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隐患

    长沙城外,民居,主卧,两天前吐血的中年男子盖着棉被躺在床*上,面如金纸,气息微弱。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儒雅男子坐在床*前专心诊脉,床*头还站了个仆人。如果二月红在场就能认出诊脉男子的身份,江南神医化千道。

    一刻钟后,诊脉结束,化千道起身走到外屋,站在床*头的仆人替床*上的男子盖好被子才离开。化千道坐在桌前沉思,良久,提起笔开了药方,让一直在外屋等候的另一名仆人去煎药。

    陪同诊脉的仆人看着化千道说:“化大夫,我家少爷可还好?”

    化千道叹了口气,“尽人事吧。若能有蓝蛇胆和麒麟竭,再加上现有的药材,我有八成把握能把母虫引出来。以身养蛊本就是外道,眼下子虫已死母虫反噬,容兴的本源已伤,以我之力只能尽量安抚母虫不再躁动,先保住容兴的性命再说别的”。

    “化大夫,有劳您多费心吧,我家少爷也是报仇心切才行此下策。”

    “提到这个我就生气。林忠,你在阿兴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就不知道劝一劝他呢?报仇的方法多的是,干嘛就非想不开的要用蛊虫?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也该找主谋才是,你们主仆三个眼巴巴地盯着人家出了门的姑奶奶算什么事?还一盯就盯两个。现在倒好,主谋在江浙活得不知多滋润,阿兴用蛊虫把自己折腾得小命都快没了,落到了什么好?”

    “化大夫,小的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道听少爷的吩咐。少爷说过没有比亲人间自相残杀更让人痛苦的,少爷还说凡是他所受过的苦都要还回去。老的暂时动不了,也不着急,反正只要是王家人,不管男女,一个都不会放过。总之少爷怎么说小的就怎么听,哪怕以后…到了黄泉地狱,小的仍旧伺候少爷就是。”

    “放屁”在外被人推崇的化千道此刻完全变了脸色,指着林忠气得浑身发抖,“我说你们…你们主仆三个是不是脑子里都塞满了稻草?阿兴一把年纪了也不说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传宗接代,整日里就想着报仇,现在倒好,仇没报成却差点把命搭进去,这样下去还报个屁的仇。等阿兴醒了我要和他好好说说,再这么着林叔林婶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听了化千道的话,林忠抬眼看着对方,语气平缓地问道:“化大夫,你…当真希望少爷娶妻生子吗?”

    话音刚落,化千道呆住了,好似一盆冰水从头浇落,满腔怒火瞬间化为乌有。他睁大眼睛看着林忠,好似看见一个怪物,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说什么?你怎么…怎么…”

    林忠见状微微一笑,“化大夫不必紧张,小的不是多嘴之人。您和少爷一同长大相交非浅,您的心思小的明白,少爷也明白。只是如今这世道未必……反正不论怎样只要少爷高兴就好,小的绝不乱说话。”

    极力掩藏的心思骤然被揭破,化千道不知如何是好,往日的从容全然不见,只想马上离开。三两下收拾好药箱,化千道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便夺门而出,险些和去外面抱柴火回来熬药的林义撞在一起。

    见化千道神色慌张匆匆离开,林义有些奇怪但没多想,嘴里嘟囔几句就去厨房煎药了,少爷还在等着呢。

    化千道仓惶离去,林忠收起原本平和的笑意,面无表情走进卧房来到床*边,弯下腰仔细看了看林容兴的脸色,想了想从腰间暗袋里拿出一个蓝色瓷瓶,打开,放到林容兴的鼻子下方。不一会儿瓷瓶里飞出一只金色的小虫子,从林容兴的鼻孔里飞进去。过了约一盏茶功夫,昏迷的林容兴突然抽搐起来,脸色也瞬间通红,仿佛下一秒能滴出血来,十分可怖。搁在被子外面的双手紧紧抓住了被子一角,手背上青筋凸起,看起来十分痛苦,偏偏又无法出声。过了好一阵子林容兴才平静下来,脸色恢复正常,呼吸也比之前有力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见林容兴恢复平静,林忠松了口气,心想还真是命大,这个时候以蛊攻蛊都能让他挺过去,看来这报仇的心思当真成了执念,不死不休,家主果然好计谋。虽说现在就把化心蛊用掉有点可惜,但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只要能让红家和张家反目就行了。那化千道倒是个有心人,原本觉得两人的关系有些怪异就想诈一诈,不成想却是真的还是一头热,可惜了。说起来那丫头真是好命,早些年迷住了红二爷成了当家太太,现在又有高人替她解了蛊,不过没关系,只要林容兴还活着就行。长沙城里九门之间平静的时间够长了,这合久必分,不必着急,好戏在后头呢。想到这里,林忠再次弯下腰,凑在林容兴耳边轻声说:“少爷,您可要坚持住,醒过来才能接着报仇,不然的话老爷和太太在九泉之下可是闭不上眼睛呢,也白费了…花大力气找来的人面噬心蛊和化心虫,所以你一定要醒过来才好”。说完动作轻柔而迅速地替仍然昏迷的林容兴换掉之前汗湿的里衣和枕头,刚弄好林义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放着装药的碗和汤匙。

    林义走到床*前,放下托盘,看了看林容兴的脸色,对林忠说:“忠哥,少爷的气色好些了,化大夫可真厉害”。

    林忠闻言点头,“那当然。化大夫可是江南大名鼎鼎的神医呢,有他在,少爷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嗯”林义用力点头,“忠哥,药熬好了,我来伺候少爷用药”。

    “还是我来吧,少爷刚发了汗,我替少爷都换了,你把衣裳和枕头拿出去收拾了。”林忠说完端起药碗在床*边坐下。

    林义见状便捡起丢在地上的里衣和枕头,对林忠说:“那我先去收拾,忠哥你伺候少爷用药吧”。

    “好,你去吧。”

    见林义出去关上门,林忠才不紧不慢地用汤匙给林容兴喂药,如同一个真正忠心耿耿的下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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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红府,因天气晴好,丫头指挥下人们把二月红近期用不着的行头都搬出来晾晒。正忙碌着,忽然“哗啦”一声,丫头转身一看,小丫环秋杏打翻了放着穆桂英头冠和披风的托盘。见丫头看过来,秋杏慌了,边跪着捡头冠边请罪,“奴婢该死,夫人饶命。奴婢一时失手,绝不是故意的,请夫人恕罪。”

    “行了,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打翻的。快起来吧。”丫头边说边弯腰捡起披风。

    秋杏把头冠捧起来发现上面的珠子掉了好几颗,吓得又跪下来哭道:“奴婢该死,奴婢知错,夫人饶命啊”。

    “行了行了,别跪了。珠子掉了就掉了,我出去买几颗新的配上就行了。你下去吧。”

    “是,多谢夫人不罪之恩,奴婢告退。”秋杏站起来,边抹眼泪边退了出去。

    丫头仔细看了看头冠,心里估算了一下,又看看天色,让贴身丫环桃花拿来大衣穿上,拿起手袋带着桃花向外走。没走几步管家过来,行礼问道:“夫人,您要出去?”

    “是啊,出去走走。”

    “是,可要派人跟着?”

    “不必了,有桃花和陈…咦,林叔,怎么好几天都没看到陈皮了?他不在府里吗?”

    “回夫人的话,前些天陈皮派人来说感染了风寒,不便回府,就在码头休养,待康复了再回府给您和二爷请安。”

    “哦,是这样啊。”丫头点点头,“这孩子也真是不爱惜身子骨,林叔,让人送些药材去码头,让陈皮好好养着,不用牵挂我和二爷”。

    “是,夫人,二爷已经吩咐送去了。”

    “那就好。行了,林叔忙去吧,我最多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是,夫人慢走。”

    丫头带着桃花出了二门,走到离大门还有十多步的地方,二月红披着大氅回来了。一见二月红,丫头又惊又喜,迎上前说道:“二爷,回来了”。

    “嗯”二月红点点头,拉起丫头的手,又仔细看了气色,才笑着说:“这是要出去?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我看天气好,把让人二爷你那些不用的行头都搬出来晾一晾。这不刚弄好,又没什么事,就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也好,疏散疏散筋骨,我今天也没什么事,陪你一起去吧。”二月红说完便脱*下大氅交给下人。

    “好啊。”丫头高兴地挽起二月红的胳膊向外走,有心爱的夫君陪同,丫头无忧无虑,不知道更大的忧患已经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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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矿洞,张启山若九一行人走过一处拐角,前面有一个用木材搭成的约二层楼高的架子,顶上绑了很多个麻绳结。齐铁嘴拿着手电筒四处照,照到架子上一个横梁时尖叫一声:“妈呀”。这突然的尖叫把大家都吓一跳,张启山没好气地瞪了齐铁嘴一眼,“老八,你别一惊一乍的行吗?”

    “不是,佛爷,这里不能过去,太可怕了。”

    “怎么不能过去?老八你看到什么了?”

    没等齐铁嘴解释,从若九劈开铁门后一直安静的老头突然发疯般地尖叫起来,紧接着用力甩开张副官的手冲出矿道,眨眼间就跑远了。张副官要去追,被张启山拦住了,“别追了,留着他也没用,该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下面的路我们自己走”。

    “是,佛爷。”

    张启山用手电筒把木架照了一遍就要往前走,齐铁嘴一把拉住他的衣服下摆,颤抖着声音问:“佛爷,真的还要继续走啊?”

    “是啊”张启山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佛爷,这个,你看这架子的横梁上有不少坎儿,说明这上面吊死过人,还有这么多麻绳结。每一个麻绳结就代表吊死过一个人,佛爷你想想,好端端一个矿洞,怎么会吊死那么多人?这根本就不正常,要是再往前走,不知道还会碰到些什么?”

    闻言张启山微笑着拍了拍齐铁嘴的肩膀,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温和了,“老八,你要是再废话的话,我就把你也吊上去。”说完转身就走,不管瞬间呆住的齐铁嘴。副官朝齐铁嘴耸耸肩,跟着走了,若九憋着笑,推着齐铁嘴往前走。

    又往前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到了矿道尽头,周围没有路了。这下齐铁嘴又活跃了,还没等他开口,张启山发现了水缸里的怪异,直接一枪打穿了缸底,水流顺着缸底的洞漏了下去。接下来四人一起动手,把狭窄的洞口挖开,张启山第一个跳了下去,副官拎着箱子跟着跳下去,确认了下面空气流通无碍,张启山向上喊道:“下来吧”。话音未落,若九带着齐铁嘴跳了下来,若九落地很稳,齐铁嘴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人齐了,张启山用手电筒照着路说:“跟着我,这里是个新的矿洞”。

    “佛爷,后面的路好像不通。”副官提醒了一句。

    张启山闻言看了眼后面的通道,想了想说:“跟我走”。

    这个矿洞里到处是蜘蛛网,地上还有不少碎木,张启山抓起一撮看了,判定这些碎木正是076号军列上的木质棺材外板上脱落的,应当是日本人在搬动棺材时摩擦掉落。

    张启山仔细打量四周后说道:“你们看这条矿道,很明显比上面那条粗糙,时间也久远的多,怕是有百年了。”

    “佛爷,那照时间算这条矿道不就是清朝中期开的?”

    “不会吧?清朝中期的时候可没有铁路和火车。”

    “我也想到这个问题”张启山边说边皱起眉,“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开矿道的时候临时造的棺材还是当时发现的棺材”。

    “佛爷,你说的他们是清朝人还是日本人啊?”齐铁嘴很有求知*欲*地问道。

    “老八,你听到鬼魂哀嚎了吗?”

    “鬼魂哀嚎?没有。”

    “那你说的什么?”张启山忽然发了火,直接捡起一块木板拍在齐铁嘴身上,接着抬腿向前走。

    张副官和若九都朝齐铁嘴投去一抹同情的眼神,跟着走了,齐铁嘴沮丧着脸走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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