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个月, 赵眭恍然发觉,自己对于铁矿的控制权已经全然被架空了。
整个铁矿从人员管理,到之后开采出来的铁矿原石的去向, 他都插手不进, 或者说, 他能插手一样,采出来运往太子指定地点的铁矿石能由他经手, 但赵眭一盘点, 便察觉到了不对。
他先前一把手私营铁矿, 自然能知道这里的铁矿原石储存量有多少,也明了一日能大致开采出来多少铁矿原石,这里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裴望又带来了百余名军士,即便只有一半人参与开采,挖出来的铁矿也是只多不少, 而这运给太子的铁矿石相较开采量, 未免也太少了些。
他似是而非地跟裴望提过此事, 裴望是什么人, 插科打诨十分在行,行事又十分狡黠奸诈,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
跟他一搭肩,便嘻嘻哈哈道:“反正这铁矿石坐在这里又不会跑,挖得多挖得少又有什么区别呢?太子殿下说他那儿放不下了,先放这里存着, 殿下要得多要得少,哪是咱们能管的。”
赵眭还要再问,被已被他勾着往簪花楼走去。
赵眭转头想再找傅鸣蘅试探,但见他一张漠然一切的冷脸,便什么也不敢问了。
于是他只能去找之前与他合谋的黄富商发牢骚。黄富商早在之初便已经被踢除在外,即便是自身利益受损,心痛不已,亦是不敢再挣扎,反而在远离此事之后陡然清醒过来,惊得背后生出一身冷汗,庆幸自己就此而脱离这个泥坑,稀里糊涂附和他了几句,连带着将自己心里的怨气真真假假的骂出来,赵眭满怀牢骚的来,听完他的怨气,自己心底的怨气也被勾出,又满怀怨气的走了。
回到府中,夫人王氏正在盘算着自家的金库,越算越是觉得不得劲,见他回来,连忙上前拉住丈夫,将账本摆给他看:“老爷,你看这……”她将声音压低下来:“这两月的铁矿的收入怎么一直没见涨啊?”
赵眭正烦躁,一把甩开她的手,低吼道:“我怎么知道!”丝毫不见先前表现的书生温和样子。
王氏见他目光透出狠戾之色,顿时怯怯,不敢再言。
“老爷回来累了吧?妾身,妾身这就去为老爷备水沐浴,你好好歇息歇息!”王氏不敢惹他,慌忙走了。
赵眭背着手攥拳走到屋门外,抬头看着天上灰沉的天色,心下不禁生起惶恐,一种没由来的不安感灌满身体的每处角落,小部分开采出来的铁矿原石被运给了太子,那么大部分又去了哪儿?
正当他抬头望天的时候,池知秋店里的伙计也用胳膊擦去额头上的细汗,佝偻着腰艰难地将一袋面粉背进了仓库,出来的时候他掸着身上的面粉,迎面正撞上池知秋,恭敬地喊了她一声掌柜。
池知秋见他红着脸,满头大汗的样子,有些疑惑的问:“今日很热吗?”
伙计抹着脸上的汗,抬头望天:“这阵子的天实在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都是深秋了,早就冷得要穿袄了,掌柜你从京城来不知道,咱们这儿十月就很冷了,那种冷像是要往你的骨头缝里钻,前几天我婆娘见天要冷,还特意把压着的袄子翻了出来,怎晓得这两天又热起来了。”
他不说池知秋还不觉得,只听他讲完,自己也觉得这天气实在是有些闷热了,现在已是深秋,衣裳穿得厚了几层,坐着不动倒也不觉得有何闷热,伙计刚搬了大量的面粉放进仓库,是而热的满头大汗。
她疑惑地看着有些阴沉的天,想着约莫是寒潮来袭之前先挪过来的暖气团在作怪吧。
“若是热你就先歇息会儿,进屋喝口水,这面粉倒也不急着搬。”
伙计闻言,连忙笑应是。
在铺子里忙完了一天的活计,深秋的时节天黑的早,入夜后没什么客人了,便照常关了铺子,放伙计回家,池知秋领着芹心,二人打道回府,只才走出几十步远,豆大的雨滴便打落下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呼啦啦的洒了满地,溅湿了地面,空中散发着尘土的味道。
“姑娘先在檐下等等,我回去拿伞!”
二人被这阵雨打得猝不及防,穿着的衣衫马上就被打湿了,急急忙忙躲到了旁边铺子檐下,芹心快快跑了回去,池知秋便百无聊赖地等在檐下,雨越下越大,不宽的屋檐也飘了雨进来,她缩着身子往里躲,低着头看着脚尖慢慢往后蹭,最后双腿抵住了冰冷的墙面,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垂下看着地面的目光瞄到了一条黑线,数不清的小黑点正在屋檐那么点的地面上爬动。她定睛仔细一看,发现是一群蚂蚁。
但见蚂蚁争先恐后的从砖缝间爬出,形成一条黑线往前爬动,似在奔逃,就连溅进来的雨水也不能阻止这群小东西,许多蚂蚁被水冲走,无力地在那点点水洼里挣扎。
她好奇的看着,却是有些困惑,这处是一个高高的地基,哪怕地砖下面有个蚂蚁窝,渗进地面的雨水也淹不到它们,怎么就争先恐后的在往外爬呢?
“姑娘!伞拿来了!”芹心打着伞提着裙子跑来,哒哒哒快步上了台阶。
“跑慢些。”
芹心见雨势大,取了两把伞,池知秋伸手接过一把,捞起长长的裙子,撑伞进了雨幕中。
街上都是急匆匆寻找地方躲雨的行人,一脚踏进水坑里急着四处奔跑,池知秋撑伞走在雨中,只感觉闷得厉害,仿佛空气都因这场大雨而变得稀薄了。
她无聊拉着芹心说话:“这天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芹心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喘息道:“我在京城里这么久都没见过有这种天气,这朔阳位在西南,真是地也偏,天也怪!”
听她抱怨,池知秋噗嗤笑了一声:“这话你倒是说对了,不同的地方天自然也是不同的,不然怎么会有沙漠山林之分?”
“沙漠一听就不是个好地方,又没吃得又缺水,我倒是情愿一直在山林里。”
“山林也不见得多好?”
“山林为何不好?”芹心疑惑问:“咱们百姓在山间耕地,还能进山打猎,挖菜采蘑菇,我常听老人说,山林里都是宝呢!咱们国公府不也是每年都有山林里庄子送野味送果子来吗?”
“沙漠因天旱而缺水,山林亦可以因雨水过多而发生山体滑坡之故,你看咱们来之前,朔阳不就发生过好几次山体坍塌之事吗?”
芹心闻言,点了点头:“这倒也是,看来各地都有各地的好坏。”随后她还是十分骄傲道:“但我还是觉得京城最好!”
池知秋失笑:“那肯定了!”
“帝王定都,当然都是让人挑了最好的地界,洪水淹不着,天热旱不着,地震震不着,又有天险庇护不受外敌来袭,更何况皇城都在里面,当然是最好的地方了!”
芹心嘿嘿一笑。
说着话,二人一下子就走回了县衙后院,刚走到门口,雨又渐渐停了,只剩淅淅沥沥的绵绵细雨,池知秋与芹心即便打了伞,还是湿了近半边身子,长长的裙子黏在了腿上,一双绣鞋早已经被水浸湿了,之前闷热的感觉瞬时散去,全身冷得不自觉颤抖起来。
池知秋放下伞,抬头看着仍阴沉的天,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老天爷戏爽的傻子。
“知知!”
身后传来傅鸣蘅的声音,她转身一看,便见他正从马车上跳下来,大步向自己走来,皱眉见她下半身都湿透的了样子,当即脱下了外袍裹在了她身上。
“怎么不在铺子里好生等着我去接你?湿成这样走回来,受凉了怎么办?!”
他语气带着训斥,池知秋无奈道:“我这不是怕你忙嘛!这天真是怪得很,成心跟我作对似的,要么就一直下着别停啊!”
“那若是引发了洪涝,朔阳的百姓都要向你来哭了。”
傅鸣蘅开了句玩笑话,揽着她忙进了院子。
芹心跟在后头,孤身一人看着有些可怜,低着脑袋没走几步,身上便落下来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她讶异地转头,正对上四里那含着关怀笑意的脸。
她红了脸,低低道了声:“多谢四里哥哥。”
四里抓住她的手握了握:“赶紧回屋去休息,别受凉了。”
前面响起傅鸣蘅的声音:“去熬姜汤来!”
四里忙应是,而后又凑近她道:“你在房里等着,我熬好了姜汤给你端来!”
“先给姑娘。”
“夫人要紧,你也不能落下。”
芹心脸更红了,含羞带怯又念了声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
池知秋果然觉得有些头昏了,用了饭喝了姜汤,早早的就躺床上歇下了,迷迷糊糊的,但是却一直睡不着,心惶惶然,侧头看着坐在灯火里埋头写字的傅鸣蘅。
不知不觉地心安定下来,眼皮子越来越沉,她放松身心,渐渐睡熟过去。
而后池知秋是被傅鸣蘅晃醒的,迷迷糊糊听见他急切的声音:“知知,快醒醒!”
没等她反应,便感觉身子腾空而起,她赶忙伸手环上了他的脖颈,随后便感觉到了一阵根本无法落地的摇晃。
并非是因为她被傅鸣蘅抱着,而且他在不稳的摇晃,准确的说是整个大地都在不稳的摇晃。
屋子发出咔咔的声音,花瓶柜子倒了满地。
“阿蘅!怎么了?!”
傅鸣蘅急急忙抱着她跑出了屋子,他还未开口,便听到她惊声道:“这!在地震?!”
她这才觉,难怪今日这么反常。
作者有话要说:我争取600000字刚好完结!哈哈哈哈(立个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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