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严大人来朔阳一日都不敢歇, 当夜就喊来傅鸣蘅等人了解现今情况,略眯了几个时辰,第二日清早天还没亮, 便又起身出发前去实地查探情况了, 赵眭一路陪其同行。
要不是傅鸣蘅跟她说了这位严大人来此更大的目的, 池知秋还当真以为他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傅鸣蘅安慰她:“至少这位严大人带来的粮钱全都实惠用到了百姓身上不是吗?”
这话倒也说得是,三皇子拍他来找太子的茬, 太子何尝不会死死盯着他们抓差错, 因而这位严大人对于赈灾之事是丝毫不敢懈怠的。
“阿蘅是个好官。”她忽而感慨道。
傅鸣蘅却摇头道:“除了你, 我从不在意他人的生死,只不过是因这身官服的责任罢了。”若是脱去这身官服,只怕有人死在他脚下他也不会多看一眼,也是因为在这朔阳当了几个月的知县,十分接近百姓,也才感觉到身上这官服的责任重了些罢了。
这情话说得冷漠又多情, 她反驳他道:“这世上又有多少为官者做不到承担起这身官服的责任呢?”
傅鸣蘅一哂。
“阿蘅, 若是之后你平步青云, 有权有势, 平反了义勇侯的冤屈,我希望你可以仍担得起这身责任。”池知秋心中的傅鸣蘅是则是个心性极为纯稚赤诚的人,他如今如此,皆是因为心中有所盼,她不希望若是成功平反他祖父的冤屈之后,他会沦为那些汲汲营营只为权势的官员中的一员。
他闻言有些怔然, 他做事向来目的明确,当官便是为了平反祖父身上的冤屈,他一直为此而努力,是而无论有什么能够让他更进一步的事情,他都会竭力去做,这个朔阳知县当得如此勤恳,自然也是有其中原因,但给祖父平反之后如何,他竟然从没想过。
若是一直奋力想要实现的愿望一朝得以实现,那他以后该再做什么呢?
“自当尽我所能。”
*
严大人要求出城查探城外的受灾情况,即使傅鸣蘅作为知县,但到底还是多顾着城内一些的,现今的情况,城内已经差不多开始正常运作了,是而严大人要求去城内也是合理。
赵眭一路陪同,领着他去了朔阳境内受灾最严重的一个村子。
昨日是他头脑有些混账,见着严大人一时情绪激动了些,实在外露,而他现在深究起来还属于太子一边阵营,若是冒然暴露与严大人知,怎知他会不会连着他也一网打尽?
是而今日他旨在小心试探。
受灾最严重的这个村子位于深山之中,地动加上之后的余震不断,震得山体垮塌,将大半个村子都埋在了山下,而垮塌的山里阻在两山之间,接连几日的落雨使得上游段形成了一个有鱼塘大小的堰塞湖。
傅鸣蘅先前来此,怕这堰塞湖突然溃崩,又将剩下的村民淹了,是而下令先将处于堰塞湖下游部分还存活的村民全都迁至了三里外的一处空地安置,堰塞湖的问题正考虑填埋炸.药将积蓄的水都泄出来,只是何时如何填埋何时引燃还在考虑之中。
赵眭领严大人来此,当然还是有其他想法的。
果真严大人来此一番查探后,面对殷殷切切望着他的百姓,先是言辞恳切安抚了一遍,而后承诺定然派人帮助他们重建村子。村民虽被安置在此处,每日都有官兵来施粥,可是那些哪吃得饱,家园重建才是他们的期盼。
其后严大人惑上心头,在赵眭再一次着重说到如何妥当安置炸·药之时,提出了疑惑。
“赵大人,若是要炸穿这个堰塞湖,需得安放多少炸·药才合适?”
他说了一个数字,严大人“嘶”了一声,困惑道:“需要如此多的炸药,这,需得请示知州调拨来吧?”
赵眭似不经意答:“确实请示了知州大人,好在这里也留了不少,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严大人敏锐地察觉出其中漏语来:“朔阳留有炸·药?”
赵眭面上闪过惶恐,立马道:“当年为了连接朔阳同样黔州的路,便用了不少炸·药来开山修路,后来事半功倍,还剩得许多,一直妥帖存放在朔阳呢。”
“哦?安置在何处?届时本官去看看。”
当然没有这个地方,赵眭只为试探不敢暴露,忙道:“大人,这炸·药堆积之地太过危险,稍有不甚就会出大事,为了大人的安危,下官便还是不带大人去看了,不过大人放心,这些炸·药自然都用在了正途。”
严大人“哦”了一声,没再多言。
赵眭陪着他走到了一天,终于再返程的时候,听到他提起傅鸣蘅了。
严大人例行公事先是问了几句这阵子他抗灾的情况如何,之后以关心的名义问起了傅鸣蘅在朔阳做知县的情况如何,特别是初初来朔阳,可有什么不适应之处。
赵眭半真半假的说道:“先前的卢知县不幸在山洪暴发的时候在路中遭遇了山体滑坡的灾祸,命丧当场,傅大人曾去过当时卢知县出事的地方祭拜,傅大人实为赤诚。”他当然不会说卢宁实则是被自己害死的,过程含糊而过,但他提起傅鸣蘅初来时的行程,定然会引起这位严大人的注意。
严大人叹息道:“听闻卢大人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着实可惜了。”
“待过两日有空,本官也去祭拜他一番,到时烦请赵大人带路了。”
赵眭微垂的眸子闪过光亮:“下官定当竭力。”
等到入夜二人回来之后,傅鸣蘅勤勤恳恳扮演唯恐铁矿之事要被发现的角色,当夜就潜进了赵眭的宅子,给了他一通警告加威胁,让他行事小心离这位严姓钦差大臣远点。
直道他是三皇子派来的人,若是被他发现了二人所为太子谋划的时候,那么他们到时候只怕会吃不来兜着走,还会连累太子。
赵眭自然应是,老老实实地直点头答应,一副十分害怕泄露的样子。
往后几日跟在严大人身边,他自然也表现出了怯惧的样子,严大人当然看出了端倪,心下在做判断。
过了两日严大人有空,赵眭瞒着傅鸣蘅,将这位严大人领去了当时卢知县出事的地方。
当真是只要有用,法子不在重复,先前傅鸣蘅借口要查卢知县死因,从而找到了铁矿的踪迹,这回赵眭也是学以致用,借口卢知县的死,将这严大人引到那处地点。
实则那里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地动将本就崎岖的山路震得破破烂烂,又遭雨水淋湿的泥泞无比,一脚不甚就会摔倒在地往坡下滚上两圈,严大人微胖的身子走上这段路,就像个球似得左摇右晃,吓得他几欲打退堂鼓。
一行人还未走到卢知县出事的地点时,迎面便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直朝严大人扑过来。
“大人!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严大人一时不防,被他直接抱中了大腿,汉子身上的污泥全都擦在了他的袍子上。
“你你你!你这刁民快放手!”
严大人急忙要甩脱他,赵眭劝道:“大人,这个百姓直接扑过来想咱们求救,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之事呢?”
严大人动作一顿,却还是一脚踢开了那汉子,后退了两步,用袖子掸了掸自己的衣袍,才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你有何事啊?说出来,看看本官能否为你做主。”
那汉子跪地磕头道:“大人,草民听闻大人您是从京城来的,草民要状告现在的朔阳知县,还请大人给草民做主!”
“你要状告傅知县?”严大人声音突然拔高,做出严肃模样:“诬告官员可是重罪,你可想清楚了?”
“草民……”那汉子眼里眸光一颤,眼珠子微微往右侧转动,随后突然神色一定:“是,草民就是要状告傅知县,以权谋私,残害百姓!”
严大人闻言来了精神,故作深沉道:“是何说法?”
“禀大人,小的本是朔阳陈家村人,因为家里实在是穷,每天都吃不饱肚子,所以草民想去县城里谋一份工,草民进城的时候就撞见有人大价钱招工,说是干体力活,草民就答应去了,结果那人偷偷把我领到了深山里,不止草民,还有很多跟草民一样被骗来的!”
严大人忙问:“带你们去深山里做什么?”
“回大人,那是因为深山里藏了一座铁矿,咱们那些人都是被骗来做矿工的!我们被关在深山里,没日没夜的干活!吃不饱穿不暖,就连逃都逃不出去!”
“那和傅知县有什么关系?”
那汉子激动道:“草民也是因为这个地动才知道这铁矿原来是傅大人经营的,我这十几个伙伴埋在塌下的山里,连个全尸都没有,傅知县还让人看着我们不准离开,地动不断,我们就是被困在里面等死啊!草民也是担心家里的父老这才拼死逃出来的!还请大人救救那些还被困在人吧!”
“你这空口无凭,要本官如何信你?”
“草民愿带大人去找铁矿!”
严大人眯起了眼,命手下将这个汉子先擒了起来,那汉子原本还欲挣扎,在听得赵眭突然清了清嗓子之后,忽而安静下来。
一行人并未返回,还是到了先前卢知县出事的地点,严大人环视了周围一圈,忽而道:“赵大人想必是有话想跟本官说吧?”
他笑眯眯道:“本官来此,实则是有事情欲来探查的,赵大人可知无不言,若能助得本官,你就是功臣一位。”
赵眭闻言,激动地朝他深深一揖。
“大人容禀!”
作者有话要说:拉剧情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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