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澍与傅鸣蘅互相只得对方身份的时候, 一个想法便同时从二人脑海中生起。
当年的事二人真的甘心吗?
不说义勇侯,程家又何其无辜,被流放的时候二人都已经记事, 经历过曾经的光荣, 勋贵的桀骜印刻在骨血里, 忍受不了家族就这么承受着冤屈在世人的唾弃中湮灭无声,二人都对当年的事不甘。若非要寻找妹妹, 程澍应当是会去奋力考取功名, 汲汲营营在朝中谋划, 即便他现在是商人的身份,但他将自己做成西南第一富商,势力也已经是渐渐往官场中渗透了,他还年轻,熬得过老皇帝,终归对于洗去程家冤屈是不急的。
但傅鸣蘅给他递来了枝, 一个令他完全不会拒绝的枝。他即便能耐心等待, 但未来那么多不可测, 能早一日看到结果, 他都是乐意的。
是而这几日程澍与裴望亦是有所接触,程澍并不知道裴望来此作何,但裴望是个纨绔子的脾性,跟谁都能自来熟,后头得知了池知秋傅鸣蘅与程澍三人的关系,胸腔里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特别是对于池知秋和傅鸣蘅关系的变化,认识的只有这么几个人,自然不可能去跟赵眭讲,于是就拉着程澍将他们当年的事好好说道了一番。
无外乎道他当年认识他们的时候,两人还是姐弟身份,竟想不到二人原是假扮的,池知秋用了傅鸣蘅姐姐的身份,缙王妃年后回来的时候还说起过这姐弟俩在京城过得很好呢,池知秋跟聂家的未婚夫就等着他出孝就成亲了,本想他从北地边疆过来,没几个月二人就成了夫妻,倒也是半点消息都没听着透露。
程澍商人的脑子自然精于算计,裴望的三言两语他就听明白了,二人先前假扮姐弟的关系,傅鸣蘅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娶她,多半就是假扮的了。
假扮夫妻,在县衙的后院二人同吃同住,之前他还撞见过二人亲密,好家伙,原来是无媒无聘的在占他妹子便宜,程澍一想明白,气得险些当场炸了,立马就跑去寻人,在池知秋开的百味斋后厨里见到正占他妹子便宜的傅鸣蘅,瞬时气恼,拉了池知秋就要走。
“程公子想带我夫人去哪?”
听见傅鸣蘅还喊池知秋夫人,程澍冷声道:“我敬重傅公子,是因你的身份,但也请傅公子自重些!更对枝枝放尊重些!”
“你什么意思?”
“哥哥,你怎么了?”二人同时发问。
程澍忍着,转头挥手,将在厨房里忙碌的其他几个厨子赶了出去,那几名厨子见二人这剑拔弩张的情景,一个是知县大人,一个是他们的前主家,哪个都得罪不得,赶忙当下锅碗瓢盆跑了。
“我问你,你与枝枝真的成了亲?”程澍咬牙问道:“何年何月?何时何地?有无婚书?”
傅鸣蘅一愣,被他咄咄逼人的语气难得问出了几分心虚,他忍不住想要跟池知秋亲近,自觉二人以后是再难分开的,自然可以用夫妻名分了,但终归二人都生活在世俗里。
程澍见他这样子,眼中冷意更甚:“你居然敢这么轻慢她!”他气得挥拳过去:“先前枝枝没有亲人,现在有我在这,你休想再占他半分便宜!”
池知秋意外他突然发作,惊得连忙去拉他:“哥哥,别!!”
不想没拉住,傅鸣蘅脸上被他正中一拳打得歪了身去,池知秋心痛地忙扑了过去:“阿蘅!!”
他的面皮一向白嫩,登时便起了红痕,大大的拳印留在脸上,看着十分触目。
傅鸣蘅眉眼低垂,看起来十分的失落黯然:“程公子说得对,知知,是我轻慢你了。”
池知秋气得握拳,傅鸣蘅这张脸她向来是最宝贝的,再说了他们二人以夫妻相称,自然也有她默许的结果,怎么就全怪他了?
到底她还是跟傅鸣蘅更为亲近,程澍于她而言,只不过是身体上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她站在傅鸣蘅面前,像只护崽的小母猫,开口时便没了几分好语气。
“哥哥,我们也是为了行事方便才扮成夫妻的,更何况我了解阿蘅,清楚他是什么人,他不会对我有什么轻慢的心思,哥哥你不了解,动手打人就是不对对了。”
程澍愕然,双眸略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对于她的冷言冷语,瞬时心痛宛如刀割,别以为他不知道傅鸣蘅,刚才那一拳他绝对是能躲过去的,但他偏偏不躲,就是要在池知秋面前上演苦肉计,真是气煞他!
“枝枝!你是女儿家,他这么对你,若是让你未婚先孕……”程澍显然认为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哥哥!”池知秋扬声呵止了他:“阿蘅不会这样对我。”
一直默默演着苦肉计的傅鸣蘅站了出来,牵住她的手,目光毫无畏惧地对上程澍:“我向来不喜欢说什么好听的话,但对知知,我从来都是珍之爱之,不敢伤她分毫。”
程澍看着二人,突然怔然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们二人互相信任互相爱重,都舍不得对方伤上分毫,他们站在一处,眼中只有彼此,便是自成了一个世界,融洽得容不下他人分毫,哪怕是亲人,也不在他们的世界里。
傅鸣蘅的脸上的伤痕已经发青了,程澍以为他能躲,所以下手便用尽了力气,池知秋瘪着嘴抚上他的脸,眼中隐隐有泪光。
他见她这般模样,一直淡然的神色倒是慌了,当即摸着自己的脸做轻松状道:“傻姑娘,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疼。”
“别说话了,我给你去上药。”
她拉着傅鸣蘅往外走,与程澍擦肩而过,走得毫不留情,程澍心中酸涩不已。
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朝内道:“哥哥,中午留下来用饭吧,我研究了些新点心,你可以尝尝看,我,我还有些话想与你说。”
程澍眸光一亮,忙不迭应好。
池知秋拉了傅鸣蘅去了自己休息的小房间,百味斋里制作糕点,要搬屉笼大锅,总会有些磕磕碰碰,所以她的小房间里常备了伤药,好在傅鸣蘅脸上的伤并未损到骨头,只是青的厉害,擦了药过两天就能好,备的伤药极好,还是程澍给她寻来的时候,拿着小药罐,她心下一叹。
不过面对傅鸣蘅的时候可没了先前的维护,取下一点药膏,她手指重重按在他伤处,没好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避得开!”
他吃痛,“嘶”了一声,伸手将她揽进怀中:“你今日这么维护我,我很开心。”
她嘟囔:“德行,你就是吃定了我舍不得你的脸受伤!”她指下轻柔了许多,慢慢的按揉,帮他将药膏揉进伤处。
“今日哥哥也是担心我,怕我吃亏,咱们不该跟他生气的。”她有些懊悔,方才跟程澍说话的语气不太好。
傅鸣蘅掐着她的腰,让她稳坐在自己大腿上,一手抚着她的脸,在她唇上爱怜的落下一吻:“知知,咱们成亲吧?”
池知秋一愣,而后犹豫道:“你不怕被赵眭发现咱们假扮夫妻?他在这起疑了,自然也对你……”
“你放心,此人无须在意。”他将她越揽越紧:“其实程公子说得对。”
“知知,我快忍不住了。”他声音低哑下来,落在她耳边带着浓浓的欲色:“你可知我觊觎你多久了?”
这荤话被他说得如情话一般动听,池知秋红着脸推了他一把:“闭嘴吧你!”
“成亲的事,之后再说,现在不是时候。”
她知道他现在最忙的就是铁矿的事,现在这么点空还是他抽出来的,将开采出来的铁矿石一些运抵太子安排的地方,大部分运转缙州,要瞒住皇帝太子三皇子三方,可困难的很,他哪有休息的时候,可不,中饭还没摆上桌,他便被裴望派来的人喊走了。
池知秋跟程澍一起用了中饭,饭后她研究的新点心摆上了桌,她一样一样让他尝一些,程澍面色温儒如常,笑得极为温柔,只是看她的眸子带着小心翼翼,怕她仍在为上午的事气恼。
她心下一叹:假如他真的是自己的哥哥该有多好。
“对不起,先前我对你的语气很不好。”
程澍心下一暖,笑着不甚在意道:“你不恼我就好,哥哥知道你喜欢他,你生气也是自然的。”
“我只是怕你吃亏,才激动了些,总归也是我的不对。”
“我知道,你是为妹妹好。”她浅浅一笑,笑得却有些疏离。
“程公子,再骗你下去,我也是于心不安,有些事即便听起来离奇古怪,可我还是想告诉你真相。”
她突然极为陌生的喊自己程公子,就像二人刚相认时一样,他激动不已,她却一脸漠然。
程澍心下一慌:“你可还是生气了?哥哥不该动手,等傅公子回来我就向他道歉……”
“不是此事。”池知秋摇头,她舔了舔干燥的唇,心下情绪复杂。
“我跟程公子说过,我叫池知秋,并非是因为我失忆另取了名或是换了身份,而是因为,我就是池知秋,不是你的妹妹程枝。”
“程枝早就死在了当年的平乐县城外,现在活着的,只是一缕占据了她躯体的幽魂。”
她抬头,定睛看向他。
程澍心头一震,他想说这玩笑着实不好笑,可对上她认真的双眼,他知道,她没有开玩笑。
“所以我不认识你,不知道程枝的记忆,不知道往事,都因我不是她。”
“程公子,对不起,我唤知知,是一叶知秋的知,我不是你的妹妹。”
程澍兀的心下大恸。
他瘫倒椅上,目光放空无神:“枝枝,枝枝……”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从头至尾都没认为过自己是别人,她不是傅茗筠,也不是程枝,她一直都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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