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逢宁的事。
每一件事, 江问都熟烂于心。
在心里想了无数遍,她的所有,所有的细枝末节。
想完, 再一层一层地盖住, 从不泄露出丝毫。到最后能给别人窥探到的, 不过是冰山之下的某个小小的边角。
可这个夜晚,江问无所顾忌地,把最真实的他, 完完全全地, 整个摊开在逢宁眼前。
江问亲手递给了她一把手枪。
“我爱你,从十六岁起, 我就爱你。”
现在,这杆枪的枪口对准他的心脏。
逢宁抬不起手, 没力气扣动扳机了。
双瑶接到逢宁电话,稀里糊涂地听那边说了几句,她不敢置信地又确认了一遍,“什么你们在哪南城”
电话打完,双瑶撇下一同跨年的朋友, 风风火火地开车过去找他们。
看到有人来, 逢宁稍微拉开了一点和江问距离。
他撑着树干, 蹲在路边吐。
双瑶瞪大眼睛, 吃惊地看着他们“江问这是怎么了喝了多少啊。”
逢宁“先把他送医院,我等会再跟你讲。”
去医院的路上,江问又下车吐了一次。双瑶光是看一眼,都替他难受。
深夜急诊。
医生给江问吊了个水。
前前后后, 楼上楼下地两处跑,好不容易把人安置下来。双瑶低升跟她吐槽“你和江问, 们两个人怎么凑到一起就是折腾啊。”
逢宁稍稍回忆了一下,她跟江问凑在一起,真的很倒霉。从高中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基本上就没发生过几件好事。
病房里安静无比。江问精疲力尽之后,陷入沉沉的昏睡。他额头上仍有薄汗,像是不舒服。
逢宁一动不动站在床边,想了很多事。想着想着,又起他刚刚醉酒时候,凑在她耳朵边上的呢喃。
“我不敢放弃。如果放弃,我和你就没有以后了。”
“只要我一个人放弃,我们就没有以后了。”
她心底一抽。
逢宁怔怔出神。缓慢地抬手,用手指拨弄江问的睫毛。顺着摸到眼角,指尖还能感觉到一点湿。
她轻轻地,替他擦掉残余的泪水。
江问半夜醒过一次。
意识依旧模糊,晕黄的灯光中,依稀能看到逢宁晃动的身影,他眯着眼,放下心,几分钟之后,又断了片。
第二天被收音机嘈杂的声音吵醒。
江问勉力睁开眼。
醒来正瞧见一个大妈扶着大爷在床上坐下,不停地抱怨着,“都说了,你这个年纪要小心点了呀,可别再摔了,身子骨遭不住哟。要浴室铺个防滑垫,你就是不听”
让昏沉的脑子清醒,江问望着天花板,反应过来是在医院。稍微坐起来一点,蔫蔫地转头,找了找,病房里哪还有逢宁的人影。
记忆随着复苏。
昨晚发生的片段在脑子里闪过。江问先是羞赧,尴尬,紧接着,又缓了几分钟,无名火一点一点冒起来。
逢宁去哪了
到处摸索着手机,胃跟着一阵阵抽动。江问小脸惨白,准备拨个电话。
打开通讯录,最上面的联系人就是逢宁。
垂眼,盯着她的名字,几秒之后,他又负气地扔了手机。
大概是七八点的时间,他住的病房还有三个人。有些床的家属陆陆续续来了,病房开始渐渐热闹起来。好几个人扯着嗓子讲话,房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和别处相比,江问这里就冷清的有点异常。
他长得俊俏,静静靠坐在那儿,特别吸引人目光。过了会,就有个大妈送了橘子过来,“小伙子,你怎么一个人。今天可是元旦呀,没个陪床的”
江问看了大妈一眼,接过橘子,“谢谢,我一个人。”
他一脸菜色,脸臭的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老婆昨天跟别人跑了。
过了会,另一床的大妈也来了,这次还热络地给他拿了几个苹果。
江问礼貌地说“谢谢阿姨。”
这个大妈也顺口说了句“啷个连削苹果的人都没有。”
江问“”
逢宁来的时候,乱哄哄的。江问正被一群大妈阿姨围在中间问东问西。
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走过去,正好听到有人在给他介绍对象。
隔着一堆人,江问一眼就看到了她。
逢宁松了松围巾,“这是干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几个人纷纷回头。大妈看到她,惊讶地唉哟了一声,“这又是哪里来的姑娘,长得真漂亮”
她就站在边上看着,几个大妈没说两句话,作鸟兽状散去。
等人走后,逢宁把保温桶搁在旁边,又把小桌板翻过来,把一个塑料袋放到上面去“给你买了粥,喝点。”
江问靠在枕头上装高冷,一言不发。
她又说了一遍,他还是没反应。
逢宁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发什么脾气。”
江问闷不吭声,把脸撇开。
他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不愿意和大人好好谈,只等着别人来哄他。
逢宁看了他一会,把粥又往前递了递,“不会说话了”
安静片刻之后,江问说“你去哪了。”
逢宁低头,把保温桶的盖子拧开,一股香气飘出来。
“我喝多了,你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说完,江问忽然有些难堪,迅速加上一句,“就算只是朋友”
逢宁打断他“我给你熬鸡汤去了啊。”
她指着保温桶说,“双瑶他妈刚刚买的老母鸡,就为了你,今天给宰了。熬了几个小时,熬到现在,我都没睡觉。”
江问瞥了一眼,心情好了点,脸色稍霁。
逢宁把浓香的鸡汤凉到一边。
两人相顾无言,进入了无话可说的状态。
她整个人都很淡然,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江问也别扭。
他突然说“帮我削个苹果。”
“削苹果现在”逢宁四处看看,“连刀都没有,还要去买,算了吧。”
江问对吃苹果这件事异常执着,“那你问旁边的人借。”
“好吧。”
拿了个垃圾桶过来,逢宁开始削苹果皮。中途,她偶然抬头,看到江问皱着眉,嘴唇抿紧。他侧着身,蜷缩起来。
逢宁把手边的东西放下,赶紧走过去,蹲在病床旁边,看着他冒着冷汗的脸,担忧“你没事吧。”
江问嗯了一声。
她把手贴到他额头上,黏黏的,都是汗,“是不是胃难受”
江问身体明显一僵。
刚好医生来查房,逢宁有点着急地站起来,“医生,可以过来看下吗,我朋友他好像有点不舒服。”
医生略微辨认了一下,“昨天喝多的小伙子吧,哪儿不舒服”
江问有点僵硬地说“都不舒服。”
医生不以为意“是正常的,没多大事儿,多喝点热水吧。”
临走时,医生看着逢宁蹲在旁边温声细语地,跟江问讲话,心里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娇气。
中午,双瑶过来探望江问。
病房有老人要午休,两个人出去说了会话。
双瑶陪着逢宁在底下的小花园里散步,“你们俩到底该怎么办,你想好了吗”
“差不多了吧。”
双瑶“差不多了是什么意思,江问这不是明摆着还喜欢你。”
逢宁哦了一声,“我和江问真正的问题,不在于他喜不喜欢我。”
双瑶仰头长叹,“喜欢你这种人,真的太难了,太折磨了。”
逢宁“说老实话,我没法拒绝江问,也没法推开他。但是”
双瑶开启人生导师模式“宁宁,你不要把自己的承受能力想的太弱了。虽然爱情就是承受痛苦,但是痛苦就是用来承受的呀。”
逢宁眼圈都青了一片,“我不是承受不来痛苦。没什么承受不了的,反正死不了。我只不是不敢碰,我怕它碎掉。”
“怕谁碎掉,怕你美好的回忆碎掉吗”瞪着她两秒,双瑶恨铁不成钢“所以他都摊牌了,你还要继续往后退吗你怂不怂啊”
逢宁淡淡的,“双瑶,我不是怂。我只是这辈子能怀念的东西太少了,江问算一个。”
双瑶被她这番话说的愣住。紧接着,又生出一些心疼和感慨。
她陪着逢宁,亲眼目睹她如何挣扎着,一路走到现在。不论狼狈成什么样,到了什么绝境,遭遇什么挫折苦难,跌进多深的坑,逢宁从来没有害怕的时候。
就算休学,母亲去世,和江问分手,整日整夜地失眠,吃药,身无分文屁股欠了一堆的债,她向来不对别人展露任何痛苦。
当初她生病,逢宁对双瑶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更不需要谁在我眼前表演同情。你以前怎么对我,现在就怎么对我。”
逢宁就是这样一个不会矫情,不会抒情的女人。越是这样骨头硬的人,一旦说出这种温柔的情话,就越让人心疼。
双瑶忍不住“可是都这样了,你还推开他,江问得多失望”
双瑶顿了一下,“你难道不知道,失望可以抵消多少细致入微的感情我觉得这次,可能是你和江问最后一次机会了。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假如又恢复成以前的状态,很久不联系。你们会遇到合适的人,到最后,你们两个人会被冲的越来越淡。”
逢宁看着远处,像发呆。
双瑶依旧苦口婆心“不是被时间冲淡,是被失望。你给江问的失望太多了。你只看得到眼前的解脱,人生那么长,你别用下半辈子去后悔。”
气氛凝重了几秒。
“你这几句呕心沥血的鸡汤――”
逢宁满不在意地回眸看她“又是从哪个情感公众号看来的背了不久吧。”
双瑶“”
忽略了她的脸色,逢宁慢悠悠继续道“双瑶,少看点这些东西,挺降智的。”
双瑶给了她一下狠的,说“bitch,fuck you。”
逢宁笑了一笑。
逢宁回到病房,可江问的床位那空荡荡的。她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
逢宁出去,问医生。
医生说“哦,他啊江问是吧,刚刚已经办了出院了。”
逢宁又给江问连着打了两个电话。第三次,才打通。
她问“你去哪了”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江问“我迷路了。”
她耐心地问“迷哪了”
“找我什么事”
逢宁“”
隔了一会,江问幽幽地说“你跟双瑶走了,还管我干什么。”
果然。
从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人,逢宁耐着性子“我只是出去跟她说说话,我哪里跟她走了”
江问哦了一声,不做其他表示。
逢宁脑子涨涨的,闭一下眼睛,好脾气哄他,“你定个位发来,我去找你。”
公园里。
江问坐在长椅上,面前有一片浅绿的湖,风吹过,泛起涟漪。岸上有扑腾着翅膀的鸽子。
有几个小女孩蹲在草地上撕面包屑。
像拍电视剧一样的场景。
逢宁走过去,挡住他看风景的视线。
刮过的风尖锐,凛冽。江问整个人像雕塑一样,一点都不动弹。
盯着他头顶柔软的黑色发旋,像个小孩子一样。逢宁伸出手在他眼前,上下晃了晃。
江问一动不动。
她放下手。
两人并排坐着,偶尔有几只白鸽停在脚边。
在寒风中默默无言。江问没有跟她聊天的意思。于是逢宁就看着不远处的小女孩喂鸽子,借此打发时间。
为了打破凝固,逢宁尝试着讲了两个笑话。
讲完,她笑,他沉默。
江问“你以为自己很幽默吗”
逢宁“”
她扯了扯嘴,自顾自笑了出来。
实在被冷风吹的头痛,逢宁干脆站起身“走吧,我带你去吃顿饭。”
打了个车到东街,一路上两人都没讲几句话。
这个点正是热闹的时候,去了家大排档店,有几个人过来招呼她。有人认出逢宁,跟她说孟瀚漠有事去了。
逢宁不怎么在意,指了指身后的江问“我不是来找我哥的,带我朋友来吃顿饭。”
寸头叼着根烟,瞅着江问一身正装,歪着头调笑“哟,这么靓的仔”
逢宁点点头,“你们不用管我了,该忙就去忙。”
从零下的室外到开了暖气的店里,暖呼呼空气,让身上都有些发痒。把外套脱了,逢宁挑了个角落比较安静的地方坐下,坐了会,她想到什么,起身,轻车熟路从结账台那儿拿了个暖水袋。
放到旁边充好电。
几分钟之后,指示灯从红跳绿,逢宁把热水袋丢进江问怀里,“捂捂肚子。”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照顾。
江问吃东西的口味清淡,只要了微辣。
烤翅,凤爪,韭菜,牛肉串,羊肉串,土豆,脆骨,烤虾,各种泛着香气的烧烤,还有一盅养胃的海鲜粥,全部上桌。
雾气氤氲之间,江问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逢宁埋着头,吃的津津有味。
他看了逢宁两三秒。
她有所察觉,慢下咀嚼的动作,略略抬起眼,疑惑地跟他对视。
江问终于开了尊口“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逢宁把口里的东西囫囵吞下去,嘴巴油光发亮,看着他,“说什么。”
“你说呢”
逢宁想了想,“新年快乐。”
江问怒极反笑“就这”
她又想了想,“一直快乐。”
“呵呵。”
江问瞪着逢宁。
她转头看别处。
忍了一天,江问终于爆发了,他讽刺道“才一个晚上,你打算跟我装失忆吗”
看着她一直在他面前装傻,江问觉得自己好他妈委屈。
想啊想,想到他们浪费的时间,江问又好他妈心疼。
就算从现在开始,往后的每分每秒都珍惜。可是这么些年的缺憾,错过的空白,却再也补不回来了。
最可恨的是,他昨晚都那么说了,逢宁这个全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女人,她居然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这么旁若无人地继续跟他装死。
江问想,等她主动跟他提他们的事,这辈子可能是等不到了。
“我记得我喝醉了,你好像没有吧。”
逢宁默默地拿了一串土豆,放到他面前的铁盘里,小声说“你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谈别的。”
听到这句,江问被气的脸黑。
“逢宁,我不是没事干。跟你耗了这么久,你要给我个说法。”
他一脸受害人找上无良商家的怨恨表情。逢宁好奇“给说法你想要什么说法。”
也不等他回答,逢宁拿起酒瓶,直接撬开。她说,“不然这样,咱们也喝顿酒吧,你别喝,我一个人喝,就当我昨天补给你的。”
说着,逢宁沿着杯口,往下倒翻着泡沫的酒,自顾自斟满,端起来就灌完。
酒液从嘴角溢出,她随意一抹,又倒了一杯。
一整杯,又是一口气干完。
逢宁连着喝完三杯,说,“行吧,我们来谈谈。”
桌底下,江问的手攥紧了。
逢宁不紧不慢“我要问你三个问题,你也可以问我。问完之后,我给你昨天的答案。”
“第一个,你现在还喜欢我,对吗”
江问“对。”
他答完,问逢宁,“那你呢还喜欢我吗。”
逢宁认真地回答“早几年可能还喜欢吧。”
她的话就像一盆冰冰凉凉的冷水,兜头浇过来,灭了江问所有的气焰。他有一瞬间露出脆弱的表情,很快恢复过来,用高傲的表情掩饰。
“我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我,我只知道自己被你耽误这么久。你的人,你的心,我至少都要得到一个,其他的,随便吧。”
逢宁噗的一下,被他霸道总裁的语气弄的笑场。
江问阴沉着一张俊秀的小脸,“你还笑得出来,你没有心吗。”
逢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止住笑“怎么,我现在连笑都不可以了”
她说“我没有心,只剩下一个人了。”
喝了口酒,逢宁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个问题,你来形容一下,我现在在你心中的形象。”
江问扯出一个讥嘲的笑,“虚伪,自私,冷漠,刻薄,铁石心肠,心狠手辣,自以为是。”
任他咒骂。
逢宁不动声色地听完,赞同地点点头,“懂了,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盯着她,江问没有说话。
在外人面前,江问向来傲然睥睨。然而,不管他如何骄傲自信,只要遇到逢宁,还是会低到尘埃里。
他这棵铁树在尘埃里,无助又绝望地开了个小花骨朵,最后还被她一脚擦碎,又毫不留情地碾了一脚。
静默之后,江问说“我可以没有尊严地跟在你身后,但是你至少要回头看看我。”
他满脸都是受伤的表情,把她的心刺痛。
逢宁嗯了一声,依旧维持着谈判的语气,“好,那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逢宁沉吟一下,“你怕不怕,我们俩到最后,都是大梦一场空”
“你,我不知道。”
江问冷淡地说,“我再大的梦,也无非就是你喜欢我。”
听到他的回答,逢宁沉默。
逢宁点点头,“既然这样。”
她扯了一张白纸,沾了点啤酒,卷在一个筷子上。
逢宁把绑了一面白旗的筷子丢进杯子里,推到江问面前,对他说“那我投降了。”
江问表情变了几变,静止了。
他眼睛不离她,想要冷静,可声音已经彻底喑哑,“投降是什么意思。”逢宁答非所问“淘汰开头的歌词知道是什么吗”
江问“什么”
“我以前说的所有谎,你全都相信。”
她笑起来“现在,我说我爱你,你信不信”
江问呆了一下,心脏一阵发颤,咬着牙说“我不信。”
逢宁开始笑,笑着,笑着,眼睛渐渐变红了。
“你曾经在公交车上,趁我睡着的时候,给我放了一首歌。你走之后,这首歌的旋律,在这八年来,我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反反复复地出现。”
逢宁还在笑,“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樱桃小丸子吗,因为小丸子有爷爷,有爸爸妈妈,我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我觉得我已经没什么能失去的了。”
“除了你,江问。除了你。”
江问很难受。
可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人,都被慢慢地,一点点融化。
“逢宁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牛逼的人,她上天入地,上山下海,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后来,年,她把所有事情都熬过去了,才生无可恋地发现,她不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忘记江问这件事,她花了很久,很久,都没做到。”
“江问,告诉你一个秘密。”
江问低哑地说,“什么秘密。”
她的眼神炽热,“你是逢宁这个穷逼,这辈子拥有过,又弄丢的,最珍贵,最珍贵的东西。”
“所以,我越想越不甘心,我应该再试一下挽回的。”
逢宁在自己心口处抓了一下,握成拳头,在江问眼前摊开。她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姿态“矫情的话就不多说了。我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流着血的,正热乎,全天下只此一颗,怎么样,你要还是不要”
江问久久说不出话。
他等这天,等了不知道多久,多少个日日夜夜,等到绝望了,还是放不下她。以至于到了现在,此时此刻,他终于在逢宁眼里看到了梦寐以求的情深,依旧像梦一场。
逢宁喂了一声“手上的血都快淌地上了,你不要我就把心放回去了。”
他骂她“你变态吗。”
人声鼎沸的餐馆。
灯光明亮。
江问微微起身,探过半个桌子,单手扶住逢宁的侧脸,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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