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二人的婚期便到了, 成亲的前一夜,即使两个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池知秋还是生起了紧张, 芹心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一遍又一遍清点着要带的东西, 生怕落下什么,池知秋被她带的越发的紧张了。
她扯过被子一把蒙住头, 眼不见为净。偏偏芹心不放过她, 上前来将她被子扯下:“姑娘, 要,要不您再试试嫁衣,万一哪里不合身还可以再改改。”
“不试啦不试啦,就那样吧!”
芹心紧张道:“怎,怎么能留那样呢?明日是姑娘的大日子!万万不能出纰漏的呀!”
池知秋探出脑袋一看,发现芹心比自己还紧张, 人有时候需要找到同类, 从对方身上得到安慰, 见芹心如此紧张, 她的紧张情绪倒是散了许多。
端端正正坐起,盯着那幽幽烛火许久,随后舒舒缓缓叹出一声长气,心下对于明天的到来满怀期待。
“芹心,熄灯睡吧,我得养足精神, 明天可要做个最漂亮的新娘子呢!”
芹心即使紧张,也依言吹灭了蜡烛,竟也稀奇,二人没一会儿,便齐齐进入了梦乡。
今夜有人好眠,倒也同样有人难眠。傅鸣蘅坐在院墙上,遥望池知秋房间的窗子,窗内一片昏暗,说明人已睡熟,他也没去打搅她,只是盯着窗子出神。
脑海里似乎想了很多东西,但最后又归为一片空白,只余一个念头:他明天要成亲了。
他抬头望向苍茫的星空,夜空中无数星星闪烁,他望着其中最亮的一颗。
“祖父,父亲母亲,姐姐,鸣蘅要成亲了。”他脸上露出一丝衷心的笑意。
待到月往西沉,他起身,这才回了定国公府。
只入院子的时候,他于暗色中注意到一个黑影突然窜出,疾速从屋顶略过最后隐匿于夜色里,无声无息,若非他半夜归来,只怕无人知晓。
傅鸣蘅跳上墙头,看向黑影出现的方向,目光旋即变得阴鸷黑沉下来,拳头攥的“咔咔”做响。
那是傅旭康的院子。
半晌之后,他发出一声冷笑。
翌日清晨来临,天还没大亮,池知秋就被芹心从被窝里捞了出来,梳洗换衣,化妆打扮,直至头皮被扯得发痛,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脑袋被扯得往后仰,睁开眼,便看清了铜镜中那梳妆一新的新嫁娘,一双眼湿漉漉的,带着刚刚清醒的迷蒙,还在她没感叹自己竟然有如此美貌之时,五福娘子用嘴抿开一根棉绳,便要来给她绞脸,吓得她立马瞪大了眼睛。
“不用不用!我脸上没毛,真的!”她捧着自己的脸,死死护住。
芹心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无奈,五福娘子劝了几次都没劝动她,只得放弃,继而又开始折腾她的脑袋。五福娘子一边念叨着祝福语,将她头发梳了又梳,年老的手有几分哆嗦,又给她不甚扯下来几根头发,疼得她龇牙咧嘴,随后便是各种盘发编发,精美绝伦的簪子簪上脑袋,池知秋感觉脖颈都被压断了几分,待折腾到最后,终于戴上凤冠,日光已是将屋子照得亮亮堂堂。
但迎亲的吉时还未到,池知秋只能空座在屋中等待,听着外头人声喧闹,陡然有一种虚幻之感,朦朦胧胧隔着一层,好似这一切都离得自己很远,心头忽而惴惴得难受,但这难受很快便被一长串“咕噜——”声打破。
她捂着肚子道:“芹心,我好饿呀。”
芹心有些为难,她已经上好了妆,若是呈上吃食,妆便画了,于是只能取了一盘糕点来,切成小碎给她吃。
这糕点还是池知秋研究出来的,用了些油,若是平常见着都会觉得胃口大开,但此刻她才刚入口,她便觉得油腻难耐,一股恶心之感涌上,她险些干呕。
空腹确实不适合吃这种油腻的,她嫌弃得端开,灌了一杯热茶入肚后才感觉好受很多,芹心连忙又给她另寻了一份清甜的点心来,这回的倒是都吃进了肚中。
尚有一丝饱腹之感,屋外喧沸人声忽然变得更加热闹起来,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跳了进来,圆圆的脸上满是喜意:“姑爷来了!姑爷来了!”
原本淡定的池知秋突然精神一震,一把扯过盖头盖在了自己头上,满目红之下,她听见屋中喜娘掩不住的欢笑声。
“呦!看来咱们姑娘恨嫁嘞!”
芹心在她耳边偷偷道:“大公子让人拦门,姑爷还得有一会儿才能进来呢!”
果然似乎就听见了外院男人们此起彼伏的哄笑声,池知秋瞬时间热红了脸,想麻溜将盖头扯下来,可听见周围妇人们的笑声,羞赧感更甚,还不如盖着盖头呢,她自欺欺人的想,反正自己看不见她们,就听不见她们的笑声。
手里紧紧攥着嫁衣,听着外头的哄闹声,小丫鬟欢喜的声音并着轻快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姑爷在院外来迎新娘子啦!”
喜娘当即一声吆喝:“新娘子出门喽!”
不等池知秋反应,她便被人拽了起来。新嫁娘一路脚都不能落地,喜娘背着她出了屋子,走出院外,隔着盖头,顿时间她突然听见炸响的哄闹声。
“嘿!新娘子出来了新娘子出来了!傅鸣蘅,你倒是快去啊!”其中闹得最起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池知秋转了转眼珠,适才想起这是裴望的声音。
惯常冷脸的傅鸣蘅今日的脸上却漾满笑意,被裴望推了一把,他迫不及待地上前,双手虚空攥成拳,带着笑道:“知知,我来了。”
低沉温柔的声音听着怪醉人的,池知秋感觉耳朵都快软了,想不到她居然是还是个声控,咬唇“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喜娘却欢欢喜喜地无视他,一路将池知秋被进了花厅。
池知秋的身份对外道是程家收养的义女,自然需得拜别程澍的父母,高台之上摆着两方牌位,池知秋行礼拜别,程澍在一旁看看,偷偷红了眼眶。
他于心中与父母道,就算她是池知秋,可今日,就当亦是他们的女儿枝枝出嫁了,妹妹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她日后将会幸福地将一生过下去。
拜别完,程澍走上前来:“知知,哥哥送你出门。”
他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带着不稳的抽气声,池知秋不禁鼻子一涩,眼眶生起了热意,她的亲情缘淡薄,可现在她却还是有了疼爱她的哥哥,当即心中生起了小女儿愁绪般的浓浓不舍。
“哥哥,我会和阿蘅常来看你的。”
“好,好。”他轻轻抚了抚她的额,背转身子,微弯下了腰。
池知秋覆上去的时候才发现程澍的背并不像她想得那样坚实宽厚,他从前是打算走仕途的文人,后来的富甲一方的商人,比不得如傅鸣蘅那样文武兼修身体强壮。
她环住他脖颈的双手又收紧了一些:“哥哥,你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生意虽忙,可也不要总是看账簿看至深夜才睡。”
“傻丫头。”程澍亦道:“鸣蘅爱重你,但你之后既嫁做了人妇,可不能再向姑娘一样肆意妄为了,不能总叫他一味地哄着你让着你,夫妻需得互相扶持互相体谅,才能长长久久。”
池知秋心想傅鸣蘅才没有哄过她让过她呢,此刻也不敢反驳他,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兄妹二人一路说着话,待背着她走到大门口时,二人不约而同地生起了一个想法:怎么这条路是那么的短。他们二人好似才此时此刻交心,便要分开了。
程澍正要将她背进轿子,池知秋忽而被人接了过去,偎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环抱,很快的不舍情绪散去,她揪着他背上的衣料,心口扑通扑通直跳,哑然了半晌,才唤出来一声:“阿蘅。”
头顶响起男人的闷笑声:“喊什么阿蘅,该喊相公了。”随后她便被人妥帖放进了花轿中。
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响,新郎官翻身上马,一身红衣穿在他身上,越发衬得郎君容颜似仙,他高高坐于马上,掩不住的神采奕奕风流倜傥,不少围观的女子初次见他便忍不住扼腕,才知世有如此郎君,却已为人夫,有激动着一时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程家富裕,送抬的嫁妆一路延至几里路长,数了数,竟多达一百二十八抬!
多年后京城百姓仍不忘这场婚礼的盛大,郎君之俊,嫁妆之盛,但更难忘的是其后发生的事情。
一群蒙面人突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他们穿的是寻常百姓最常见的衣服,所以无人发现,当他们手中利刃的寒光划过人的脖颈时,才叫人惊悚不已。
蒙面人并不厮杀,直直就冲着傅鸣蘅冲去,挥舞着手中长刀,似有直取他项上人头之势,傅鸣蘅冷笑,让人护好池知秋,一把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便直迎蒙面人。
冷刃相接,发出撞击声尖锐刺耳,傅鸣蘅却突然听到一声极其尖锐的哨鸣,突然间有更加多的蒙面人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目标却不是他,而是直直扑向池知秋所在的花轿。
傅鸣蘅早在哨响的那一刻便反应过来,登时目眦欲裂,如箭一般直朝花轿冲去,但原本与他相斗的蒙面人拼死缠住他的冲势,傅鸣蘅猩红双目挥剑劈去,蒙面人人头落地,血点未溅上他衣衫任何一角,但傅鸣蘅还是来迟了一步。
花轿被一众蒙面人劈开,那道一刻之前还被他抱在怀里的倩影已被人疾速掳走,空中只传来她脆弱的叫喊声。
“阿蘅!!”
傅鸣蘅险些撑不住心中的惶恐瘫软了手脚。
“叮——”的一声,一枚飞镖插着一张布条飞速略过他的鬓角,割断一缕发,直直钉进了他身后的地面。
他捡起来一看,只见布条上写着:一命换一命。
他握紧拳,拳头攥的咔咔做响。
是他疏忽大意了,他只以为那人今日发动,是为取他的命,但想不到他们的目标竟是掳走池知秋,即使傅鸣蘅已经在花轿周围布置了许多暗卫,可也抵不住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声东击西一哄而上。
一命换一命,他盯着布条上的字,双眸猩红几欲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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