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做出相对的反应,萧荀似察觉到她的异样,抬眸戏虐的瞧她:“舍不得走?还想朕抱着?”同时,他拿着软毫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用宽大的袖子将那折子遮的半点不剩。
柳翩翩猛地回过神来。
她惨白着脸忍住心头惊天骇浪,急忙朝后退了两步,“翩翩这就走,这就走”,说罢,因走的急甚至忘了给萧荀行礼,便逃也似的出了勤政殿。
待她走后,萧荀戏虐的神色立马冷下来,朝殿外高唤:“李宏。”
李宏正站在殿门口打瞌睡,听到皇上这沉怒的唤声,瞌睡虫顿时骇的没了影,他急忙拍了拍脸将自己打醒,这才虾着腰一路狂奔到殿内跪下:“皇上有何吩咐?”
“将齐国屯兵在秦国边境,朕要御驾亲征齐国的消息散布过去,越快越好。”
李宏一愣。
以往皇上御驾亲征的事从不曾在开战前将消息透漏出去,这一回怎会这么高调宣扬?莫非皇上根本没把那总不驯服的齐国放在眼里,欲要好好教训齐国一番?
正这般想着,萧荀便幽声道:“派人将淑媛娘娘秘密监视起来,务必要做到外防内松,不叫她察觉,若这回你再出什么差池,提头来见。”
正愣着的李宏吓得双肩一抖,急忙应下。
待从殿内出来,李宏横竖想不通,前阵子还是皇上心肝肉的淑媛娘娘怎么这么有本事,能令皇上雷霆震怒下了杀心的对待!遂惋惜的摇了摇头,啧啧出声,这齐国刚出事,皇上就丝毫不念旧情的拿淑媛娘娘开刀,将人监视起来,也是心狠。
皇上既能对枕边都这般绝情,更遑论他了.....自个若将事办砸了恐怕比淑媛娘娘下场还惨,李宏想到这,骇的猛地打个激灵,再不迟疑急忙夹着脖子去办事了。
..........
“此消息当真?”
李宏人虽不怎么激灵却办事效率极高,没过一个时辰,萧荀欲御驾亲征的消息便传遍整个后宫,宫妃们遂赶去慈宁宫和太后提起了这事。太后闻言后,脸上显出一丝阴冷的笑。
“千真万确,臣妾去找皇上时刚巧碰到御前伺候的李公公,李公公亲口告诉臣妾的,并令臣妾近日开始打点后宫事宜,叫皇上出征时没有后顾之忧。”
说话的人是淑妃,她挥退了满屋子宫妃,只余太后,红菇和她三人后,才悄声道。
“哀家本顾虑着和皇上的母子情谊,想要背着皇帝悄悄除掉柳翩翩,正愁没有机会,这机会可自个送上门来了,皇上离宫,淑妃你便寻个由头将那柳翩翩做掉。”
“儿臣不敢。”淑妃吓得脸色一白,立马跪下来请罪。
“怕什么!有哀家给你撑腰,尽管去做。”太后不悦的冷斥她。
淑妃再怎么说也在后宫沉浮几年,自是看出太后的用意,太后这是想要借她的手除掉柳翩翩,她虽想要柳翩翩死,却不想染脏自己的手,便将自己在涉猎场无意间听到红菇派人去伤柳翩翩的事,以及她自己鬼使神差的跟去窥到柳翩翩异样的举动给太后说了,并一咬牙道:“当日臣妾也是存了私心,想要看看柳翩翩如何和皇上相处,没想到竟看到那一幕,皇上明知她行为有异,却依旧护着她,并封锁了所有消息只说柳翩翩只是受了点轻伤,之后更是将柳翩翩保护起来,臣妾着实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太后却是惊得霍然起身,她不认为柳翩翩这个弱女子是妖魔鬼怪,可一个身怀绝技又图谋不轨的人能天天近皇帝的身,对皇帝而言本就是极危险的事,皇帝不但不立刻杀了她,反而被那狐狸精迷了眼执意护她,那她就更留不得了。
可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除掉她呢?太后犯了愁,急的在屋中来回渡步。
一直未吭声的红菇激灵一动,俯身朝太后耳边凑去,低声说了几句。太后眸底渐渐发出狂热的光。
.............
柳翩翩如幽魂般脚下浮虚的走回忆梦殿,一路想着方才看到的折子。
她父皇怯弱整日沉迷温柔乡,不怎么理会朝事,朝中上行下效一丘之貉,整个齐国如同年迈的老人步入耄耋之年,毫无抵挡抑或是侵略别国的能力,若他父皇当真在秦国边境屯兵三万,那定是被她仇视齐国的太子哥哥怂恿才出的昏招。
而这些年秦国和齐国关系远不如字面上融洽,此时若当真齐国出兵侵犯秦国,那萧荀则可能毫不犹豫的打回去,那么,齐国那些懒散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应对秦国骁勇善战的兵士。
这场战争还没打,她几乎已能预料出结果,齐国必败。
那么,她临走时,萧荀是故意令她看到折子的吧?他是想要通过她劝她父皇不要侵犯秦国以卵击石?引起不必要的战争?
柳翩翩想的脑仁疼,只觉是这个理儿。
不行,不管萧荀是何意图,身为齐国公主的她,既知此战后果,就有责任提醒她父皇不要触怒萧荀,以免为国人惹祸上身,想到这,柳翩翩立马拿定主意快步回忆梦殿,刚要步去忆梦殿的台阶,手腕猛地一紧,却是一只枯朽的手攥住了自己,她一愣下意识就要甩开,一个拿扫帚的老嬷嬷扶着她哑声提醒:“公主小心踏空台阶。”那老嬷嬷说罢,撒手之际快速的塞入她掌中一物。
柳翩翩从未见过那老嬷嬷,大骇,立马撒手就要扔掉,那老嬷嬷却是按了按她手背,用嘴型吐出两个字。
她面色不由一愣,一下子攥住了手中之物,快步朝殿内去。
——老嬷嬷说的是:柳杨。
待走到殿内挥退所有人,柳翩翩这才颤着手将攥着掌中的东西展开,一个皱巴巴的纸团,上面的字迹却熟悉至极,是她七哥的字迹。
月儿送完李茂折返回来,便见柳翩翩正盯着纸团出神,眸底隐闪泪花,似激动的不能所以,她凑过去一望,面色倏然变得惨白,身子几不可控的发抖。
“月儿。”而此时被即将和四哥相见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的柳翩翩,自然没发现月儿的反应,她贪婪的将纸团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是她七哥所写,激动地一下子抱住了月儿,“我正想着怎么找七哥往齐国传消息,我七哥可立马来了,他约我浴佛节出宫相见,这个没良心的终于想起我这个妹子了,舍得来看我了,哼,等我见了他,非要哭死给他看,哭的他自己内疚心软!说着,眸底刚敛住的泪花又开始闪现,她忙吸了吸鼻子,破涕而笑道:“月儿,快快快,快帮我看看浴佛节那日我要穿什么去见七哥。”
说罢,撒开月儿急忙去翻衣柜,去找衣裳。
半晌,没听到身后月儿的动静。
柳翩翩不悦的回头等正杵在原地的月儿,“还不快点来。”
月儿这才慢吞吞的上前,却并不是帮她挑选衣裳,而是比划着手势:“浴佛节当日您怎么出宫?”
呃......
对啊,萧荀若不同意她出宫,她怎么去见她七哥?
柳翩翩一下子垮了脸,发了愁。
.........
萧荀处置完政务后也是深夜,他用力转动一圈酸胀的脖子,李宏立马举起茶盏凑在跟前,萧荀诧异的瞧他一眼,李宏立马拍马屁道::“这时淑妃娘娘方才托老奴送来的,老奴见皇上一直在忙,就没端上来。”
这淑媛娘娘眼看是要失了宠,此刻皇帝应该是想要去临幸别的娘娘了,那么身为九嫔之首的淑妃眼下最为合适,李宏便多嘴提醒一句。
而萧荀却是冷哼一声:“狗奴才好大的胆子。”
李宏吓得身子一抖,立马跪下来请罪:“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萧荀却是再懒得看他一眼,起身朝殿外去。
李宏见皇上没怪罪他揣摩圣意的意思,立马将装哭的两行泪一抹,眼巴巴的跟上去伺候。
萧荀漫无目的的走到宫道上,一路上宫人见到他都恭敬的称他为“皇上”,恭敬的都有些刻板,一个个似木头人似的不像活人。萧荀看着厌烦,想要回宫蒙头睡觉,可一想到勤政殿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和一群木头人就觉得冷清的毫无人气,不想回去。
他素来不喜热闹,也不喜旁人近身伺候,原本想着可能会这般毫无悬念的冷冷清清过一生,直到那个叫“巧巧”的女子出现,他才知何为快乐,何为喜欢,何为奋顾不身的爱情。
他幼年时因母亲身份低微早亡之故,父皇早早的将他过继给现在的“孝贤皇太后”抚养,孝贤皇太后明面对他照顾有加,暗地里却一直令他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替九弟将来荣登大宝铲除异几。
他感念“孝贤皇太后”的教导之恩,遂心甘情愿替九弟做事,直到十岁那年......安国需秦国派一名皇子去安国做质子,一时间所有皇子惶惶不安都称病不愿去安国,父皇便抽签决定,谁抽到红签,谁便去安国做质子,九弟不幸抽到了红签,“孝贤皇太后”骇的当场搂着九弟大哭不止。
九弟是“孝贤皇太后”的宝贝疙瘩,若九弟真去了安国,“孝贤皇太后”会发疯,而他不一样,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在宫里除了“孝贤皇太后”对他好,别的再无旁人,抱着报恩的心思,当天晚上他自告奋勇的想代替九弟去安国。
还没走到殿门口,就听九弟闹着要来找他告别,“孝贤皇太后”嘶声力竭阻止他:“你父皇偏袒那个狗东西!要你替他去安国送死!那狗东西不配做你哥哥,你给我听清楚了,他是你的奴才,一辈子都是你的奴才!你不许再叫他哥哥!”
他原以为只要自己不去解开那层遮掩虚伪亲情的“遮羞布”,便可和母后七弟粉饰太平的母慈子孝的过下去,不成想......上天还连他这点卑微的幻想都不愿给。
茫茫望不到尽头的雨夜中。
他决然转身离去,抱着尽对“孝贤黄天后”最后一丝亲情的念头,替七弟奔赴安国。
上天似也怜悯他,竟叫他在遭受亲情背叛最彷徨无助时遇到了巧巧。
那时在安国皇宫内,本是大司马家小姐的她骗他说叫“巧巧”,是宫内藏书阁的一名宫女,还胆肥的给身为质子的他起个绰号:“石头王”。
他不知她姓谁名谁,只觉这女子行为太大胆了些,说谎竟都不过脑子的,便姑且佯装信了她,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
之后当真是.....一言难尽。
身为女子的她竟和他称兄道弟,领他翻墙出皇宫,逛集市,甚至还逛妓|院听姑娘们听曲,美其名曰:带他这个小弟见见世面......
除非多年克制已能令他荣辱不惊,恐怕他都想敲开她脑袋,看看她脑子里都装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
然而,却没有如果。
在他还没弄明白对她的心意时,她便随着安国覆灭而香消玉勋了。
这段情也随着她的逝去而深藏在他心底,成为了最不能触碰的痛肋。
原想着,除了她之外他再不会喜欢旁人,会形影单只的过完这一生,直到另一个女子柳翩翩出现,她鲜活,有灵气如同当年的“巧巧”般身上有着不同常人的明艳色彩,他不自觉被她吸引,追逐她的目光,想要将她纳为己有。
可这柳翩翩却不识好歹辜负他的期许,糟践他的感情.......
而他明知她如此,却还忍不住继续肖想着她。
“皇上?”
萧荀正气闷的想着,忽闻一道惊喜的轻唤从身前不远处传来。
萧荀猛地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抬眸循声望去。
皎洁月色下,身穿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的柳翩翩站在殿门台阶上,盈盈朝他望来。见他见她,她轻咬下下唇,似终下定决心般快步朝他走来,夜风浮动她的衣玦,犹如雪色幽莲缓缓绽放,美得惊心动魄。
萧荀只闻心跳猛地漏跳一拍,不自觉的快走两步想要去抱她,却拼命忍住了。
只眨眼功夫,她已站在他跟前,笑着仰脸看他,腮边梨涡若隐若现:“翩翩正要去找皇上,皇上可亲自来了,倒是真凑巧。”
萧荀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忆梦殿。
不悦的心想:说的好似他非要来不可,非她不可了。明明他不想来着!这该死的李宏!见他来忆梦殿竟也不提醒他一声!可人来都来了,也不好转身离去,萧荀便掩唇咳嗽一声:“朕只是路过,怎么,翩翩这么晚不睡在等朕?”
柳翩翩一愣。
方才不是他一直站在她殿门口不走。她才出来迎一迎吗?
只不过她也正要有事和萧荀说,便出来将他迎进去点头道:“嗯。”
萧荀顿时来了兴致,白天他网已撒出去了,这时候她不应该在看了折子后拼命想着如何给齐国人通风报信,反而在等他?他原想着这几日晾晾她,叫她自个来求他,没想到她竟这么沉不住气主动送上来,莫非想对他色|诱一番劝他不打齐国?
想到这,萧荀心底忍不住一阵激动,自上往下看她,今夜她穿的这么明艳单薄,又在瑟瑟冷风中枯站了许久,翘首以盼的等他来,美人都这么主动了,那他再端揣着架子,就显得太无情了。
萧荀忙忍住心头窃喜,只任由她牵着手朝殿内去,半推半就的幽声提示:“唔,朕也是,不抱着翩翩睡,朕总觉得少点什么。”
柳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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