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罗厉来后,已经没了几分热闹,如今更是一片死寂。陪笑的姑娘悄悄站到一角,唱曲的伶人也不唱,都怕惹祸上身。
罗缵祖明白罗厉的意思,罗家是皇后娘家,巴结一个妃子兄弟,丢份!
尴尬了半天,罗缵祖呵呵笑了几声:“老六你真是的,这又不是外面,就是咱们几人吃个酒,哪有这么多规矩。”
“二叔,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不讲规矩。皇后一再告诫吾等在外不可滋事,处处谨小慎微才是。”罗厉转向刘善庆,半眯起了眼,“刘大爷,贵妃娘娘想必也是这么跟新宁伯说的吧?”
刘贵妃当然不会跟新宁伯刘世建说这些。自从刘贵妃得宠后,刘家的人在街上都是横着走的。
刘善庆猪肝似的脸突然一下煞白。罗厉这话分明是在暗示,正经的国舅爷那是他罗厉,轮不到刘善庆。
想骂几句,刘善庆又不敢明着骂。指桑骂槐骂,他一时又找不到词,只能这么干憋着。
刘善庆的脸又成了猪肝色。
罗缵祖心里真是急,这座瘟神从哪得了消息跑过来。这不是要把他的好事给搅黄,往左右一看“怎么不唱了?赶紧给你们侯爷面前摆上酒席。大伙儿继续,继续。”
伶人又开始唱,就是欢快的曲子唱得带哭音。
“来,来,喝酒,喝酒。咱们这样人家的孩子平时拘着就可以了,偶而的一次不算什么,皇上、娘娘是最知道咱们平日里都是怎么苦的。”
罗缵祖让小厮给刘善庆满上,又跟已经在罗厉跟前摆上酒席的小厮说:“给你们侯爷也斟上。”
“刘大爷,来,我敬你一杯。”罗缵祖先喝了一杯。
这是给了刘善庆面子。刘善庆把酒一口喝了。
不就一个主位,看在你二叔的面子上,大爷今天让你了。刘善庆鼻孔喷出些气。
罗缵祖让躲在柱后的美人们赶紧过来侍候好刘善庆。
本来刘善庆给美人们哄得气消了不少,可头一转,看到罗厉坐在那,既不吃也不喝,身边更没个女子陪着,这不又衬得他不是风流,是下流了。
“你们去给侯爷敬杯酒。”刘善庆把趴身上的美人一把推了开去。
美人连瞧都不敢瞧罗厉,更没胆子走过去。可不走过去,刘善庆一定会要了她的命。美人咬着牙,哆嗦着往罗厉那移。
罗厉伸手在长几上一拍。
美人手里的酒杯拿不住,掉了下来,溅了一裙子。吓得跪了下去,趴在地上不敢动。依着刘善庆狠毒的性子,美人觉得活不成了。
刘善庆的脸色变了,冲着美人骂:“会不会侍候人?不会侍候,拉下去打……”
“刘大爷,换大碗吧。”罗厉打断刘善庆的话,拿起酒壶,往一只大碗里倒下了满满一碗。
罗厉一仰头喝了下去,把碗倒扣在桌上。
刘善庆看着那碗酒,他的酒量可喝不了这么一大碗。
罗缵祖瞪了眼罗厉:“都是在边关把你给野惯了,我们还是一杯杯好。天不亮还得进宫面圣,回头误了事怎么成。”
这话给了刘善庆一个台阶,立刻接了:“罗二老爷说得极是。皇上让我跟我父亲明天进宫去,还不是南边那些事。”
刘善庆说完,斜了眼罗厉,颇有几分得意。
罗厉依旧冷冷地坐在那。
刘善庆有些无趣,不甘心地冲坐在远处柱边的一个人喊:“良实,你干嘛坐那,到这来,明儿还要跟我一起进宫呢。”
罗厉的目光给吸引过去,双眼眯起。陈良实,陈继登也在这?
他进到亭阁里时,四周扫了圈,没看到陈继登。没想到他居然也在!
陈继登从阴影里走出来。前面他一直坐在亭阁的角落里,借着前面的柱子挡住自己。现在刘善庆喊他,他只能走出来。
陈继登身上穿着件玉色直身,头上戴顶方巾,手里拿把洒金扇,再加上剑眉星目,真可谓玉树临风,仪表堂堂。
随着陈继善的走近,罗厉的眼睛也越眯,眼神里的鄙夷之色也越浓。
罗缵祖往罗厉看去,心里暗乐,他不好把陈继善叫出来,刘善庆叫出来最好,还能撇清关系。
陈继善在这,是罗缵祖和薛氏设计的。把陈继善在罗府的消息让苏青绾知道,不信苏青绾会没啥表示。人不能来,派个丫头来递个东西带个话都成。
到时只要让罗厉知道,再让罗太夫人知道。罗缵祖想笑,老婆偷人,罗厉那么好面子,看在这个家还能待下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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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绾坐在炕上让菊芬擦着头发,从菱花镜里瞧到三等丫环绿画走了进来。
前世,这个绿画就是得了陈继登的好处,不时在她耳边讲些陈继登的好处,还帮陈继登在她这递个消息、送个物件。
梅芳也看到了绿画,走过去拦住问:“你怎么进来了?不是早说过,你这病还没好透,回头过了病气给奶奶,那怎么好。”
苏青绾这才想起,怪不得她重生回来这一个多月,都没见到绿画。也是,前世,她就没把绿画放在眼里。
绿画虽是她的陪嫁丫环,却跟菊芬和梅芳不一样。是她嫁到罗家后,才从娘家要过来的。
苏青绾没出嫁前,绿画只是一个跑腿递话的小丫环。苏青绾出嫁后,这些小丫头,有的分到了别处,有的就让领回家去。绿画的父母求了跟着苏青绾嫁过来的陪房,苏青绾当时觉得不过就是个丫环,来了就来了,而且还给提成三等丫环。
这之后,苏青绾就没把绿画放心上了。
如今苏青绾细细一想,便觉得绿画是陈继登放到她身边的。不然,为什么这院子里别的丫环都没帮陈继登递消息、带东西,就绿画。
绿画这个丫环相貌平平,不会引人注意,替人办事才安全,这是陈继登的手法。
她前世真是糊涂,从没想过这些。
现在绿画来找她,一定是为了陈继登。
苏青绾的唇角不由荡起了一分讥讽:“绿画,你还是去养病吧。要是府里不能静养,就回你老子娘那养。身子总是要养好,才是正事。”
绿画的小脸白了,不知苏青绾为什么会这么对她说话。印象里,苏青绾见到她总是高兴的。绿画当然知道那不是因为她高兴,是因为陈继登才高兴。
想到陈继登,绿画的心跳了几跳,脸上又有了红晕。
“前面之所以没到奶奶跟前,就是怕病没好透。大夫已经看过,说是尽好了,还特意拖了一天才过来。”
“既这样,明日你再当差吧,现在回去歇着吧。”
绿画的嘴唇动了动,想说陈继登来了,就在花园里呢。
“听到了吧。等菊芬把奶□□发擦干,奶奶也就睡了。奶奶明日还要早起呢,我这就得给奶奶去铺床。”梅芳从没喜欢过绿画。
梅芳嘴里说着铺床,却是往外赶绿画。
绿画又往苏青绾看,苏青绾只顾着自己的头发,没往她这看一眼。绿画只能出了屋。
等绿画出了里间,帘子才落下,梅芳低声嘀咕句,去到架子床那铺床。
苏青绾瞧着窗外笑。
她头发干了,罗厉也该回来了吧。
这么一想,苏青绾原本因为刚洗过澡就白里透红的脸又红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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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亭阁
“我坐那里挺好。”陈继登微欠着身跟刘善庆说,眼睛往罗厉看了眼,迅速收了回来。他没料到罗厉会来。
如果不是知道罗缵祖和罗厉不合,他是不会来罗府的。
毕竟武定侯府不是一般的侯府,罗厉更不是一般的勋贵。
“坐这,坐这。”刘善庆指着自己边上。
罗缵祖让小厮把陈继登的席面抬了过来。
陈继登又看了眼罗厉,才在刘善庆边上坐了下来。
小厮端着醋烧鲤鱼上来,每席上放了一碟。看到鱼,罗厉就想起才跟苏青绾吃过的鱼,唇角不由翘起。
她怕是就爱吃鱼身上的肉了。好好没刺的鱼头不爱吃。当他没注意到她把鱼头藏在了饭下面。
罗缵祖跟刘善庆说:“刘大爷,你尝尝这个鱼。做法还是按着□□时宫里的做法。”
“是吗?那我得尝尝。”刘善庆吃了口,夸了句。
罗厉想他来这已经把局搅得差不多,,刘善庆已经有所收敛,陈继登还在这里,回去看苏青绾做什么吧。罗厉站了起来。
瞧到罗厉走,亭阁里的人松了口气。刘善庆还高声说了句:“侯爷走了?”
“要我回来。”罗厉冷冷地问。
没人接话。
罗厉唇角荡起一抹嘲讽,一帮怂货。
走出亭阁没几步,罗厉听到从亭阁里传来刘善庆的声音:“良实,我记得你是爱吃鱼的,且爱吃鱼头,是不是?”
陈继登笑了:“我倒还好。有人比我还爱吃,她最爱吃的就是鱼头,说那里的肉最香。”
刘善庆笑了起来:“哪个朋友……”
罗厉站住,想听是不是苏青绾。
“她已经不在京城了。”陈继登的声音有些伤感。
罗缵祖往亭阁外望,想知道罗厉是不是听到了。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到罗厉的影子。真是可气,这么重要的居然没让罗厉听到。
还有苏青绾怎么还没派人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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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厉大步往回走,远远看到一个丫环往这走。走近了些,罗厉看清楚了,是苏青绾的丫环绿画。
他在府里的时间很短,可对苏青绾身边的人和事却很上心。十二岁就到了边关,天天面对的是生死关头,让罗厉的观察力超乎常人。
就算只看过一眼的人都能记住,何况是苏青绾的丫环。
绿画急着往亭阁走。苏青绾不知道陈继登来,也没让她带回什么话。可绿画自己想见陈继登,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也成。
菊芬和梅芳这种踩高捧地的,总有一天会在她跟前低头的。
绿画急着往前走,都要跟罗厉撞上,才看到罗厉,吓得脚步一乱,站到了道边。
罗厉看着绿画:“这么晚了,你到这做什么?”
“我……没什么,我……就是在花园里走走……”绿画不敢提陈继登,也不敢提苏青绾。她怕罗厉去问苏青绾。
罗厉看了眼绿画。绿画的神色分明有事。他可以把绿画带回去审问,但那样真要是跟苏青绾有关,日后给人知道,苏青绾如何在府里待下去。
罗厉没再问,往前走了。
回到院子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光已经暗了,可见苏青绾已经睡了。
罗厉站了站,往书房拐去。
菊芬推门出来:“奶奶,侯爷回来了。”
罗厉掉回身往苏青绾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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