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客人助兴,新月饭店安排的节目中西合璧,将传统与西学糅合在一起却不显杂乱,也是难得。大厅一侧放了两张赌桌,围了不少人,为下注吵吵嚷嚷。若九看见尹新月仍旧一身男装混在围着赌桌的人群里,却偏偏一脸无聊。齐铁嘴也看见了,对若九说:“若九小姐,你看,那个不是在车站外面接我们的司机小弟吗?”
“就是她。不过八爷,你不妨再仔细看一下这位司机小弟以及她身后的人。”
“若九小姐,您的意思是……等等……”齐铁嘴把眼镜往上推了推,朝尹新月所在的位置认真看了一会儿,咂咂嘴道:“我就说嘛,这么细皮嫩肉的怎么会当个司机,原来是个女娇娥。这么说若九小姐你早就看出来了,好眼光”。
“八爷过奖了,只不过坐车时发现她有耳洞。对了,有没有看出女娇娥身后穿绿衣服的侍仆有什么不同?”
“没有唉,是有什么问题吗?”
“穿绿衣服的那个耳廓形状特别,赌桌上色子摇动的时候她的耳朵也在动,说明听觉很灵敏。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听奴,新月饭店的倚仗之一。”
齐铁嘴闻言环视了整个大厅,嘴角抽搐了一下说:“若九小姐,这里穿绿衣服的有好几个,如果她们都是听奴,那是不是表示我们说的话她们都能听得到?”
“如果是在安静的环境里,她们应当能听得很清楚,不过眼下这里这么多人,声音叠加,想要听清楚…估计不太容易。再说我们堂堂正正来参加拍卖会,又不是搞什么秘密行动,让她们听吧,无所谓”若九笑着说道。
“您说的对,我们坦坦荡荡,没什么好怕的”齐铁嘴点头表示赞同。
“八爷,那边有张桌子空着,过去坐一会儿吧。”
“好,若九小姐,您请”齐铁嘴说完便侧身让若九先走。
若九和齐铁嘴走到空着的桌子两旁坐下,桌上放着茶碗和三碟点心。若九端起茶碗掀开,闻到一股清香,上好的君山银针。抿一口,不冷不热刚刚好。放下茶碗,再逐一尝过碟子里的点心,若九心想新月饭店果然财大气粗,难怪能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这时坐下来后就东张西望的齐铁嘴收回目光,若九开口问道:“八爷,看出什么了吗?”
“若九小姐,这里的防卫很严密,每个出口都有专人看守。”
“这是当然,安全第一嘛。不然怎么能让客人们吃好玩好还念念不忘呢?八爷,你注意到那些护卫手里拿的棍子了吗?换个方向看。”
听了若九的话,齐铁嘴偏着头仔细看了距离最近的一个护卫手里的棍子,不由得倒吸了口气,轻声对若九说:“若九小姐,我怎么觉得那棍子前端的针看起来像是有一层蓝光。”
“那些针是淬了毒的,见血封喉,拿棍子的护卫应该就是棍奴。”
“咝~~~这个...不至于吧。”
“为什么不至于?新月饭店家大业大,要想镇得住,起码自个儿得拿得出手。在北平这地界儿如果自身实力不够,光有背景没用,万一遇到来头更大的或者几家联合,照样吞了你,差别不过是一个人吃还是几个人分而已。”
“说的也是。对了,若九小姐,你看这个,这是明晚的演出单子,为了给来参加拍卖会的客人找点乐子,新月饭店特地请了北平最有名的戏班子,连唱三天。”齐铁嘴边说边递给若九一本封面烫金的戏单。
若九接过戏单,打开看了,挑了挑眉,居然各个唱腔流派都有。合上戏单对齐铁嘴说:“八爷,你这是从哪儿得到的?”
“就在我房间里呀。怎么,您那儿没有?”
若九摇头,“没有,看来是一个套间放一份。对了八爷,你看台上那位的扮相和身段,相比二爷如何?”
“若九小姐,我也就是凑凑热闹,连票友都算不上。不过二爷的戏是真的好,特别是那一出《穆柯寨》。那身段,那枪花,还有下腰和翻身,简直绝了。那还是二爷头回登台,当真是开门红和满堂彩。打那以后每回二爷登台,梨园都坐得满满当当,特别是那些个太太小姐们,迷得跟什么似的。”
“八爷,照你这样说,回长沙后一定要去梨园给二爷捧个场见识一下二爷的风采才行。明天就是拍卖会,这最后一天点戏可有什么讲究没有?”
“当然有。若九小姐,这最后一天的点戏,要照北平大户人家的玩法就是听众点戏,不过新月饭店玩得更大,和拍卖一样,价高者得,也算是提前给拍卖会暖场子。”
“哟,八爷,行啊,就这么两个时辰,打听得挺清楚的。”
“没有没有,戏单最后一页下面有一行小字说明,不仔细看就会漏掉。”
“原来如此。那倒有趣,明天可要好好看看,这点戏谁能摘得魁首。”若九说完便把戏单放在桌上,心里想起剧中张启山为了查明藏宝室的位置,要齐铁嘴设法让那对并蒂以最高价点《穆柯寨》的情景,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还是那位刘松仁长官花五百大洋出风头。若九一直在找机会试探天道的承受度,上次确定剧情可以稍作改动,这次若九想弄明白改动到哪个程度天道才会发出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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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郊区监狱,陈皮被陆建勋带走后就关押在这里。
“快说,啪~~啪~~~你到底说不说?”负责审讯的警察边用皮*鞭抽打陈皮边喝骂,陆建勋坐在一旁看着,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下去没什么效果便喊停,接着起身走到陈皮面前,单手抬起他的脸看了看说:“小小年纪嘴还挺硬。不说是吧,我看你是不打算出去了”。
陈皮恨恨地瞪着陆建勋,后者微笑着继续说道:“陈皮,张启山派人抓了你之后就不管了,你说他打算干什么呀?”
陈皮别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吗?张启山和你的好师父二月红是至交,现在前面二月红刚去了北平,后面张启山就抓了你,你会不知道?只要你说出来,我立刻就放了你。”话到这里陆建勋停下等了一会儿,见陈皮仍不说话也不生气,接着说道:“陈皮,你是不是很担心你师娘?听说她的病可是越来越重了”。
闻言陈皮怒视陆建勋,“你胡说,我师娘已经好很多了”。
“哈哈哈~”陆建勋仰头大笑,“陈皮,你在这深牢之中,怎么知道我在胡说呢?说,张启山和二月红在密谋什么?说了我马上就放你走。”
“呸~~”陈皮唾了陆建勋一口,“休想,我不会背叛我师父的”。
陆建勋看着陈皮一脸不驯的模样,点点头道:“不说?好,那你通敌叛国的罪名怕是洗不掉了”。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通敌”陈皮抬头吼道。
陆建勋微微摇头,“跟我狡辩没有用,抓你的人可不是我。陈皮,好好想想,可别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张启山为什么抓你?好好想一想,等你想明白了,我随时恭候。”说完拍拍手带着亲兵离开,留下警察看守。
陈皮被吊着,心头思考着被抓的前后经过,虽然张日山很让人讨厌,但他为人坦荡不说谎,所以师父和师娘一定是去北平求药了,师父一定会救师娘的。师娘~师娘还没有吃到我买的糖油粑粑,我一定要活着出去。陆建勋把我带走,张启山不会不知道,这一山不容二虎,张启山不会看着陆建勋拷打我不管。坚持住,只要坚持住,熬过去就能活着离开。
布防官府,张启山正在批文件,副官快步走进来禀报,“佛爷,属下查到陈皮被陆建勋关在城郊一所监狱里,那里常年关押死刑犯,位置偏僻,所以费了点功夫才找到”。
“嗯~那陆建勋现在在哪里?”
“陆建勋上街例行巡查去了。”
“带上一班兄弟,跟我去监狱。”
“是”
张启山带人来到监狱,找到关押陈皮的房间,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对话,“这小子还真是嘴硬,就是装死,怎么打都不招”。
“没事儿,到了咱这里,不愁他不招。”
“也是。这小子,要我说痛快点不就完了,可偏偏死撑着受罪。得,我去看看……”
听到这里,张启山吩咐一声“开门”,守在门外的警察立即将门推开,屋里的警察见张启山来了都立正敬礼,“佛爷好”。
张启山从两个警察身旁走过,看了看被吊着的陈皮,皱了皱眉说:“把他放下来”。
话音刚落,两个亲兵冲上前,把陈皮手上的绳子解开,刚一松开陈皮就瘫倒在地,张启山见状沉下脸问道:“人怎么成了这样?”
负责讯问的警察之一答道:“佛爷放心,但凡进了这里,都是犯了大案的,不先脱层皮,他们是不会交底的”。
“是吗?那他交代什么了?”
“佛爷,这人骨头比较硬,到现在也没有认罪。可能他也知道,这通敌叛国是重罪,要吃枪子儿的。”
“什么通敌叛国?谁给他定的罪名?”
“这个…佛爷,这是陆长官吩咐……”
“行了,这个人我今天要带走,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张启山要带走,你们拦不住,其他的不用我再教了吧。”
“这个……”两个警察顿时犯了难,无论答不答应都不是好事。这时陆建勋的声音响起,“启山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这小小的监狱可真是蓬荜增辉。听说前段时间启山兄因军务十分忙碌而至无暇回府,不知今日因何得空来这监狱一转呢?”
“建勋兄说笑了,身为布防官来监狱巡查也是份内之事。”
“启山兄高义,陆某佩服。不过陆某调任长沙也有段时间了,虽不像启山兄这般受长沙百姓敬重,但这长沙城的安危也是陆某的职责所在。听说启山兄缉拿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犯,我呢也是求好心切,就先审问了一番。启山兄,你不会怪我吧?”
“不知建勋兄可曾审问出什么?”
“这个嘛…倒还没问出什么来。”
“哦~还没问出什么来就把人打成这个样子,建勋兄,难道你是想屈打成招吗?”
“启山兄误会了。这通敌叛国可是大罪,我实在是不敢怠慢哪。不过这手下人办案,难免没个轻重”话到这里陆建勋突然转头瞪着屋里两个警察喝道:“你们两个怎么办案的?都给我滚出去受罚”。
“是”两个警察齐声答应,立即转身跑出去。张启山不在意这些小虾米,直接对陆建勋说:“这个人我之前调查过,在码头有一点势力,我曾怀疑他在私下跟日本人有交易,但没有证据,所以把他抓来警告一下。可没想到建勋兄你这么重视他,亲自来审问,还扯到什么通敌叛国之罪,难不成这中间有什么是我张启山疏忽了?”
“码头交易?”陆建勋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启山,“就这么简单?”
张启山平静地回视,“建勋兄不信我?”
陆建勋笑了,“不敢。启山兄向来说一不二,陆某实在不敢不信”。
这时候张启山已不想再继续扯皮下去,上前几步看了眼陈皮的状态后说:“建勋兄,人我就带走了,至于他有没有通敌叛国,跟日本人有没有关系,我调查完之后再告诉你”。
陆建勋见状知道事已不可为,便痛快地答应,“那就有劳启山兄了”。
“好说。我们走。”张启山说完便转身大步向外走,副官和亲兵带着陈皮跟上。
等张启山一行人的身影消失,陆建勋的亲兵上前问道:“长官,难道就这么让张启山把人带走了?”
陆建勋摘下手套丢在桌上,不紧不慢地说:“慌什么。带走就带走了,反正这个人也是用来试探张启山的。带走也好,来了个不打自招。不过张启山这么在意这个陈皮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还有二月红和陈皮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想办法给我查清楚”。
“是,长官。”
亲兵把陈皮扶到监狱外放在车上,张启山叹了口气问副官,“他伤得怎么样?”
“皮开肉绽,失血过多昏迷。如果伤到筋骨,怕是要找个好大夫看看。”
“不用这么麻烦,直接送去医院,找个信得过的人照顾他,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是,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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