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 自然是没有然后了。
回过神的黄濑有希便连原本的愧疚都被清理干净, 她看着面前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得的流川枫, 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就会被气成河豚,自然也没有心思再去问对方为什么说这些事情却一定要把自己约到他的公寓里。她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平静,将两人分手后流川枫自己需要面对的各种情况都说明了一遍,见对方点点头像是知道了, 她便已经仁至义尽。
——长得是真的帅,身材是真的好,可惜情商拖了后腿。
她原本小小的悸动都消失无踪,然后果断提出了离开的请求。一踏出流川枫公寓的大门,她便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努力不去回头看依旧站在门口的沉默男人, 直到真的走近了电梯,这才像是泄了气一般整个人都失去了脊背挺直的力量。
事实证明, 假戏很容易真做, 更何况流川枫其实非常优秀, 只是在对待异性方面远没有球场上那样直觉敏锐,以致于每走一步都会会错黄濑有希的意思,这样不断地错下去最后就将黄濑有希心里隐隐燃起的火焰用不间断的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自作自受——她给自己的行为下了结论。
在这之后,也不是流川枫到底是怎么向自己的母亲解释的, 隔了快一个月的时间,等她已经重新在法国安顿下来,工作生活都恢复正常状态之后,流川夫人这才打了个越洋电话, 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关于自己的歉意。彼时黄濑有希心里的气也早就消掉了,更何况流川夫人本来就是被自始至终蒙在鼓里的那一个,黄濑有希气的是流川枫的木讷迟钝,却完全没有迁怒的意思。
对她来说,流川夫人是一个豁达又聪慧的长辈,抛开自己和她的儿子之间有些尴尬的关系不提,她甚至愿意在偶尔回国的时候约着流川夫人见上几面,一起去吃下午茶,或者去口碑不错的商场逛上一圈。因此在流川夫人因为自己儿子在情感上的迟钝道歉之后,黄濑有希便更加坚定了要好好补偿这位夫人的想法。
说起来,或许等这次的事情过去了,她就可以主动联系一番,然后约一个时间和流川夫人见上一面。黄濑有希这么想着,人也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耳中听的还是各种内容的视频音源,手里又不断写写画画,虽然笔触略潦草,可是还是能轻易辨认出来画的就是运球中的流川枫。
有的人,其实是天生的是和在球场上奔跑着的,他把所有的热情都奉献给了手中的六百克,因此生活中除了奔跑跳跃之外便已经无暇他顾。
——可黄濑有希终究做不到这些,她的职业决定了自己要把太多的东西装进记忆里,然后像是崖壁上的灌木丛,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就会迎着阳光开出稚嫩的花朵。
那么秀一先生呢?她突然又想到了这个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的人,也不知对方现在正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要有多久才能再次相见。
在黄濑有希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最近正在使用的速写本里大部分都变成了各个瞬间捕捉到的赤井秀一:握着易拉罐的他,炖着牛肉的他,站在落地窗边的他……
赤井秀一呢?
此刻,他已经回到了东京,却并没有率先联系黄濑有希,而是在某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开着窗抽着烟,然后通过后视镜看到了弯道上隐约出现的车灯灯光。黄濑有希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很多个瞬间她都是与各种危险擦肩而过,但最后都因为有人在保护一切消弭于无形。
所有的尝试都被迫失败,一切的妄想都被打回原形,藤本终究还是乱了阵脚,因此便让赤井秀一摸清了他今晚的动向。显然,他现在就是等在这里堵人的。
接下来几日,就连探员朱蒂都没有过来,而“放了个长假”的忍足重回岗位,这个小小的变化便像是一个信号,再告诉黄濑有希,一切都已经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尘埃落定了。在得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也只能说明自己是被大家保护的密不透风。
当然是密不透风,藤本估计自己也没有想到,在他尝试着单独与黄濑有希见上一面的时候,不仅仅会受到迹部和赤司的阻拦,就连意大利的彭格列都横插一脚,多方禁锢之下他便早已动弹不得,因此赤井秀一便轻松瓮中捉鳖。
他当然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愈发愤怒,却也已经无可奈何。几日接连的审问与不断被挖掘出的证据已经让他难以招架,只差一点点就会主动承认,可是心中的不甘却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能够轻易摧毁他所有的理智为止。
“你知道吗?”审讯室里,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他的眼中全是血丝,因此在他微微抬着眼望向对面的人的时候,那眼神里的绝望与疯狂让负责审讯的降谷零也是起了戒备之心。
“嗯?”降谷零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给足了耐心等待下文。
“我啊,在来之前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藤本扯了扯嘴角,像是想要表达一下心里慢慢提起的畅快,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渴望还是执念,“她的朋友,那个叫忍足的家伙,想必已经结束假期了吧?”
他记得在出国前,那个蓝色发的少年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对方并没有动手动脚,全程都是冷静理智地与自己讲道理,口才好到让那时的自己哑口无言,生不出半点辩驳。可是偏偏就是对方的平淡才让他记了这么多年——
仿佛自己是一个不理智,不聪明,毫无信心的人,相形见绌才会造成节节败退。
“可是啊,我给他送了个礼物,就当做是迟来的新年快乐了。”
“每次新年,其实都应该有一场烟火大会,这才算是盛大开场,你觉得呢,警官?”他的笑容越来越大,眼角甚至起了褶皱,可是眼里的孤注一掷让降谷零的眉头越皱越紧。
降谷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站起身,原本坐着的板凳因为外力向后滑行,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三十分钟哦,如果三十分钟之内他的车重新启动了,烟火大会就开始了,但如果在这之前我见到了黄濑有希,我或许会好好重新考虑一下的。”说完,他像是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好,整个人都没了之前的颓丧与困窘,他像是笃定了警方一定会满足自己的要求似的,眼角眉梢却是势在必得。
工作室内,黄濑有希刚刚结束与忍足的久违拥抱,对于即将到来的小小风波一无所知。忍足原本还带来了关于接下来一年的工作安排,甚至还趁着这个休假机会和赤司简单联络了一番,对于春季的画展算是有了初步的想法,可没等他们说到正事,两人的手机就纷纷接到了来电。
黄濑有希和忍足对视了一眼,看着双方屏幕上的“赤井秀一”与“佐藤警官”的备注皆是茫然,但是心里也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黄濑有希接通了赤井的电话,刚一连通,对方那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依旧是记忆中的声线,语速却明显快上不少——
“忍足的车被安装了炸、弹,我已经联络了大楼保全部门,警方马上就来,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从逃生楼梯下去,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黄濑有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应的,因为她对此已经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了,等她挂断了电话抬头看向忍足的时候,对方脸上是与自己一样的诧异与茫然。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忍足,他一把拉住了黄濑有希的手腕,将两人用以维持正常联络的手机都一股脑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径直打开门拉着她向逃生楼梯的方向冲去。
黄濑有希从未觉得这十几层的楼梯会如此漫长,中途他们还隐约听到了室外警车特有的鸣笛声,在经过各个楼层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加入了队伍中,大家几乎都是同样的慌乱模样。黄濑有希感受到的便是不断踩着阶梯时传递到膝盖的震感,还有手腕被忍足牢牢攥住时从对方手心里交托过来的温度。
这个认知,让她不断累积下来的紧张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倾泻口,虽不至于完全不害怕,但到底是恢复了正常且理智的思考:想必还是藤本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没想到的是对方最后会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办法。
他想毁掉你——有个声音在深处这么回应道。
或许真的是因为这个时候有忍足在,所以黄濑有希还真的没有大家预想的那样害怕,她甚至能够有多余的精力扫一眼墙上标记的楼层,然后在心里估算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到达室外。
她还真的是贪心呢,这个时候有人陪着就已经是万幸,毕竟可以相互扶持相互依靠,也不用担心会在慌乱中一个人做出什么使风险加倍的错误决定。可是黄濑有希还是忍不住地,在心里悄悄呼喊着想要再见到一个人。
——如果这个时候还能够见到秀一先生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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