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鸣蘅与赵眭骑着马才出城门, 不想就见路上站了一道纤细的女影,卢姒兰看见众人,当即快步欢喜的跑了过来, 仰头看着高头大马上的傅鸣蘅, 脖颈显得白皙又修长。
“傅大人, 小女有所求,大人此行既是与我爹爹有关, 可否带上小女?我与你们同去寻?”
傅鸣蘅皱上眉头, 不甚赞同道:“此行难走, 卢姑娘还是在家里等消息吧。”
说完他便要驱马接着往前走,卢姒兰快步追上,不甘放弃道:“既是寻我爹爹的死因,那我又如何能安心在家中坐享消息?小女自然也是要献一份力的!”
傅鸣蘅耐心用完,双眸微眯,面上覆上一如往常的淡漠:“相信此行卢姑娘只会给我们添麻烦。”
卢姒兰的小脸霎时一白, 继而眼眶慢慢变红, 颤动的眸光里泛着委屈, 还是赵眭打了圆场, 和善笑道:“卢姑娘的心情我能理解,咱们都是为了卢大人,既然卢姑娘想与咱们一起,那你便跟着我们吧,只是后面山路难行……”
“我坚持的住!”卢姒兰倔强道:“大人怕是忘了,我爹爹喜欢爬山, 我也是曾经常跟着他的!这些山路于我而言不在话下!”说完,她不服气地朝傅鸣蘅投去目光,只可惜他已经驱马走了。
她心底泛起点点涩然与淡淡失落,但想到爹爹的惨死,她便又鼓起了信心,她一定要寻出杀害爹爹的凶手,让他得以泉下瞑目!
一行人行了将近一个上午才堪堪走到之前卢知县出事的地方,饶是能坚持,卢姒兰行到半途,也已是气喘吁吁了,赵眭看不过,将马让给了她,卢姒兰意欲推拒,但确实知晓自己实在体力跟不上,也就红着接受了他的好意,卢知县在世时她与这位县丞往来不多,现下心下想着这位赵大人似也不像市井间说得那样为人心胸狭窄。
到了山体坍塌之地,人走在上面本就难以维持平衡,更何况还骑着马,傅鸣蘅下了马便往之前与池知秋发现车辙印的方向走去,正经过卢姒兰身旁,卢姒兰也就骑过几回马,对于下马不甚熟练,她骑在马上,身体微微一动,马身便跟着摇晃,似乎完全找不到着力点。
她白着脸不敢下马,但见傅鸣蘅走至她身旁,有些羞怯地急忙喊了他一声:“大人!”
傅鸣蘅停了下来,疑惑看向她,她手里抓着缰绳,面上微红,声音在发颤,“我,我不敢下马,大人能否……”
傅鸣蘅这才了然,喊了一声四里,四里连忙应声走来,嬉笑道:“卢姑娘不必怕,小的可以扶姑娘下马,放心,小的手稳的很。”但他说完,微侧身子颇为大胆的给傅鸣蘅投去了一个揶揄的眼神。
卢姒兰面上爆红,继而一白,前次来见傅鸣蘅对他夫人温柔至极,小心呵护,当时并无其他感觉,待会了家后,夜深人静,这些如丝如麻不可捉摸的心思便浮了上来,傅知县年轻俊美,又是状元之才,对他那河东狮的夫人,也是悉心照护,可见是个温柔之人,一时之间,心头涌起了怦然,是而今日,才总是脑子犯浑,有了糊涂的行为,但他两次冷脸的态度瞬时让她恍然明悟过来,那是他的夫人,他对他夫人温柔,与她何干,再不敢有那些旖旎的心思,扶着四里的手,她小心翼翼下了马。
越顺着车辙印来处的方向往里走,赵眭脸上的神色便越凛然一分,卢姒兰脚下一动,便踢了一块小石头出来,她疑惑着捡起那十分锋利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石子,甚微疑惑道:“咦,这是什么石头,竟然从没见过。”
傅鸣蘅同样捡起一颗,放在掌心抛了抛,见赵眭的目光随着那石子上下,他压低声音笑问道:“赵大人在朔阳这么多年,不知道赵大人是否识得这种石子?”
赵眭绷紧着下颌,扯出一丝书生有的温吞笑意,一面略显凶相,一面又试图温和,看着十分怪异:“我并非什么能人异士,石子不都是一样的吗?能有什么不同?”
傅鸣蘅摩挲着手中石头,笑得意味深长:“不知咱们往里走,能否寻到更多的这类石头。”
言罢,他率先沿着车辙印越往里走去,赵眭冷着脸跟上,卢姒兰似乎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不对劲,沉默着跟在后头,越往里走,车辙印越来越多,压出的印记越来越深,显然是有许多车曾载着什么重物从这里经过,慢慢的也不止这么一条被压出来的路了,车辙印纵横交错,每一道都拐向不同的方向。
赵眭一双眼渐渐变得锐利,脚步越来越轻,手慢慢搭向了腰间。
傅鸣蘅似是仍无所觉,突然间众人前方炸起一道巨响,“嘭”得一声,让人感觉大地都被炸得在震动,卢姒兰被骇住了,还以为又是如爹爹出事那样出现什么山体崩塌的情况,可左右一看,山林深深,周围的人并无反应,除了几只飞鸟被惊飞外,再无什么其他情况,叫她感觉方才的响动只是自己的错觉。
傅鸣蘅停了下来,回头望向赵眭:“在京城往北的地方有一处名叫通县的县城,那里有一处官府直管的铁矿,我曾经有幸去过那里游玩,走到半路时,也曾听到过震天的响动,与现在的一般无二,那是炸开矿石的声音,在这深山里,藏着一处铁矿,路上的这些小石头,就是运送时掉落的铁矿石是吗?”
“傅大人在说什么?下官倒是有些糊涂了。”赵眭冷冷道。
“想不到本官刚来这里,就能发现在这儿发现一处铁矿,倒也不失能作出一番政绩来,待咱们再往前走,看看铁矿已被开采得如何了,然后再回去禀报朝廷,赵大人以为如何?”
“傅大人以为你还能往前走吗?”
“赵大人陪我一同不就行了?”
赵眭没了耐心再跟他打机锋,当即冷哼道:“果然是毛头小子,不过当了一个小小的知县,就想着做出什么政绩来,可惜啊,你的热血来错了地方!”
傅鸣蘅仍是笑,十分淡漠的笑:“赵大人倒是个十分胆子大的!”
他与四里周围已经被衙役围住,另外三个家丁打扮的人也亮出了手中利刃,观其身形,是十足的练家子。
“人总是死于自己的多管闲事,卢宁也一样,你们老老实实的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知,我这个县丞自然还能好好的捧着你们,让你们稳坐知县之位,可惜啊,总是多事!”
卢姒兰捂住了唇,双眼猩红,带着恨意望向他:“是你!是你杀了我爹爹?”
“小姑娘,过于执迷真相可不是好事!”
赵眭抬手,已有一人迅速上前,制住了卢姒兰,随后一声令下,衙役并着三名家丁齐齐朝傅鸣蘅二人冲去。
他本以为胜券在握,这几日观察傅鸣蘅,发现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随随便便就能将其拿下,怎知眼前银光一闪,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一道人影急速袭向赵眭,旋即一道冷刃贴上了他的脖颈。
“我本来还想跟赵大人多玩玩的,不过我夫人说擒贼先擒王,我觉得很是有道理。”
赵眭全身僵硬,不敢低头,眼睛朝下瞥着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的匕首,额角冒出了冷汗:“我虽是县丞,可也是登记在册的朝廷命官,即便犯事也要由提刑按察使司查过之后才能定罪,大人现在杀了我,看你如何向他们交代!”
“赵大人临危不惧,傅某佩服。”傅鸣蘅将匕首一收,放开了他。
卢姒兰惊诧:“傅大人?”
“我想跟赵大人谈个交易。”傅鸣蘅淡淡一笑,而后凑近他压低声音道:“确切的说的太子想与赵大人谈个交易!”
赵眭看向他。
*
包厢轰动过一阵子之后,再次陷入了安静,那两个意图袭击池知秋小二已被暗卫打晕,绑着丢在了角落。
池知秋的对面坐着一个身着青衫的温儒男人,比以往她在京城见过的那些气质温和的公子不同,对面的男人相貌说不上十分俊美,但他坐在那儿,便温儒的好似一册写满文章的书卷,他束着冠,由一只白玉簪簪着,腰间却挂着一方金作框架,翡翠为算珠的小算盘,乍一看如此俗物似乎与带着书卷气的男人格格不入,可他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金算盘也成了他身上的点缀,浑然一体,看着十分的相配。
池知秋是个重皮相的人,可男人坐在那里,就叫她移不开目光,天地良心,她对傅鸣蘅的心日月可鉴。
“方才多谢公子赶来救我。”虽然并没有帮上,她还是道了谢:“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男人温儒一笑:“姓程名澍,字望乡。”
“望乡……”她喃喃,觉得这字十分的好听,抬眸便对上了程澍的灼灼目光。
“我叫池知秋,一池萍碎,一叶知秋。”
“池知秋……”程澍的目光黯然了几分。
说了要在这里等着傅鸣蘅回来,所以她也不急,眼前的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十分舒服,于是有心想跟他多聊几句。
“公子刚才救我之举我十分感谢,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这两个假小二上的菜她可不敢吃,于是再把店里的小二喊了来点菜,程澍便一直坐在那儿看着他,沉默不语。
池知秋十分不解,她不认为自己魅力大到使别人对她一见钟情的地步,于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公子为何……总是这样看着我?”
男人笑道:“只是觉得你与我的一位亲人很像。”
池知秋心下一个咯噔,犹豫着问道:“请问这位亲人是?”
“是我的妹妹,闺名程枝。”
“生于庆元一十四年四月十八。”
“六年前,我把她丢失在了黔州的平乐县城外。”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我的妹妹。”
男人语气缓缓,但颤抖的声音压制不住地泄露出来,霁月清风的双眸渐渐泛红。
池知秋不知怎的,突然鼻头一酸。
“枝枝,你不记得哥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程澍,字望乡→我觉得这个名和字都好好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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