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之中,只有在烛火的照耀下,花未那粉粉嫩嫩的娇唇,和唇边上的一抹娇怯的笑容才添了几分真实。
福顺也被皇后娘娘这一番说辞惊到了。
待细思后,便忍不住为皇后娘娘竖起大指拇。
皇后娘娘,此招妙啊!
先发制人。
抢在皇上质问之前用真情感化,不动声色的偷换概念,连皇上或许都无可奈何。
皇上能怎么办?
责问皇后娘娘将烤糊的鸡拿给他食用?
也不能啊,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尽管烤糊了,却是情真意切。
总比后宫里的某些妃嫔,嘴上说的是自个儿亲手做的,实则还不晓得是哪里的宫人做的。
皇后娘娘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自个儿烤的。
但……想象美好。
若皇上真要责怪下来,皇后娘娘这烤糊的鸡自然难辞其咎。
福顺埋着脑袋思索,就是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了。
不过他另一面又想着,皇上方才来势汹汹,怒意明显。
此事或许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过去了。
毕竟这也是第一次有人敢将烤糊的鸡拿来送给皇上食用。
还带有贿赂的成分。
这也是皇上第一次收到被烤糊的鸡。
殿内依旧寂然无声,无人说话,宫人也都噤若寒蝉。
只有凤鸾宫一侧半开的窗扇被寒风吹得呼呼响,在地面落下一地暗影。
花未眨了眨眼,微微偏头望着面前沉默的男子。
过了不知多久。
邵宸突然低笑出声,睇着花未的眸色意味深长。
花未正意图揣测,便见他收回了眼,转身提步,“福顺,拿上鸡,摆驾回宫。”
福顺一惊,急急忙忙跑去红木雕花桌前端起了已经凉透的鸡,忙赶上了皇上的步子。
花未微愣,侧目看了过去,男子的背影高大挺.拔,大步流星。行走之际,玄色宫锦服摆上的龙纹若影若现。
花未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心里却也遗憾,若是晚上能与他睡一觉,岂不是很暖和?
————
夜幕降临,四周朦胧昏暗,似被笼罩着一层黑幕,不见光亮。
邵宸步履稳健,行走之际气息强势,黑幕像是被层层撕破,零星凋落。
周身似乎有着一个无底黑涡,黑夜被层层叠叠的卷入,波涛汹涌。
男子幽深的眸色里看不清情绪,越来越暗。
福顺跟在身后,步伐凌乱,手上端的那一盘鸡却稳稳当当。
寒风呼啸,却吹不散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烦闷,邵宸突然停下了步子,福顺一个急刹,险些撞了上去。
这撞了上去是小,若是把这盘子里的油给皇上撞身上了,福顺这小命也就没有了。
身后的动静传来,邵宸侧眸看去,突然拧眉,语气不耐,“你端着它做甚?”
福顺抬眸,语气几分委屈,“是皇上您吩咐奴才端上的。”
难道皇上您忘了?
这话福顺不敢问出口。
是他?
邵宸突然噎住了,黑眸一怔,睇着眼下已经死的透透的烤鸡,薄唇紧抿。
突然转身,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跟在身后的福顺又忙跟了上去。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御花园水亭处。
邵宸的步子缓了下来,此时御花园里万籁俱寂,毫无声息,木槿林下挂的红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地上凋零的花瓣已经辨不出颜色。
邵宸的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那日花未一脚踢飞宫女的场面。
张扬又好笑。
那日,他一直在水亭处。
木槿林下争执的声音自然入了耳,闲来无事便就侧眸瞧了瞧,却意外看到了那一幕。
女子身姿柔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抬起脚踢人时却另有一番姿态。
若不是亲眼瞧见,难以想象,他这个木纳古板唯唯诺诺的皇后一脚便能将一名宫女踢飞。
莫名的有几分喜感。
思及此,邵宸不知不觉间轻笑出声。
身后的福顺纳闷,皇上这是想什么呢,突然就乐了起来。
可真是喜怒无常!
突然,安静的御花园里传来了女子悠扬婉转的歌声,混合着琴声,美妙绝伦,相得益彰。
夜里寒凉,多了几分歌声做伴,本是极妙,不过此时,却不知是鱼儿戏水还是石破静潭。
邵宸思绪拉回,微微拧眉,“去瞧瞧,是谁在唱歌。”
很快,便有下人来报。
“皇上,是明月阁婉贵人。”
邵宸顺着路子走了过去。
快入冬的夜里寒风凛冽,女子一身单薄的轻纱,勾勒的身姿曼妙婀娜,体态轻盈。
素手执琴,雪白的指尖在琴弦上面来回拨动,优雅勾人。
娇唇微张,女子柔美的嗓音从嘴里发出,小脸陶醉,似乎享受着这无边黑夜。
直到福顺咳了两声,女子这才意识到有人在旁,歌声被打断了,琴声也戛然而止,小脸慌乱的看了过去,待看到来人后,眸色震惊,忙起身走过去行了礼。
“嫔妾拜见皇上。”
女子亭亭俯身,姿态优美,轻纱下的手腕纤细白嫩,夜里寒凉,婉贵人小脸苍白,楚楚动人。
“是你在唱歌。”
听不出是询问还是低语。
邵宸垂眸睇着她,眸色里看不见情绪。
婉贵人含羞笑了笑,轻声道:“嫔妾夜里思乡,辗转难眠,便想着唱两曲家乡小曲,以解相思。”
闻言,邵宸点了点头。
婉贵人轻轻抬眸,脸上妆容精致,唇如胭脂,水眸含情脉脉,似有着千丝万缕的情丝,举止娇怯,欲语还休。
待瞧见皇上点头后,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目光越发肆无忌惮,媚惑勾人。
邵宸移开目光。
寒凉的夜也敌不过皇上嗓音里的冰冷,一寸一寸的侵入心底。
男子嗓音平静,毫无波澜。
“既然思乡,那便回去。”
说完,毫不犹豫转身。
婉贵人小脸苍白。
回去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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