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什么东西?”程母看着那个被丈夫宝贝的抱着的罐子,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测,脸上的神色也难看起来。
死老头子,竟然敢瞒着她藏私房钱,要是不解释清楚,耳朵都给他揪下来。
程父捧着罐子,一脸疼惜的抚摸着罐子,直到他抬头看到妻子脸上难看的神色。
他神色一敛,努力做出一副回忆的模样,语气格外怀念,“这是爹临走前交给我的,只是家里也还过的下去,便一直也舍不得拿出来,权当留个念想,如今拿出来,倒也合时宜。”
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如今想起,,悲伤好像也消失在时间里,倒是思念,却一直没有消散过。
他仍记得,父亲将他单独留下来的时候,原以为是会叮嘱他帮着照顾好弟弟,帮着弟弟成家。毕竟弟弟还小,尚未成亲,母亲刚走不久,如果父亲也不在了,可不得指望他这做哥哥的么?而这些话,也是父亲生前经常说起的。
谁知道父亲却是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先是告诉他床底藏着一个罐子,接着却是用力睁大眼睛,叮嘱他,“男人,男人手上一定得有钱。”
程母想起自家公公临终前,确实单独把丈夫叫去过。又见那个罐子陈旧的很,罐身上的泥土,看着也像是埋了许久的样子,便也信了程父的话。
至于程父瞒着她这个罐子的事情,她也不生气,在她看来,这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就好比她娘走之前,和她说的那些话,她也从未和程父提起过一般。
她接过程父递过来的罐子,道:“如今瑾明要用钱,也算是正经用处,倒不算是糟践,想必爹在地下有灵,也是愿意的。”
说着她低头看着罐子,想要打开看看到底有多少钱。
和罐子周身的泥土不同,罐子的盖子上,只有浅浅一层浮尘。程母脸上的浅笑慢慢凝固,语气格外僵硬,“这罐子你许久没拿出来了?”
程父一脸的惆怅,“是有些日子没拿出来了,我记得上一回拿出来,还是上年打扫屋子的时候。”
“是吗?”程母脸上僵硬的表情慢慢转为冷笑,一只因为常年操劳而变得粗糙的手瞬间揪住程父的耳朵,“那你说说这罐子是怎么回事!”
“痛、痛、痛……”本来以为会得到表扬的程父痛呼出声
程瑾明翻书的手停顿片刻,又继续翻起来。
……
这日院试结束,温祖父放心不下两个因为这场院试而变得格外憔悴的孙子,拉着温宁亲自到县衙等着,孙子出来后,便在前头帮着赶车,温宁则自己在后头跟着。
温英与温奕兄弟两人确实精神不大好,连续几场考试下来,精神身体都是高度紧张,饶是他俩身体素质很是不错,如今也是累的不轻。因此前头温祖父帮着赶车,俩兄弟也没推脱,疲惫的躺在铺着草席子的车上,身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
温宁在后头愉快的甩着鞭子,一条普通的皮鞭,愣是被她耍出花来。
前头的温祖父回过头来瞪她,“阿宁别玩了,快点跟上。”
温宁看着慢吞吞的驴子,无辜道:“这倔驴偷懒,它非得慢慢走,我有什么办法。”
“说什么胡话,你倒是正经赶车看看。今日已经比往常晚了,再不抓紧,太阳都要下去了。”温祖父看着两辆车之间越来越大的距离,喊道。
板车上的温英翻了一下身子,对旁边同样没什么精神的弟弟小声道:“祖父最近精神真是越来越好了。”
分明祖父从前最爱板着脸,一脸深沉的样子,家里的大宝小宝都不大敢往他跟前凑,自从这段日子天天跟着阿宁往外跑之后,脸上常不常就露出笑容来。
温奕打了个哈欠,嘴巴张的又圆又大,眼角一滴泪水慢慢的划过,渗进头发里,“是好多了。”
他困的很,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好嘞。”温宁学着大贵往日招呼客人的样子,将尾音拉的长长的,还婉转的转了一个调。只是手上的鞭子还是在空中转来转去,完全没有要加速的意思。
小毛驴欢快的打了个呼,继续慢悠悠的前进。
温祖父气呼呼的瞪了她一眼,又转过头赶车。
路上行人稀稀拉拉,倒是赶路的车较往常多了不少,车上不少人,都和温家两兄弟一般躺着,想来大多都是参加院试的考生。
温宁又看见了背着书箱的程瑾明,只觉得两人还真的挺有缘分的,竟然又遇着了。
她将鞭子放下,朝着路边埋头疾走的人喊道:“程秀才,上车,我送你一程啊!”
听到熟悉的清脆悦耳的声音,程瑾明条件反射般抬起头向后看过去,便看见了夕阳下,浑身洒满暖光的,笑得眉眼弯弯的温宁。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没有客套的拒绝,只是朝着车上的温宁行了一礼,“如此便多谢姑娘。”
驴车已经在她身边停下,温宁两只脚在踏板上抖啊抖,语气分外随意,“上来啊,你怎么还是这么客气。”
程瑾明的目光随着那两只脚抖了一下,默默的把书箱放到车上,又默默的上了车。
温宁的鞭子又开始在空中甩来甩去,毛驴早就习惯了这一切,淡定的想在草丛中找到一口自己爱吃的草。
她侧头看着程瑾明,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小的一片阴影,声音里都是欢快的气息,“坐好了?”
也许是因为温祖父不在车上,也许是别的缘故,程瑾明的坐姿不再那么拘谨,连说话的声音都放松了许多,隐约能听到笑的意思,“坐好了的,姑娘请便。”
鞭子划破空气,发出长长的“咻……”的一声,停下的毛驴慢吞吞的起步了。
车上多了一个人,温宁的鞭子终于不再再空中甩来甩去,甚至驱着毛驴加快了速度,声音一如既往的欢快,“程秀才,等会还是在村口把你放下?”
“是,在村口停下就好,多谢姑娘。”程瑾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一张俊秀的脸都便的可亲起来,“姑娘如若不嫌弃,叫我谨明就好。”他放低声音,小声道:“我还不是秀才呢。”
每次被人这样喊,他其实都觉得自己怪尴尬的,只是实在是堵不住别人的嘴。
“瑾明,这名字不错。我叫温宁,叫我温宁或是阿宁都随你,当然,你要是叫姑娘那也行。那我以后便喊你瑾明啦。”温宁点点头,顺着他的意思道,这名字,看着比她家的“平安宁静”好些。
程瑾明不知道想些什么,耳朵慢慢的被红晕占满,轻声道:“阿宁姑娘。”
驴车“格拉格拉”的想着,周边又有其他车子的声音,温宁一时没听清楚,转头看着他,“啊?”
程瑾明神色正常,一张俊脸在夕阳余光中,沾上浅浅的红晕,“恕我唐突,阿宁姑娘。”
温宁的身体抖了一下,语气里是满满的嫌弃,“咦,叫我阿宁就行,‘阿宁姑娘’听着怪难受的。”
程瑾明轻轻的笑了出来,眼眸也染上了笑意,“阿宁。”
前头的温英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堂妹跟上来没有,却马上被车子上的身影吸引住。
他一骨碌从车上坐起来,连带着一边的温奕都跟着睁开眼睛,迷糊的问道:“怎么了?”
“阿宁车上怎么有个男人,莫不是哪个登徒子?不行,祖父快停车,我得上去看看。”温英语气里充满焦急。
温祖父回头看了一眼,见是熟人,又淡定的转过头去,“那是前头高程村的程秀才,常来铺子里买肉,上回碰见了,我们还送了他一回呢。听说也是参加这一次的院试的,你们没见过?放心,都是认识的,阿宁应当是顺路捎带一段路。”
温英可放心不下,那人看着虽然年轻,样子也还过的去,不像是坏人的样子。可是看人哪只能看表面呢,谁知道对方有没有包藏祸心,也不是谁都像他这般人品可靠的,“不行,还是去看看的好。”
温奕也看到了车上的人,和哥哥温英不同,他倒是淡定的很,“有什么可看的,祖父不是认得他么?”
“你懂什么?”温英瞪了一眼自家弟弟,天天就知道念书,他懂个屁!
温奕对此很是不服。“我怎么就不懂了?”
温宁这时候也赶上来了,她看着车上斗嘴的两位堂兄,笑道:“哥哥好精神啊!要不然今晚我们庆祝庆祝,放松放松?”
那边的程瑾明也向温爷爷问好,又接收了一波来自喜爱读书人的温祖父的热情问候。
“这位是温英,我大哥,这位是温奕,我三哥。大哥、三哥,这位是程瑾明,你们都是读书人,说不得以后还要做同窗呢,好好认识认识啊。”温宁指着两位堂哥介绍道。
温英还在隐晦的打量人的时候,那边赶车的温祖父已经开口了,“对,你们好好认识认识,程小秀才今年才十五呢,念书念的可好了。”
温宁疑惑的看着自家祖父,程瑾明念书念的好,他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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