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陆平打听到的消息,陆建勋反复考虑之后决定还是正面突破。他送了拜帖到布防官府,若九收到帖子既惊讶又不解,无缘无故这姓陆的想干什么?张启山也很迷惑,认真看过陆建勋的拜帖后对若九说:“据我对陆建勋的了解,他行事喜欢剑走偏锋,送帖子来一定有特别的用意。若九,要不要赴约由你决定”。
若九用拇指和食指拎起拜帖晃了晃,对张启山道:“佛爷,陆建勋是情报官,如果拂了他的面子会不会与你有碍?”
“无妨”张启山摇头,“我是布防官,严格算起来陆建勋应当听我调派,不过是看了宋长官的面子才同他客客气气”。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若九点点头,“佛爷,我去见一见陆建勋。既然他以礼相待,那我也该以礼相待。”说到后一个“以礼相待”时若九加重了语调,张启山听了想了想点头,“你说的对。弄清他的目的,也省得以后时不时地冒出来扰人清静。对了,到时让副官陪你一起去。”说完张启山扭头看了眼站在他右手边的张副官,后者立即应声,“是,佛爷”。
若九听了也看了看张副官,笑着说:“好,听佛爷的”。
腊月十六,巳时三刻,若九和张副官来到徐长兴酒楼。跑堂的引二人到了楼上包厢,里面除了陆建勋和陆平,还有一个人,化千道。看见化千道在座,若九瞬间明白了陆建勋下帖子的目的,心想化千道还真有点能耐,居然搭上了陆建勋还让后者出面。张副官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这时候他也明白了缘由,不过佛爷吩咐过让他听若九的,所以他只带了耳朵。
见若九和张副官一前一后走进包厢,陆建勋和化千道都站了起来,若九看也不看化千道,只同陆建勋打招呼见礼,接着在陆建勋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张副官向陆建勋行礼后站在若九身后。
陆建勋对若九忽视化千道的态度并不奇怪,自己也曾被这样对待过,只要能达到目的,受点气不算什么,因此只是笑了笑便坐下了。化千道不知道陆建勋的想法,本以为若九今天多少会客气一些,没想到自己直接被忽视了,顿时感到十分羞辱,很想破口大骂然后拂袖而去。可一想到林容兴还在等着麒麟竭和蓝蛇胆救命,只能忍了气坐下。
化千道脸色难看,但若九和陆建勋都视而不见,后者倒了杯茶放在若九面前,笑着说:“今日陆某冒昧,多谢若九小姐赏脸。此处别无长物,只有清茶一杯聊表谢意”。
虽说心里已经明白陆建勋的用意,但若九还是想看看陆建勋如何行事,于是端起茶杯沾了沾唇便放下。
看着若九的举动,陆建勋也没生气,笑了笑对若九说:“若九小姐,听说您和化先生之间有些误会,这老话说的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因此陆某忝颜想为二位作个调解,不知若九小姐意下如何?”
“误会?陆长官莫不是在说笑?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化先生有误会?”
闻言陆建勋看了化千道一眼,后者咬咬牙起身对若九说:“若九小姐,化某自知学艺不精,不敢班门弄斧。但化某真心求药,愿用全部家产换取麒麟竭和蓝蛇胆,还望若九小姐成全,化某感激不尽。”说完便弯腰行礼。
听了化千道的话,若九挑了挑眉,“化先生,该说的话上次在解语楼已经说过了。再说我不缺钱,所以你凭什么认定只要你想要麒麟竭和蓝蛇胆我就该双手奉上?”
“这……”化千道噎住了,想不到若九会这么不给面子,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若九小姐,君子有成人之美,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是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原来化先生也知道这句话。不过我有点好奇,你当初接了英雄帖之后是怎么想的呢?”
若九提到英雄帖,化千道顿时面红耳赤,下意识地低了头,他觉得自己那点心思都被看透了。当初明知丫头是无辜的,却因一点私心而隐瞒了病因并误导二月红,这事做得亏心且违背了师门训导,化千道不是不愧疚的,特别是现在在若九这里碰了壁,化千道越发后悔。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林容兴和二月红之间的恩怨纠葛化千道很清楚,该劝的话他对林容兴说了不知多少遍,可后者执意报仇,化千道只能……他不怕将来下地狱,因为早因无法割舍而身在其中不得解脱。
见化千道低头不说话,若九扯了扯嘴角,对陆建勋说:“陆长官,承蒙您相邀,可惜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日只能辜负您的一番美意了。我还有事要办,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陆建勋闻言看了看化千道,后者仍然低头不语,陆建勋无法只得笑了笑说:“无妨,若九小姐能前来陆某已经很高兴了。既然若九小姐还有事要办,那陆某也不便留客,改日再请小姐喝茶,还望赏脸”。其实陆建勋并不想今天的会面就这样草草结束,但刚才若九和化千道的对话透露出的讯息不少,陆建勋觉得需要好好理一理,于是便顺水推舟以期给若九留个好印象。
有道是花花轿子人抬人,陆建勋场面做得好,若九自然也客气,“陆长官言重了。多谢您的款待,告辞了”。
“好,若九小姐请慢走。”
若九起身向外走,张副官向陆建勋行礼后跟上,若九走到门口的时候,化千道的声音响起,“若九小姐请留步”。
闻言若九停下,转身,化千道快步上前,掀起长袍前襟,“扑通”一声跪在若九面前。这一跪把陆建勋和张副官都吓了一跳,前者立即站起走到化千道身边说:“化先生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可以说出来一起商量,何必如此?”
化千道没有理会陆建勋,仰头看着若九说:“若九小姐,化某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取麒麟竭和蓝蛇胆。无论您想要什么,只要化某能做得到都可以。若九小姐,请您成全”。
看着跪地请求的化千道,若九语气平静地问道:“化千道,你这是打算用苦肉计来胁迫我答应你的要求吗?”
“不不不,化某不敢也绝无此意,只是求药心切。若九小姐,无论有什么罪责都由化某一力承担,求您发发善心,救阿兴一命吧。”化千道的声音里满满的哀求,甚至带了三分哭音,饶是陆建勋满心算计,听了也忍不住动容。
若九见状摇了摇头,“化千道,阿兴就是你那位挚友的名字吗?对了,你应该读过《红楼梦》吧?贾雨村在金陵游玩时偶入破庙见到的那副对联可还记得?你对友人倒是情深义重,只是一步错步步错,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回头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走出去,张副官看了跪伏在地的化千道一眼,什么也没说跟着走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化千道下意识地抬头看着空荡荡的走道,一阵绝望涌上心头,喉头一甜,下一秒钟什么都不知道了。化千道吐血昏阙吓到了陆建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当下也来不及多想,让陆平将化千道半扶半抱带上车送去医院。医生诊断后说化千道是气急攻心吐血,并无大碍,陆建勋才松了口气。他安排一个亲兵留在医院看顾化千道,自己回情报官府梳理今日所见所闻,陆建勋有预感,如果能弄清今天发生的一切的缘由,就能打开眼下在长沙困顿的局面。
若九不知道化千道会气急攻心吐血,当然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主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条路是化千道自己选的,无论什么结果都只能自己承受。回到布防官府,若九回房休息,张副官去大书房向张启山禀报今日会面的情况。当张启山听到化千道向若九下跪求药时,忍不住摇头,“这个化千道,真是……”
以张启山的性格,如果化千道没有犯错在前,或许上门求药时他还会帮忙,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真一饮一啄皆前定。至于化千道提到的“阿兴”,张启山让副官去红府问一问。
张副官从书房出来就去了红府,二月红得知消息后认真地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到哪个仇家名字里有“兴”字,这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静观其变。
陆建勋弄出来的动静很快传到田中良子耳中,她觉得是个机会就向裘德考禀报,后者同意她的观点,于是田中良子派人去医院盯住化千道,伺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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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城外,日落时分两名黑衣男子走入林容兴居住的小院,林忠迎上前并向前面一人行礼道:“岳先生,一路辛苦了,先进屋休息一下吧”。
被称为“岳先生”的中年男子点点头,“好”。
三人来到堂屋,岳先生和随从坐下,林忠站着,为岳先生和随从倒了茶。岳先生端起茶杯闻了闻又放下,看着林忠问道:“让你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岳先生,东西属下都拿到了,林容兴也服了药,您随时可以开始。”林忠态度恭敬地回答。
“那就好,来之前家主就吩咐过要尽快解决。”
“是,那岳先生您看什么时候开始比较合适?”
“明晚吧。今天来不及了,要准备的东西不少,而且今天也不合适。”
“是,属下知道了。”
“对了,林义和化千道呢?”
“林义已经被属下处理掉了,化千道今日进城去求药了。”
岳先生闻言哼了一声,“这个化千道,还真是死心眼”。
“您说的是。不过死心眼也有死心眼的好处,有化千道帮忙,属下到长沙城后行事还算顺利。对了,事了之后要不要把化千道也处理掉?”
岳先生沉默了一会儿摇头,“不必。家主说化千道是药门弟子,还能有点用,先留着看看再说”。
“是,属下明白了。岳先生,时辰不早了,属下去备饭,您先休息一下。”
“好,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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