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漫天火光,火红的刺目,连接着的黑沉沉的天空更是压抑地让人无法喘息。
燃烧的烈焰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张着狰狞的大嘴尽情吞噬着那间小屋,像是沉疴已久的病人挡不住这最后的致命一击,小屋在火焰中徒劳挣扎,却只发出一声房梁落下的破碎声。
“爹!!爹!”
人群从四面八方接连赶来,脚步仓促,面色焦急,端盆的、提桶的,一个个拥着前去泼水救火,高呼救火的声音盖过了他的。
他目眦欲裂,恨不能立即冲进火场去,可一双强硬的大手牢牢钳制住他的胳膊,他双腿蹬地,奋力挣扎,仍挣不脱半分。
“鸣蘅,这火太大了!你不能进去!”
“你放开我!放开!”
他死死盯着火越燃越大的屋子,双目早已是猩红一片:“你放开我!”他扭头,如野兽撕肉噬骨般狠狠咬下那钳制住他的手臂。
“轰隆!”突得一声惊雷炸响在头顶,炸得全场的人顿时耳鸣眼花,劈得好似大地都在晃动。
紧接着又是一道炸雷,下一瞬,豆大的雨珠倾泻而下。
赶来扑火的人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惊喜道:“这雨来得真及时啊!”
但再及时的雨依旧徒劳无用,在火势将要蔓延其他屋子的时候,倾盆大雨浇熄了恶魔最后一丝嚣张的气息,破旧的小屋也禁不住大雨的侵袭,轰然坍塌。
他呆滞地望着燃烧过后的残迹,琉璃眸中满是灰暗的绝望。
耳边众人在窸窸窣窣:“你说说,这傅家怎么这么时运不济啊!陛下的特赦令都已经送到他们父子俩手上了,再过不久就能回京了,怎么突然一场大火……”
他们在不停摇头,发出唏嘘声。
他的手在快速地扒拉着燃烧后的瓦砾,泥污和着鲜血,早已看不清这双稚嫩的手原本是何模样,小女孩的哭泣声响在耳边,她在不停地唤着“爹爹!爹爹!”
爹爹呢?他扒去最后一块瓦砾,终于摸到了一块燃焦的血肉。
众人合力将尸身从瓦砾下抬了出来,他被人捂着双眼,看不见情景,可仍能闻到那股血肉烧焦的味道,肠胃在那一刻急促蠕动,肚子里残余的食物顿时连着酸水一同呕了出来。
他猩红的双眼抬起,望见的是之前尸身倒地的地方。
地上还淌着腥红的血肉,但在那鲜血未曾沾染的残余的一点净处,他看见了一道被画在地上的奇怪纹样,漆黑的,一朵绽放正盛的花。
“爹爹!!”
傅鸣蘅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停,良久后回过神来,睁大的双眼望着头顶的青纱帐,却是满眼迷茫。
昏迷前的记忆渐渐涌了上来。
客栈起火,他跟池知秋趁乱逃离,而后遇上了袁捕头,袁捕头不知是何来路,将他们二人推下河中,最后一眼他看见了那纹在他肩头上的黑花刺青。
而后昏迷前再有的意识就是胸口的压迫以及那嘴唇上的温热,他一张唇顿时抿得死紧,拧着眉撑起身想要下床,一抬头就看见了屋子另一处,躺在小榻上正在熟睡的人。
他愤愤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用力将她躺着身体拉的坐了起来。
池知秋睡得正熟,清洗后干净舒适的身体,温暖柔软的被褥,劫后余生的庆幸,纵使还有许多纠结,但她疲惫的精神再也撑不住,一躺下就沉沉睡去。
睡得正酣,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她瞬时惊醒过来,慌张睁开双眼,迷茫呆滞的眼神看着眼前人反应迟钝。
傅鸣蘅目光狠厉地盯着她,咬牙问道:“你在我落水的时候做了什么?!”
池知秋还是有些迷茫,呆愣道:“什么做了什么?”
“你!你!”傅鸣蘅顿时无言,脸上纵然尤带着愤怒,但白嫩的面皮仍以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甚至连耳朵也变得通红。
池知秋迷迷蒙蒙的脑子终于回过了神来,见他这模样,回想起了人工呼吸的事,桃花眼一眨,掩住了眸子里浮现的狡黠。
原来小男生是害羞了啊!能理解能理解!
她又是一眨眼,而后认真道:“我们都被那袁捕头丢进了河里,你不会游泳,我可是拼了老命才托着你游上岸的,我救了你的命,我还能对你做什么?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啊?”
她低头,觑向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又抬起眼看着他挑了下眉。
池知秋早已经梳洗了一番,花了整整三大桶水才觉得满身的脏污被彻彻底底地清洗了,此时的她穿着一身洁白的中衣,披散着未干的发,因先前编了辫子,于是发丝微卷,有些微微蓬松。
蓬松的发下是一张清秀妍丽的小脸,虽瘦却仍有些婴儿肥,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粉意,看着是个纯稚可爱的小丫头,结果方才那一挑眉却带了些地痞才有的痞气。
傅鸣蘅有限的生涯里,见过的有限的小姑娘中,就没见过有她这样的。不是他庶姐那样安静沉默的,也不是像别人家那温婉娴静的。
从未见过如此性格的小姑娘,当然,他觉得这人的脸皮也实在是厚。
“就只是你救了我上来?”他皱眉,侧头回想着脑子里混乱的记忆,可惜他只是记得那个感觉,却完全没有关于场景的印象。
白嫩的小脸透过薄红,池知秋见他可爱的模样,忙压下了嘴角的一丝笑意。
“不然你还以为有什么?”
傅鸣蘅一恼,立即松开了手,侧过身子支支吾吾道:“多,多谢。”
不等池知秋开口,他又连忙道:“这里是哪儿?”
池知秋抬头环视屋内,而后摇了摇头。
她救了傅鸣蘅上岸后,便听到有人追来的脚步声,可惜她彼时早已没了力气跑了,只能看着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来。
来了许多人,围着他们的人让开一条路,走来一个穿着酱色圆领袍,蹬着皂靴,腰间还挂着一柄横刀的中年男子。
为首之人面容冷肃,目光锐利,池知秋有了阴影,忙抱着昏迷的傅鸣蘅往后缩,结果这人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傅鸣蘅的脉搏,又看了他们半晌,才沉默地起身,命人将他们带上了一辆马车。
随后马车又来到了一处客栈,但这个客栈可比之前的高级了许多,下了车后,就有两个老嬷嬷迎了上来,那人与她们吩咐了什么,老嬷嬷上前来拉她。
她急忙要躲却被她们强行拉走,又见昏迷的傅鸣蘅被人抱走,她焦急发问:“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为首那人终于开了口:“我会寻人来医治你弟弟。”
池知秋被拉去强行剥了衣服好好洗了个干净,洗时脑子里一直想着“医治你弟弟”这句话,傅鸣蘅明明不是她弟弟啊!
她想不通,但见这一路他们都没做什么,不明情况下,她只得压下心中疑惑,一直顺从着。洗完澡,她要求去寻傅鸣蘅,他们便真的将她带了过来。
是在检查傅鸣蘅没有什么大碍后,她才放心在一旁小榻上睡下。
傅鸣蘅还要再问,门却突然被人推了开来。
先前的为首那人走了进来,面容仍旧冷肃,只是他的身后跟着二人,竟然是想先前在大半夜抓走他们的那两人,池知秋惊讶地睁大眼。
见到醒来的傅鸣蘅,为首之人也并没有惊讶,他走进来,走到傅鸣蘅面前。
傅鸣蘅见了他身后的那两人,又抬头看向他直接问道:“你是谁?你抓了我们到底是要来做什么?”
为首之人面无表情道:“傅平奉定国公傅大人之命,来将傅家分支傅永思之孙傅鸣蘅接入京中。”
“定国公?”傅鸣蘅又拧起了眉。
一直在一旁的池知秋沉默着同样喃喃念了句安国公。
脑子里有思绪浮现,而后她尖声惊道:“定国公!!”
两人向她看来,她捂住了唇,眸子里满是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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