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与梅花
那是千面“干掉”前刺客首席,加入刺客组织的第一年。
从被动到暗中把握了些许权柄,从傀儡首席,到渐渐收服了人心,从受制于人,到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挖了墙角。
总而言之。
他有了他自己势力,悄然的,耐心的,缓慢的,在暗影刺客组织里埋下了不安定的种子。
江湖上有了新的传言。
说是千面一改以往一消失就摸不着个影的作风,居然堂堂正正的暴露了自己的据点,欢迎各位仇家上门……
有人警告,可别被这表面的现象骗了!
那是个吃人的地方,去了的人,都有去无回,连尸体都找不着,从此销声匿迹,人间蒸发。
有人说,那里有一片很美的桃花林,而千面就住在那桃花林中的山庄里,养着一批心腹手下。
有人惊惧,道那桃花林可不是普通的桃花,被那杂学颇多的疯子布下了谜瘴,长年云雾环绕,那云雾啊,哪里是云雾……分明,分明是取人性命的毒,那一林桃花开的那般美艳,实则是花茎树根都吸饱了人血,方能常开不败。
而那些心腹……只有活着踏进山庄的,才有幸能得那千面赐一滴琼露作为解药。
随着不信邪的侠客义士一个二个永远的留在了那一片林子里,这些江湖传言越传越诡异,越传越玄乎,久而久之,竟是将那一块地域都视作了是非之地,路过都恨不得绕着走,更别提什么踏入那桃林,道一句血债血偿。
今日,倒是稀奇,这渐渐无人问津的桃源,竟来了不速之客。
“什么人!”
“放肆!”
其实传言也不尽然是真。
至少不是所有来犯者都惨死于毒瘴之下。
留在宅院外面巡逻的是一批手上还算干净的侠客,就性格二愣子了点,冒冒失失凭着一腔热血进了千面的地盘。
骗子也非什么人都杀,心情好的时候,瞧着一群人敢怒敢言的模样来的有趣,索性解了谜瘴之毒,留在这里,又喂了每个月要痛那么几天的慢性毒药,哄他们说是不每月吃一次解药就会体会一波五毒噬身之苦……说真的,看着这群家伙满脸不服看他不顺眼又痛怕了不得不乖乖听话的样子,还真的好生有趣。
自然不能打一棒不给甜枣,先是一通绝对的实力碾压,让对方心声畏意,在用抓心挠肺的疼痛锉了锐气,差不多焉吧了以后,在舍予止痛的药,又把心腹搜罗的神功分给他们,挑几个天赋好的,在叫心腹陪他们练练家子,教导一番,双管齐下之下,熬得差不多的,就剩下最后一点点所谓正道的侠义在支撑,这个时候就轮到“攻心”了。
千面一张嘴能将最恶毒的话说成甜言蜜语,亦可以颠倒是非黑白,把罪孽深重说成深有苦衷。
三分真七分假的说出自己的遭遇,隐晦的暗示自己要摧毁刺客组织的野心,把曾经恶行说成为了天下苍生不得不作恶得到刺客组织的认可,方能获取首领的信任潜入,做一个卧底。
就这么激一激,打碎最后的犹豫,这群心思单纯的侠客便会义愤填膺说愿意帮忙为他所用,等着有朝一日推翻臭名昭著的刺客组织。
而这个时候,千面才会笑着递给他们“解药”,说是解了那慢性的毒,其实是一个一旦背叛他就可以直接杀了对方的蛊。
未效忠时不过当有趣的玩物逗乐,但若是成了他麾下的助力,知道了他千面这么多秘密,一旦背叛,他又怎么可能让对方活着把秘密带出去。
但可别小看这群人。
能穿过桃林,通过千面的筛选留下来的,可都不是什么江湖上的小喽啰。
几个回合的围攻下来,来者也算不得应对从容。
一个好事者跑去通报了正在整理资料的骗子。
说是来者实在古怪,武功高强,单手抱着个人还能跟他们打成平手,最重要的是,对方似乎并不是上门挑衅的,只伤人不杀人,问他来意,偏偏又闷着头一声不吭。
倒是有些意思。
来了兴趣,猫儿随意披上一件外袍,推着轮椅示意心腹陪他出去看看,来的是何方高人。
一出门他就后悔了,本是饶有兴趣的笑意一寒,冷得如同三尺寒霜。
真是晦气。
他想。嘴上却是淡淡开口,朗声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青凤大人,有失远迎,是在下怠慢了。”
尾随在身后扶着轮椅的心腹闻言心头咯噔一跳,心知今天得有人要倒霉了,自家大人越是态度客气彬彬有礼,那就说明这笑面虎又在盘算着怎么将对面的人拆吃入腹。
这一点,青凤又何尝不知。
千面记仇这一点在刺客组织里是出了名的惹不起。
而作为从一开始就得罪了对方的那一个,青凤可没少吃过对方折腾出的暗亏。
他在团团围住的刀光剑影里冷冷的抬起了头,见着老对头笑盈盈的推门出来,坐着轮椅,一身素白的长袍衬得他月明风清,风姿绰约。
而青凤却知道,这样谪仙似的人儿,整个心,不,连流在血管里的血,连骨头缝都是黑的。
若非此次是真的走投无路,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来找他。
千面,自幼在鬼医手中长大,杀了鬼医后承其本事,却不救人,一身奇毒物人可解,他是最残酷的毒师,也是最了解毒的人。
所以。
低头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女孩。青凤沉默了一瞬。
普天之下,有希望且能解开他徒儿所中奇毒的,也只有千面。
“救她。”
最是厌烦唇枪舌剑的尔虞我诈,青凤不善言辞,亦不打算在言语上继续跟对方周旋,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惜字如金。
“哼。”简直是被气笑了。也不知道对方哪来的胆子来找他救人,他千面可不是什么品德高尚之人,能不计前嫌救仇人的弟子。
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猫儿冷笑一声,索性也懒得跟他废话,抽筋剜骨之痛从未散去,夜里双膝钝痛如同被小锤一下一下直接敲击骨骼……他凭什么要救害他失去双腿的敌人的徒弟?所以他也这么问了。
“凭什么。”
凭什么。
自然没有凭什么。如今在仇人的地盘上,千面虽然武功不及他,偏偏杂学颇多,手段层出不穷,在和着能融合天生剧毒的内力,真要打起来,他也得不了好处。
不能强取。
所以。
“你要什么。”他问。
只能通过交易的方式叫对方松口。
“你的命。”想也不想救脱口而出,轮椅上的骗子阴沉着脸,他双手死死的扣住轮椅的把手,仿佛是绷紧了肌肉随时要暴起的蛇。
“……”他花了太多功夫打入了刺客组织内部,如今前功尽弃,实在不值。
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儿。
她的呼吸起伏已经很微弱了,苍白的脸白的像初冬的雪,仿佛下一刻就会在他的掌心散去。
青凤一言不发,握紧了刀。
“哈。”千面冷嘲出声,一针见血。“你不敢以命换命,她的命,没有你的命重。”
“你舍不得。”
觉得没了意思,猫儿摆了摆手。他自然是恨不得敲碎青凤身上每一寸骨肉,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可奈何势均力敌三足鼎立,他还真不能让青凤太早退场。
如今刺疼他已经让猫儿很是愉悦了,恨不得把敢给青凤徒弟下毒的狠人裱起来挂在墙上,好好地夸一夸。
“开玩笑的。别紧张。”
他恢复了放松的坐姿,微微的仰躺在轮椅的靠背上。
“我的这一双腿拜你所赐,不回报一下,实在是难消我心头之恨。”
“我听闻你们剑客刀客,最宝贝的就是你们手中的武器,我也不为难你,当初哪一把刀砍我的腿,你就把哪一把刀留下罢。”
这其实是不治的意思了。刀客视刀如命,一身难得有一把契合的好刀,何况青凤习的还是双刀流,失了一刀,如斩了一翼。
这是对于刀客最恶劣的羞辱,晏十七猜也知道对方决计不会答应,如今人也不用救,还恶心了老对头一把,实在不亏。
他以为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取下了自己当初砍他双膝的那一把刀,向他走了过来。
周围戒备的手下纷纷拔出了刀——一时间刀剑出窍的清音响彻了这一方庭院,猫儿眯着眼,漫不经心的比了一个慢着的手势。
抬了抬下巴矜骄的坐在那里,歪着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青凤的神情。
猫儿的爪子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轮椅的把手,指尖悄然凝着毒——只要对方敢暴起,他救敢杀了他。
可阴谋论里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对方还真是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屈膝单膝跪在猫儿的跟前,他把他的刀,还有怀里的女孩一并放在了猫儿的怀里。
“救她。”
什么也没做,没有拔刀,没有蓄力,对方就这么抬眸看着他,一双眼里依然是冻结的霜雪,看不出情绪。
“……”
艹。
被摆了一道。
“我千面,只杀人,不救人。”他压低了嗓音,冷冷的瞪了回去。
“救她。”青凤没有动,依然双手扶在他轮椅的把手上,重复。
“哈。”被气笑了,猫儿心里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救人,也不是不可以。他可以从中谋利。
“可以。”
他终于屈尊降贵的点了点头。
“不过,我救人,有个规矩。不为外人所见,人,救活了,我自会传信叫你来领。”
言下之意是你哪凉快哪呆着去,救她个十天半个月,自己再来领人。
十天半个月,刚出师的徒弟,不说为他所用,怎么也能折腾个以后无论如何这小女娃娃都不会对自己下手便是。
青凤站了起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明摆着我不会老实的猫儿。
丢下一句“别玩什么把戏。”
“千面。”
他警告道。
“哈,放心放心,我有意中人,自然不会拐你家小娃娃。”痴痴的笑了声,猫儿眼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
“待到治愈之日,我自会放人。”
………………………
翌日。
猫儿查看了女孩儿的伤势。
多少推测出了对方是怎么个受伤法了。
无非是执行任务,经验尚浅,没料得到敌人临死反扑,中了奇毒。好歹还算聪明,一路用内力压着毒找师傅求救,愣是把“三更死”这样的剧毒给拖住了,还没有到毒入骨髓的程度。
少女乖巧的躺在床幔之上,五官精致的像一个瓷娃娃,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本当在一个家庭里幸福长大,而不是加入刺客组织,从此过着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狗日子。
救人并不难。
他的血就是难得的解药。
可一滴下去药到病除,未免无趣了些。
先前说过,他千面是被那鬼医当药人养大的,偷学了不少医术,也看了不少方子,“三更死”这样的毒,别的医师救不了,却难不倒他,哪怕不用他bug似的血,也能解。
不过是多吃几个月药的事罢了。
“咳咳咳……”
女孩是服药后第三日醒来的。
日上三竿,千面屏退的手下,一个人耐心的一勺一勺的喂她。
这孩子吃药太乖了,哪像柒,一失去意识喂个药还得捏着腮帮子灌,那一口银牙啊,真是死活也不肯张开。
女孩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惊醒。
全然陌生的环境,迅速的戒备起来,吞咽到一半的药物自然也随着这突然改变的呼吸节奏呛在了气管里,苦的她皱紧了一张脸,推开骗子撑着床沿疯狂的咳嗽着,不一会就咳了个满脸通红。
猫儿没有急着上去装一个和善的前辈。
他只是放在碗安静的坐在一边,等着少女自己慢慢平复呼吸。
受伤的刺客通病——一睁眼就浑身是刺。
“你是谁?”
这是第一句。
“这是哪?”
第二句。
“师傅呢?”
质问三连。
猫儿毫不怀疑,这要是能给她一把刀,这小姑娘准能一刀架在他脖子上。
“你太菜了,杀个人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丢人。所以你师傅不要你了。”猫儿耸了耸肩,眼睛无辜的眨了眨,说的跟真的似的。
“你骗人!”小姑娘一听,就气红了脸,一把摔碎了瓷碗,比划着碎瓷片就要往猫儿的脖子上怼。
瞧着凶,炸毛舞爪子的,也就是个纸老虎,一偏头躲开袭击,猫儿好笑的观察着少女的神情。
才吃了一个疗程不到的药,毒还未治愈,脸色极差的女娃娃强撑着瞪着眼,鼓着腮帮子,大滴的眼泪包在眼皮子里,颤颤巍巍的倔强的就是不愿意掉下来。
居然信了?
猫儿眉毛一挑,寻思这青凤啊青凤,到底当师傅当的有多么失败,才能让自家徒弟这么没安全感,像是一只随时都害怕自己被赶出门的小猫崽子。
……不对,搞不好真的被赶出门过,不然不会反应这么激烈。
皱着眉头劈手夺过那碎瓷片,用力过猛,竟是叫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条血口子。
“逗你玩的。”现世报,叫你逗人家小姑娘,遭报应了吧?悻悻的收回了手,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随意的给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你师傅为了救你,可是花了大价钱,让我救你呢。”
“这几天,就当是帮你师傅的忙,别浪费了他那些出诊费,老老实实的吃药,知道了吗?”揉了揉女孩墨绿的头发,还轻轻的拍了拍。
“我凭什么相信你!”女孩看了看地上洒了一地的药,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就是拉不下面子,嘴硬道。
“因为你中的是三更死,天下奇毒排行榜前十的剧毒,取自阎王要你三更死,无人留你到五更。”
“你知道,这世间能解三更死的神医,一个巴掌就数的过来,不是吗。”
坐在轮椅上艰难俯下身子捡地上碎瓷片时,又碰着了伤处,猫儿嘶嘶吸了口气。
“三更死……”女娃娃脸色惨白,跟在师傅身边那么多年,她又如何不知那三更死是什么阴毒至极的毒药。
那毒能摧毁静脉,吞噬内力,破坏中毒者的身体机能,叫中毒者在痛不欲生,虚弱无力中死去……就算运气好被救活了,从此也是功力大退,沦为废物,此生再不得存进。
她似乎又在思考师傅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发抖。
“真是麻烦……”猫儿揉了揉女孩儿的头。“你叫什么?”
他问。
“十三……”
“梅花十三。”
人总是在受伤虚弱的时候更加脆弱,也更好套话,女孩儿很快收起了崩溃的情绪,抿了抿嘴唇,小声的爆出了自己的名字。
梅花……
骗子一愣。
刚升起的一丝不耐烦像是被泼了盆冷水,彻底的化成了一缕青烟。
“……”
“梅花十三。”
骗子难得正色。
“我说过,我可以治好你。你依然可以习武,未来也不会在这里被断送。”
“所以不要害怕。”
“好吗?”
千面害死过很多人,无论男女老少,是酒徒,是异能者,是刺客,还是斯坦国研究人员,可他从来没有害死过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梅花十三。
江湖人人人皆知梅花大侠武功高强,其一身绝学传男不传女,终得一子后赶走了所有的女儿,放任自己的妻子死于仇家的手里。
说真的这种狗人晏十七听了都想找个机会一把火烧了他的梅花山庄。
他也许是名震江湖的正道大侠,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好父亲。
更不是一个好丈夫。
什么大侠。
妻女皆负,贻笑大方。
——
一个月的时光辗转而过。
梅花十三渐渐的恢复了过来。
终是心软了一瞬,猫儿在最后一次服药中,以防万一,在药里滴了自己一滴血。
复建的过程很成功。
静脉运功畅通无阻,甚至比以往更加柔韧。
看着女娃娃在自家庭院里,满树桃花下舞着刀。猫儿推着轮椅行到桃花树下,耐心的看着她一刀一式,直到挥完最后一剑。
末了,他恬静的笑着,抬眸看着梅花十三喘着气,一双眸子里盛着光。
真的治好了。
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你该走了。”
猫儿轻咳一声,挥手撤去了桃花谜瘴。
“你的师傅在等你。”
“……”女孩一愣,看了看出路,回头又看了看坐在桃花树下的他。
“你该走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以后就算拔刀相向,梅花十三也会犹豫,不会再完美的执行他师傅的命令。
“多谢。”规规矩矩的抱拳行了一礼,女孩儿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坚定的踏向了通往外界的路。
……………
“大人。”
隔了一会儿,心腹落在了猫儿的身侧。
“她离开了。”
“嗯。”额首表示知道了。猫儿一甩袖,混合着剧毒的雾蔼重新覆盖了桃林的每一处。末了,索性无事,他转动着轮椅向着自己的庄子里一点一点的行去。
心腹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去。
果然,没过一会儿他听到了来自自家大人的传音。
他说。
“这几日叫外围的眼线看着点。”
“她还会回来的。”
———
大人猜的没错。
果不其然,没过半月,桃花谜瘴外站着个女孩儿。
正是梅花十三。
“大人”心腹第一时间通知了正在分类刺杀卷轴的晏十七。
“那孩子又来了。”
执着笔墨的手一顿,又恢复了正常。隔着书案屏风,猫儿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见。”
…………
隔了半日。
总算是将刺杀卷轴安排好分给了手下,猫儿端着一杯香茗。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侧头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怎么样了?”
“大人。”秒懂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心腹立马回道。“那孩子还没走。”
犹豫了一会儿,他补上了一句。
“恕我多言,您……要不要去看看。”
“……”
“走吧。”
放下了土陶制的茶杯。猫儿点头示意,懒得自己推着轮椅走那么远的路,索性叫自家手下推着自己,慢慢的驶入桃林。
桃花林的迷雾,散了。
路的尽头,女孩儿跪得笔直,到当真像一株开在寒霜中的梅花。
“别跪了。”
猫儿皱着眉头,嗓音微沉。
“站起来。”他说。
“为什么?”女孩儿没有起来,只是问。
千面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问的是为什么救她,问的是为什么要了他师傅的刀。
“看样子你知道了。”猫儿笑了笑。“我是千面。”
“你师傅的仇人。”
“你在想什么呢,让我猜猜,我是不是在利用你?这一个月相处可是做戏?”直言不讳。猫儿在对待这个被父亲抛弃的女孩总是忍不住放软了话语。
“对你好是真,你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一如往昔,猫儿耐心的,温柔的揉了揉女孩儿的脑袋。“至于为什么是你师傅的刀——”他拖长了语调。
他轻叹一声,猫儿撩起自己的衣袍。“你看。”
那衣摆下本该是小腿的地方,却是空荡荡的。
“你的师傅斩了我的双膝,叫我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他擅闯我地盘,伤我手下,我没伤他一根头发——”
“只要一把刀。”
“斩我双膝,断我脚筋的那把。”
他俯身捧起女孩的脸颊,轻声细语,神情温和如初,如同诱哄人类食下禁果的白蛇。
“过分吗?”
“可是——”女孩震惊的看着那空荡荡的衣摆,轻轻的抓住了猫儿的手臂。神色几分挣扎。
“我知道你在难受,你宁愿你自己支付这次诊金需要支付的代价,那是你的失误,应该由你自己承担,而不是你的师傅。”
“你在愧疚。”
猫儿弹了弹女孩的额头。
“那么来做一个约定吧。”
“如果有机会,我欠你人情,就把这刀还你。”
“好吗?”
他伸出了手。
“嗯。”沉默了一会,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女孩点了点头。
击掌为盟。
“我们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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