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倭猩猩,从前被称作侏儒黑猩猩,但与黑猩猩频繁攻击同种伙伴、时不时还会致死的举动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在倭猩猩的群体中,基本看不到争执。

    当倭猩猩个体间的紧张或者压力增加的时候,会通过浓密的性接触消除。

    ——倭猩猩手札

    ·

    “真是可怜啊……”

    “是啊,听说才结婚一个月呢……”

    “据说三上太太是个孤儿,三上先生一走,三上太太可怎么办啊……”

    ……

    来自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声像节肢动物挪过草丛的窸窣碎响,一如记忆深处最后的景象那般空洞扭曲,畸化的飞蛾,因为翅膀的萎缩和过度膨胀的躯体,只能在地上匍匐前进,一侧步足长长的步行虫,像骑着竹马,歪倒在地上,滴溜溜地转大圈,头和尾融合的蜈蚣像一条项链,无数步足蠕动着进行无意义地原地旋转。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世界在眼前一寸寸扭曲,花草枯萎,土地塌陷,戴着侲子面具的少年悲痛地朝她伸出手……

    “阿时,你没想过回去你出生的时代吗?”名为三上悟的男人问。

    “回去啊……没有想过呢。”淸沼时摇摇头,看着窗外飘摇的银杏树,说,“我喜欢这里,在来到这个时代,遇见三上大叔以前,我根本无法想象原来人类生活的地方其实不需要用注连绳圈出来的,原来人类可以自由地去任何地方,原来科技可以取代咒力……三上大叔出生在这个时代,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哈……哈哈,还好啦……”三上悟挠着后脑勺笑起来,他的笑容傻里傻气的,但眼睛里却有着淸沼时看不懂的东西,他看着她说,“阿时如果不回去的话,一直住在这里也没关系哦。”

    “诶?可以吗?”淸沼时惊讶,“那样不会太麻烦三上大叔了吗?”

    “不麻烦不麻烦,反正已经住了那么久了……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让你一个孤身的女孩子离开,我实在放心不下,要是遇见危险就我夜里会睡不着觉的。”三上悟用一种调侃的口气说,但他假设的危险却把淸沼时吓坏了。

    “危险……对哦,这个时代的人类可以杀人,真吓人呢。”淸沼时抱着胳膊哆嗦了下。

    千年后的爱之社会,人类无法杀人,一旦杀人,烙印在基因里的愧死机制会杀死杀人者。

    教育制度里,人类之间从来只有团结有爱、互帮互助,连竞争都不该存在,如同被圈养磨去利爪的野兽,人类的攻击性被降至最低,杀人这个概念在人类社会中被彻底抹去。

    “别怕别怕,阿时,杀人这种事很少见啦。”小姑娘对杀人这种事如此惊惧,三上悟连忙宽慰她,说,“别担心,阿时,我们只要做个好人,不干坏事的话,没有人会想伤害我们。”

    “是吗……”

    “当然,我保证!”

    ……

    虽然人类可以杀人,但是做个好人的话,就不会被伤害……

    三上悟是个好人,也不做坏事,所以……所以……

    ……

    指尖在颊畔滑过,轻点上嘴唇,又流连地描绘唇形,像新婚之夜时男人青涩的吻,淸沼时闭上眼睛,苍白的脸颊浮起不自然的红晕。

    所以……三上大叔也不会被杀死,对吧?

    清沼时低低喘息着,双眼朦胧地注视着天花板

    三上悟离世的第三天,清沼时竭力抑制着崩坏精神的第三天,她开始假设三上悟存活的可能性。

    【三上悟被仇杀的几率0.1%。】

    脑海里响起宛如天籁的女声,清沼时停止了动作,像被按下了固定键,她的脸上缓缓、缓缓地浮现出释然的笑容。

    “我就说嘛,三上大叔肯定不会被人杀死。”

    “他只是去出差了,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吧。”

    【……】

    脑海中的女声沉默下来,清沼时也不在意,她碧绿的眼眸里突然又有了光彩,她不想再耽溺在床上浪费时间了,她高兴地哼着歌儿从床上爬起来,红扑扑的脸蛋让她苍白的面孔多了几分生气。

    “对了对了,三上大叔是说要离开家几天,他让我一个人在家要好好吃饱饭的。”

    “冰箱里好像没吃的了,我得出去买点食材才行。”

    “哎呀,都下午三点了,我得赶紧去买了!”

    清沼时急急忙忙地跳下床,捡起丢在地上的灰蓝针织连衣裙,拉开拉链,将裙摆提至大腿,清沼时提着领子,将手穿进衣袖,门铃突然被按响,清沼时微微一愣,像是意识到什么,喜悦盈上眉梢,她连忙将衣服穿好,顾不得整理便匆匆忙忙地跑向玄关。

    “三上大叔!”清沼时欢喜地打开门,大片大片的阳光扑面而来,清沼时下意识地眯起眼,待她睁开,她脸上的喜悦微微凝固,随后被疑惑代替。

    “请问……你们是……”

    门口站着两个人,逆光站着的两道身影十分修长,他们的面孔因为背光站立而隐匿在阴影下,清沼时看得不太清晰,但有一点她却是立刻确认了。

    她不认识他们。

    “呀,真是位可爱的小姐呢。”

    手被人执起,相貌清秀的青年用一种陶醉的口吻凝视着清沼时:“宛若盛开的樱花一般美丽,在凋零之前,请和我一起殉情……”

    嘭!

    疑似在轻薄她的清秀青年被一拳揍飞,扎着小辫的金发青年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歉意地冲清沼时颔首:“抱歉,冒昧打搅还惊扰了你,希望你不要在意。”

    被揍飞的青年呈抛物线飞起,脸朝下撞在地上,沙色外套掀起,盖在他蓬乱的黑发上,清沼时看不见青年的正脸,只看见他因跪倒而翘起的屁股一抽一抽,大概……脸着地有点疼……

    莫名其妙跑到她家门口,莫名其妙在她家门口上演暴力画面,清沼时有些紧张地搭上门把,缩在门后轻声说:“那个……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

    清沼时说着就要把门关上,金发的青年见状,连忙按住门,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证件,说:“等等,小姐,我们是武装侦探社的,我们有重要的事需要你配合调查。”

    “……武装侦探社?”

    “是的,请放心,我们是合法组织成员,不是什么坏人,你看,这是我们事务所的经营许可证。”少女脸上的怀疑一点没打消,国木田独步耐下心解释,“我们最近接到委托,商店街后的住宅区近日频繁发生灵异事件,不知道小姐你家里有没有出现奇怪的现象?”

    “奇怪的现象?”清沼时抬眼看向青年,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啊,我家里和平时一样,没发生什么特别奇怪的事。”

    “这可就奇怪了。”被揍飞脸朝地跪趴着的青年从地上蹦起来,凑到清沼时跟前,搓了搓下巴,笑眯眯地说,“除了小姐你家里,附近所有人家里最近每天都会出现灵异事件哦,比如厨房里的锅子、碗筷突然飞起来,吃饭的时候桌子突然飞到天花板上,夜里窗户也会突然被人打开又关起来,但窗外却看不见任何人影,还有还有,夜里上厕所打开水龙头,流出来的水还会拐弯喷你一脸,实在是太可怕了对不对?”

    青年手舞足蹈着,用一种花哨的口吻形容着那近日扰民的灵异事件,清沼时茫然的表情渐渐变得尴尬起来。

    “这……确实呢……”清沼时握着门把的手微微收紧,她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变得更红了,像是在羞愧一样,她低下头,慢吞吞地说,“他们肯定很困扰吧,但是我家里……确实没有发生让我困扰的事,所以……两位还是请回吧。”

    少女踟蹰却又着急地下逐客令,她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头上发丝乱翘着,面上泛着红,碧绿的眼睛里写满了无措,见面初就握着她手喊殉情的青年这会儿瞧着她,突然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态度,彬彬有礼地冲她微笑:“既然小姐有事,那就先不打搅了。”

    “喂,太宰,我们还……”

    “好啦好啦,国木田君,对可爱的小姐纠缠不休的话,会被告骚扰哦。”名为太宰的青年拐着名叫国木田的金发青年往外走,边走嘴里还边说着气人的话。

    名叫国木田的青年果然气坏了,张牙舞爪地怒吼:“混蛋太宰,你在乱说些什么?!!”

    两名青年吵吵闹闹地离去,清沼时望着两人的背影微微出神,待两人走远,她像是惊醒一般立即关上门,急急忙忙地往房中跑。

    “小白,快检索一下,最近我咒力泄露影响的范围。”

    【以三上宅为中心,半径一百米。】

    “这么大范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清沼时不满地皱起眉。

    【……】

    【……小白冤。】

    人工智能拟蓑白在数秒的沉默后,选择了一个中肯的方式给出回应。

    清沼时:“……”

    清沼时:“不准撒娇。”

    【66小时48分36秒前已对清沼时进行第一次提示,52小时29分41秒前对清沼时进行第二次提示,31小时52分11秒前对清沼时进行第三次提示……】

    柔和的女声娓娓诉说她的委屈,清沼时听得头疼,连连喊停:“好了好了,是我冤枉你了,现在先告诉我解决办法。”

    【寻找能进行性活动的对象,缓解精神压力。】

    清沼时:“三上大叔不在,暂时找不到对象,换一个。”

    【隔壁辻村家有一位身心已发育成熟的女性。】

    “你知道你现在说话的口气很像对街的野原太太吗……还有你非得让我出轨?”清沼时眼皮一跳,“我已经结婚了,这个时代婚后出轨不符合伦理道德,三上大叔要是知道我和深月姐姐发生肉|体关系,他会伤心的。”

    【同性非侵入性肢体接触,在当代社会可以被婚姻对象谅解。】

    清沼时歪头:“比如?”

    【同性牵手、拥抱,不违背伦理道德。】

    “是吗?”清沼时双手抱胸,认真地琢磨起可行性,“我难道一定要通过他人抚慰才能缓解精神压力?”

    【根据基因检测,性活动是缓解压力的最佳途径。】

    “是吗?说起来……”清沼时脑子卡壳了一下,说,“我的压力源到底是什么?”

    【……】

    人工智能拟蓑白陷入沉默。

    “到底是什么呢?我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清沼时双手抱胸,认真思索着,可怎么想也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她的咒力出现大范围泄露。

    【提示:咒力泄露已经得到控制,清沼时不需要再寻找抚慰对象。】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清沼时松了口气,突然想起自己原本打算去买晚餐的食材的,她忙揣上书桌上的钱包出门。

    没有注意到,房中的书桌和床脚的木柱浮现出丑陋的鬼脸,天花板上,一只蜘蛛掉落下来,这只蜘蛛身躯异常膨胀,口器却萎缩了,左右两侧的蜘蛛脚粘合在一起,形成大大的圆圈,它尝试着蠕动肢体爬行,但由于两侧的腿粘合而令爬行的行动成为徒劳,无法进食无法爬行,这只畸化的蜘蛛只能悲哀地等待生命终结。

    【1078号用户清沼时暂无业魔化现象,通过自我心理暗示和咒力干预更改记忆,已稳定人格指数,更新数据库,添加桥本·阿培巴姆症候群最新治疗干预方案……对比两次干预治疗效果……数据不足无法对比,建议现阶段继续观测清沼时精神状况。】

    ——自走型文档·自律进化版SE986X阝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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