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傅鸣蘅进屋一直到他走到池知秋身边, 就望见她对面的男人一直在用打量的目光看着自己,目含评判,他对这种感觉很是不愉。
池知秋欣喜地拉住他, 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见他安然无恙, 出门时穿的衣袍整整齐齐,除了衣袍上有许多灰之外, 并无伤处, 一直紧吊着的心终于舒缓下来。
“阿蘅, 事情都解决好了?”
待她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傅鸣蘅才心情稍愉:“一路顺利,你不用太过担忧。”
而后他才好似才注意到对面人,眼皮微撩看向对方:“这位公子是?”
“啊!他是……”池知秋反应过来想为他介绍,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程澍先说了话:“公子便是朔阳新上任的知县大人?”
“有何贵干?”
他语气不善,被池知秋偷偷扯了扯袖子。
“在下程澍, 是枝枝的哥哥。”他看向池知秋的目光, 极为温和。
傅鸣蘅一愣, 有些意外, 侧头看了池知秋一眼,面色突然沉了下来:“原来是程大善人,本官自来黔州,便听闻过不少程大善人寻找亲人的消息,亲人失散自然痛苦,不过知知并非是你的妹妹, 程大善人应当是寻错了。”
“本官还有事,告辞了。”
说完他拉过池知秋便要离开,程澍当即拦住了他,本还有几分对他的好印象,此刻也尽数散去。
“我自然不会认错我的妹妹,但枝枝寻回亲人是件好事,不知大人有的什么心思,竟不肯让我们兄妹二人相认?也不知她嫁给你多久,你难道是一直想欺她娘家无人吗?”
傅鸣蘅恼怒时习惯性得略眯起了眸子,声音冷冽低沉:“她姓池名知秋,与你程澍无半分关系,我与她如何,也与你无半分关系!”
眼看二人要对上,池知秋连忙出来打圆场:“咱们有话可以好好说!望乡哥哥,你既在这儿留下,我与阿蘅也是住在县衙后院,地方好寻得很,咱们以后可以寻时间坐下来慢慢谈,今日迟了,我与阿蘅便先回了。”
她忙拉着傅鸣蘅往外走,也不忘回头超程澍挥手,程澍见她背影,心中再次生起了怕她与自己再次失散的惶惶,拳头紧握,下颌紧绷。
“不管傅大人是什么想法,枝枝就是我的亲妹子,她闺名程枝,生于庆元一十四年四月十八,她与我们生母生得极为相似,即便如此不能证明,她身上还有一块从小带到大的木牌,那是独特的沉香木,来自皇宫,上面写着她的生辰年月,我与她都有一块。”
傅鸣蘅立即想到了那日带着池知秋离开定国公府的时候在她身上见到过了的木牌,质感特殊,木纹奇特,曾经在义勇侯府里。他有把玩过这种,这些日子二人亲密些时,也见到过,但他一直没问,一旁池知秋也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处。
池知秋停下了步子,但傅鸣蘅毫无反应表现出来,径直拉着她离开了。
待他们出了客栈门,程澍立即吩咐自己身边的人在后头跟着他们。
被打晕的两个假小二已被暗卫带走,池知秋与傅鸣蘅二人走在回县衙的路上,日落黄昏,街上的热闹已经散去,只有三三两两行人脚步匆匆,傅鸣蘅走来一路,一直沉默不语。
池知秋亦是心中情绪复杂,对于被留在酒楼里的程澍,满满的愧疚感扑面而来,面对谁她都可以隐瞒自己的真实来历,可面对他,她自问心中难熬。
二人各怀心思,傅鸣蘅对于后面跟着的人都没心思去理,等二人回了县衙,正巧撞见赵眭领着那两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假小二从后门出来。
池知秋看见他,很是惊讶,疑惑地伸手指着他正想转头问傅鸣蘅,转瞬手便被他按了下来,赵眭走了过来。
“今日对大人与夫人多有得罪,下官在这里赔礼,还请大人与夫人不计前嫌。”他含笑作揖,端得一副文人模样,行的礼也极为端正。
池知秋心里有千句万句疑惑都被傅鸣蘅压下:“赵大人是最为懂礼的,还望今日的事情别再在我夫人身上发生。”
“是是是!”
傅鸣蘅扯出一丝假笑,拉着池知秋大步回了后院,池知秋疾步跟着他,回头一看,正见那两个鼻青脸肿的假小二被他一人踹了一脚,倒地翻滚,方才的温和尽数褪去,脸上满是阴鸷之色。
“阿蘅,你既然寻到了铁矿,为何赵眭还留在这儿啊?”
“留着他,自然是还有用处。”
池知秋蓦得生起几分气恼,不知是因为这件事,还是客栈里他对程澍的态度。进了屋,她闷头走到窗边坐下,倒了小几上的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知知,虽然现在还是盛夏,但也不宜喝冷茶。”他拿走了她手中的茶盏:“肚子会疼。”
她脸上一红,没好气的看着他,目光逼视他,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二人对视几息之后,傅鸣蘅败下阵来:“此事极为机密,我只与你一人说,你也绝不许向外人透露半分,就算是芹心四里都不行。”
有预感他说的是一个很重要的秘密,她立马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那我不听了,我不用知道,你别说了。”
傅鸣蘅有些无奈,他拉下她的手,在她身前蹲了下来,大手包住她的两只小手搁在她膝头,仰头看她。
“此事若是败露,于我而言就是砍头的重罪。”他语气淡淡。
“那你会收手吗?”
他摇头:“九死一生,我要的就是在这悬崖边缘中走出一条能为我义勇侯府翻身的路。”
义勇侯府翻身?她突然间想到了容舍。
“我之前一直让你别问,不想告诉你实情,是因为我怕,怕若是到时候事情败露了,你便可以逃过一劫。”
她闻言,顿时恼了:“砍头的重罪!所以到时候你是想让我当个小寡妇?”
“所以你是愿意嫁我了?”傅鸣蘅眸子一亮,面带欢喜的望着她,若是有条尾巴,只怕都能摇起来了。
“别打岔!”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要嫁我的。”他嘟囔一声,随后道:“我本是这样想的,但你想知道实情,想与我同甘共苦,我也舍不得你以后成了小寡妇,那我便都告诉你。”
今日之前,他一直都怕,怕这些事情暴露会将她牵扯进去,可今日见程澍寻了过来,傅鸣蘅突然间更怕,更怕他从此与她再无瓜葛,所以他情愿用这种手段将他与她死死绑在一起。
从当年她出现在破庙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再不能放手了,哪怕那时他未曾察觉,可他知道,那是惶惶不安深处绝境时候的自己,遇见了一束最为明亮温暖的光芒,将他从绝望之中救出。
池知秋摇头,簪子上的流苏被她摇得叮当响,耳朵却竖着注意他的声音。
“这铁矿,我是为容舍寻的,我需要赵眭做掩护,偷偷将采出来的铁矿运转缙州,他的封地。”
即便他声音刻意压低,池知秋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翕动着红唇,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意料之中的原来如此。
“果然是砍头的重罪。”半晌后她说出这么一句,铁矿石因能拿来制作兵刃,故而铁矿一律官营,容舍偷偷要这铁矿资源,除了造武器还能干什么,难不成去打大铁锅?
其背后之意就是他蓄养了大批军队,这是想要造反啊!
傅鸣蘅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却不想她突然粲然一笑,双手揽上他的脖颈,向他俏皮地眨了眼:“我说你们会成功的,你信不信?”
“好话谁都愿意听。”
池知秋不服气道:“那我跟你打赌,我说的绝对是真话!”
“这种赌,我也不愿意赌输啊。”
池知秋恼得捏住了他的嘴:“闭嘴吧你个杠精!”
傅鸣蘅顺势吻了吻她的指尖:“若是你赢了,我将我一半身家赔给你如何?”
池知秋还不至于单纯到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想赔给自己钱的地步,但见他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就能猜到他背后定然下了什么套等着自己跳进去,她下颌微扬,支支吾吾道:“那,那得看你一半身家有多少了。”
“那就把另一半也尽数赔你。”他加大码。
池知秋只感觉脑子里有座金山向她飞了过来,虽然他现在看着什么都没有,可他以后会是容舍身边从龙有功的功臣啊!那到时候给的赏赐否不知凡几。
正当她还在思考着,傅鸣蘅已经把字据都写好了,白纸黑字,明晃晃的写着他们方才的赌约。
“今日在此立下字据,字据为证,届时咱们都不得反悔。”说完,他率先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池知秋也被他催促着糊里糊涂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但看那纸上二人的字迹,起落转折,几乎一模一样,她这么多年,都是临着他的字帖练字,不知不觉间,她身上早已沾满了他的痕迹。
她点着纸道:“到时候你全部身家都赔给我,你亏不亏?”
傅鸣蘅提笔,在字据上又加了一句:赔偿条件,池知秋嫁与傅鸣蘅为妻,入傅家谱,冠傅家姓,生儿育女,百年好合,生死皆不离。
池知秋本还想着反正二人没把话说透,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再诈一诈他,结果傅鸣蘅明晃晃把条件写了上去。
“你耍赖!”
傅鸣蘅将字据妥帖收紧怀里,起身就朝她压了过去。
“全部身家换你一个,对我而言这才是最划算的买卖!”
池知秋欲哭无泪,她可亏大发了。
夜里池知秋迷迷糊糊将欲睡着的时候,脑袋贴着的胸膛突然在嗡嗡闷响,头顶传来傅鸣蘅低哑的声音:“知知,你到底是谁?”
“唔,池知秋啊!”
“嗯。”
男子闷闷的笑声传来,他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她撑不住困意,终是睡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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