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儿闻言摇头,看着穆笙说,“先生自有他的方法,断然是不会看错的,红鸾煞星出现,机缘巧合之下被师傅看见了,南阳一带识天象者不多,除非确凿的推断,否则不会有人能够发现姑娘就是红鸾煞星,我和师傅都不会说,所以姑娘不必担心往后有人会找上你。”
穆笙打量着弄儿,忽然问,“贾诩是你的师傅?”
弄儿垂眸,“正是。”
穆笙又问,“我是红鸾煞星一事,只有你和你师傅知晓?”
弄儿正色说,“不错。血染宛城之危,生于煞星,也可化于煞星,师傅的意思是,若是血染宛城不可避免,那么染的也决不能是我方将士的鲜血。姑娘,可明白?”
穆笙心想,原来是要利用她,按照历史,宛城一战,张绣打得曹兵溃不成军,大败而归。只要历史的结局不变,红鸾煞星存在与否,影响都不大,不若先应下,再相机而动。
想到这里,穆笙收刀入鞘,看着弄儿笑说,“宛城的确会发生大战,至于染的是谁的鲜血么……”顿了顿,看着弄儿有些紧张的神色,穆笙继续道,“我要见你师傅,和他谈谈条件。”
弄儿一怔,随即道,“奴这就去安排。”说完弄儿便下去了,门口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排士兵守着。
穆笙又走到窗前,看着阁下败落的草木,心中怅然,自从决定离开小沛之后,她就知道,迎接她的必然是眼睁睁的嗜血乱世,如今又多了一颗红鸾煞星的命定,让穆笙的心里反而多了几分宿命之感和几分不安稳。
一间阴暗小屋中,窈窕的身影一闪,“师傅,穆姑娘请求一见,想要与您谈条件。”
光线昏暗中,中年男子的侧脸隐在其间,透着阴森,森冷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笑,“果然没有看错,就是红鸾煞星。弄儿,今夜戌时,我会去找她。”不错,这名男子正是贾诩。
“诺。”
弄儿正要退下,忽然又听得贾诩突然出声,“你受伤了?”
弄儿呼吸一紧,冷静回答,“没有。”
贾诩嘴角抽动,靠近弄儿,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赫然看到了脖子上那醒目的刀痕,轻轻触碰,“你进来的时候,我就闻到了血腥味儿。她伤得你?”
弄儿默然不语,看着面前的男子,阴沉沉的眸子中似乎隐藏着一些情绪,她的心突然涌过一丝暖流。
贾诩见她沉默,忽然抚上她的侧脸,“从我把你捡回来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的性子,受伤了也不肯说,你啊……”
弄儿看见她的师傅两鬓有些发白,面上不再是阴诡的算计,而是她许久未曾见过的无奈神色,她微微张口,“师傅……”
师傅把她捡回来的时候,她才五岁,而他,已经是三十而立的年纪了。他抚养她长大,教她策略,还为她找了师傅叫她武功,她经常听到他对她说的一句话就是,“弄儿,你是我的一把刀,是我磨了十数年的一把锋利的刀。”
于是她慢慢长大,在他身边做他的婢女,其实是暗中帮他完成一些事情,随着他东奔西走,如今她已是十七岁的年华,而他,却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人了。长久的朝夕相处,让她早已摒弃了世俗的约束,爱上了这个将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师傅,却从未说出口。
她看着他的眼神渐渐有些变化,里面有深深的依恋和爱慕,贾诩自然是感觉到了,他忽然抽手,声音恢复阴冷,“下去吧。”
弄儿突然如同从三九天里的暖阳坠入无比寒冷的冰窟,为什么每次在她感受到一丝温暖的时候,都突然变得这么无情,在你的心里,我就只是你可以利用的一把利刃么?
弄儿回来的时候,面色有些发白,穆笙看着她有些通红的眼睛,莫名问,“哭了?”
弄儿咧嘴,笑得有些苍白无力,“没有。今夜戌时,师傅会来,姑娘可想好要谈的条件?”
穆笙看着她不是很好的面色,感觉奇怪,但也不好奇多问,提到条件,她已经想好了,她可以保证宛城之危无害于他们一方,但是事后,她必须要安然无恙地离开宛城。
“条件到时我自会与你师傅说,你不必多问,退下吧。”
“诺。”
是夜戌时,穆笙已经让弄儿看好了茶,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等着。
忽然听到一串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弄儿引了一个中年男子进来,看着像是四十岁左右的模样,穆笙记得,这就是“毒士”贾诩。
贾诩跨过门槛进来,当先开口笑说,“劳穆姑娘久等。”
穆笙微笑,“茶已备好,先生请。”
贾诩在她对面落座,笑道,“贾某也不兜圈子了,姑娘有什么条件,请直说。”
看见弄儿立在贾诩身后,穆笙忽然一笑,“穆笙也不兜圈子,只要先生可以确保我能够在化了宛城之危之后安然离开,决不阻拦,我便可保证宛城之危,血染的不是你主公张绣的兵马。”
贾诩饮了一口茶水,看着穆笙笑说,“这个条件不算苛刻,贾某可以答应姑娘。”
穆笙也抿了一口茶,微笑道,“你的人很聪明,只可惜,身手实在一般。”
弄儿面色一变,贾诩也是眼光意味不明,紧接着他竟颇为赞同地笑着点头,“小小的婢女,自然比不上红鸾煞星,姑娘若是看了不顺眼,随意打杀,只要最后给贾某留个活口就行。”
弄儿身子一震,嘴唇霎时发白,微微有些颤抖,穆笙听了这话也是惊诧,摇头笑道,“随意打杀倒不必,这段日子就跟在我身边吧,我倒是挺欣赏她这性子。”隐隐约约的,她看着弄儿,好像有点自己的影子。
贾诩走了之后,穆笙没有让弄儿马上退下,而是让她一起坐下,语气温和,“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害怕?仅仅是因为他说了那句要将你随意打杀么?”
弄儿闻言,看着穆笙的眸子中泛着些许的泪光,“奴自五岁起便跟着师傅……”
听完弄儿的一番话,穆笙长叹,“这么说,在他心里,只是将你当作一把利刃,可是你,却交付出了自己的一片真心……”
同为女子,穆笙为她感到悲哀,也安慰道,“乱世之中,活着已是不易,对爱的奢求本就是一种奢望,更何况,你爱上的是那样一个只知算计的阴沉谋士,到最后又怎能不失望呢。听我一句劝,早点放下,免得最后徒增伤悲。”
弄儿见穆笙感慨安慰,眸色中多了一些亲近,抹了眼泪苦笑着,惆怅道,“有时候,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姑娘是红鸾煞星的命,命局已开,日后经历过了那些情缘,自会明白奴此时此刻的心情。”
穆笙看着茶杯快要见底,端起一饮而尽,柔声呢喃着,“红鸾煞星……情缘辗转……当真如此么?”
天凉如水,已经入秋了,而秋季,正是杀伐的好季节。
接下来的几天穆笙过得非常平静,只是许都那边传来,曹操欲率兵十五万亲征张绣,因此宛城内人心惶惶不安。
又过几日,前方又传来曹操军马已至淯水下寨,直逼宛城。
“姑娘,如今曹操征宛城,这时局……”弄儿眸中忧虑道。
穆笙拈花轻轻一笑,望着指尖鲜嫩欲滴的花瓣,眉目淡淡,“毋庸恐慌,不出意外的话,张绣将军不久便会投降曹丞相,宛城——暂且无忧。”
弄儿不解,师傅那里也并没有对她透露任何消息,继续问:“姑娘怎知将军会投降曹操?”
穆笙笑而不答地走开了,挥袖间扔掉了手里的花。
这是历史上记载的,张绣降曹,后来却因为一个女子邹氏,也就是张绣的叔叔张济的妻子,被张绣打得折了长子曹昂,武将典韦,大败而归。所以这染红宛城的鲜血,是曹兵的将士。
想到这里,穆笙扬了扬嘴角,自古红颜多祸水,果真不假。
过了几日,张绣果真听从贾诩建议,至曹寨投降,曹操待之甚厚。一众引兵入城去,浩浩荡荡,宛城百姓皆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实为汉贼之举,遂纷纷闭门不出。
“哈哈哈,百姓们定是被曹丞相之天威给震慑得不敢出门了!”张绣跟在曹操身后哈哈大笑道。
曹操含笑看了张绣一眼,停下来沉吟了一会儿,挺枪霸气地指着这一家家一户户关着的门喊道:“曹孟德入城!誓不伤宛城百姓——一分一毫!不掠宛城百姓——一谷一稻!于民——秋毫无犯!”
“秋毫无犯!!!”
“秋毫无犯!!!”紧随的士兵也跟着摇旗呐喊。
城中百姓哪有不闻此声者,越来越多的人慢慢地打开门探出头来,却只闻铁甲声过,土道烟尘散了又起。
“秋毫无犯?此言果真乎?”
“尚不知真假,且勿轻举……”
曹操的士兵拥入城中,张绣百般讨好,受封侯赐地。自此曹操每日摆宴吃酒,当歌作乐。
一日,贾诩来到张绣处拜见,半晌犹豫道:“将军,某见曹操日日夜夜声色犬马,颇有一番不思许都之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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