在一处,实在是养眼得很。
容舍进来,先是直接走到了林岚身旁,扶住她的腰身,低声向她询问:“今日可好?”
“你怎么来了?”林岚向他含笑点头,而后用胳膊撞了撞他,示意他看向池知秋:“茗筠在这里呢!”
见到故友,容舍锐利的眸中多了一丝暖意:“傅姑娘,许久不见。”
“许多不见,容……”她还是习惯老称呼,不过也该改口了,连忙道:“缙王殿下。”
这一幕落到傅鸣蘅眼中,却又有了另一种意味。
他眸光微沉,顺着原来的步子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稍微心疼一下想象力丰富的男主,哈哈哈哈
顺便温馨提醒各位小天使,特殊时期,记得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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