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骑着马去了湖边, 顺着水草丰盈的地方去了附近最高的一处山丘。从这里往远处看, 两片荒废的草场相邻不过十几米,即便是相邻的那几十米的土地也是黑黝黝的,一看就不像是能长草的样子。
昨日夜里陶倚君在整理思路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之前都觉得是湖泊的水没有往外流动,但是有没有可能这条出问题的地下暗河是湖泊蓄水的来源之一呢?
如果是前者还好, 治理一下说不定还能看得到点成果,实在不行, 这一片可以用来做基础设施建设,比如修建牛羊圈,马棚什么的。
但如果是水源的来源之一,就代表问题有些严峻了。
虽然说从这个时候到后来黄土高原的形成还有几百年时间, 可如果能避免那个恶劣的结果无疑会更好。
陶倚君不是水利学和地质学的专家,她也只是想到了这个可能, 然而要分析出具体的结果, 还需要人来帮忙。
“四爷,请的先生可到了?”
对自己的猜测有了六成的把握后, 陶倚君反而感觉到了忧虑,她无比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差不多也该到了。”马四爷骑在马上, 朝某个方向张望了一下, “那边有人过来,应该是他们。”
片刻后,一位老先生在年轻后生的帮助下下了马, 深深的稳了口气,才快步迎过来。
这位老先生是当地最有名的风水先生,据说望气的功夫无人能敌。陶倚君不太懂这个,平时也没跟这些风水先生打交道。她老师曾经跟她说过,在没有先进的科学技术帮助的情况下,有个经验丰富的风水先生指点,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老先生也是姓马,马家的族人,辈分不高,但在马家也是很受尊敬的。他听自己孙子说四爷请了关内的一个小女郎来解决草场的问题,心里一直很不痛快。在他看来,这些小女郎等着嫁人就好,屁都不懂一个,就知道说好听的哄人。
陶倚君跟他打招呼,这位老先生也只虎着脸敷衍的应了一下,转头就问马四爷这风水都看过了,还要看什么。
秋白先生最恨这种倚老卖老的家伙,上前一步想要发作,被陶倚君拦下。
“马老先生可知道这湖水从何而来?”
“自然是天上的雨水聚集而来。”
老先生冷硬的扔下一句,一脸嫌弃丝毫不加掩饰。
“除开雨水呢?”陶倚君没有去在意对方的态度,但也觉得这位老先生的水平怕是不咋滴,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大娘子是否估测这里有暗河?”这时候老先生旁边站着的半大小子突然越过祖父接了话。
陶倚君看了他一眼,大约就十二三岁的样子,论年纪跟自己也差不多,可看上去多了几分童稚和青涩。
“嗯,这么大个湖泊,只靠雨水断然不可能,地面上少有看到河流,我猜测会不会是有暗河的水汇入。”
少年扬起笑脸,露出八颗白牙:“其实是有河流的,只是要入夏之后才能看到。”
少年抬手指向西北方向:“那边百里外还有一座湖泊,面积比这个要小一半的样子,但是湖泊旁边有沼泽地,入夏之后,山上的水汇聚到那座小湖泊里,周围会开满小花。等花开最盛的时候,两座湖泊之间就会出现小河流。但是大部分在中途就断流了,只有不多的四五条会流入这座湖泊。”
按照这个方位和走势来看,失踪的地下水脉或许不是湖水来源?
然而还没等陶倚君松一口气,那孩子又说了。
“这边往东南方向也有一个不大的沼泽地,水量不多,就在六月左右会看到积水,平时都是干的。不过我大母说她小时候那边水挺多的,她那时候放羊就特别喜欢去那里玩,后来慢慢水就少了。”
“东南那边是什么地方?”陶倚君对边关的地形不熟悉,也就年前走了一圈玉门关附近,除开小方城周围五十里外,她完全没有印象有什么山山水水。
“东南那处是山坡地,地形没有这边好,土壤质量也不好,早些年还有河道往那边走,还是前朝末年的时候,大河改道,那边的河道基本就废了,除了丰水季能有一点河水外,其余时候就是个山沟。”
少年的记忆力很好,就在地上轻轻松松就给画出了他知道的地形图。
他阿爷在旁边隐晦的骄傲着,看向少年的目光充满了欣慰。这行当都是师徒父子传承,他儿子没这个天赋,可孙子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潜质,这次他带着孙子过来,也是想要给孩子铺个路,是以就别怪他拿陶倚君当垫脚石了。
陶倚君并没有想那么多,她盯着少年画的地形图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开口。正在旁边人有点站不住,想要出声的时候,马家来人说公输家的人到了。
“行,我先去跟他们交代一声,打造我要的东西差不多要一天多的时间,等会儿就麻烦小兄弟陪我再去东南方走一走了。”
马四爷脸上带着笑,很利落的安排下去,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的什么。
来的是公输韧和他堂叔以及两个兄弟。公输韧的堂叔才到边关不久,是守城战之后,公输韧的父亲去信叫来的,跟他一起到玉门关的还有公输家十几个小辈。前次朝廷的封赏下来后,公输家的族老们还特意开了祠堂祭祖,虽然大头落到了公输韧父亲头上,可对整个公输家来说也是不小的刺激。这次来的都是公输家有潜力的孩子,就盼着他们也能在边关大放异彩,让公输家的名头再响亮一些。
陶倚君跟公输韧交代了一番就离开了,具体要怎么做,就让他跟他堂叔几人去商量。
马家那位老先生身体不是太好,加上陶倚君也只是需要个熟悉水脉地形的人带路,所以就让他孙子陪着自己去跑这一趟,其他的人则留在庄园等候吩咐。
一起过去的除了陶倚君和秋白先生外,还有马家四爷的心腹跟风水先生的小孙子。四人跑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少年说的地方。
巧的是这里也是最先出问题的草场的边缘。
可能正是因为有这片小沼泽存在,才没有人联想到是水源出了问题。
做了一番实验后,陶倚君基本已能肯定这里的地下有一条暗河通向那座湖泊。并且最初的时候,暗河主要的水脉走道是在最先出问题的那片草场下方。
陶倚君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之后,小少年觉得有点不太可能。
“这样,如果你没事儿的话,可以上山去寻几条水道,看看流向和最后的归处基本就能判断了。寻水道的事儿你应该会吧?”
少年点头,说他跟着阿爷跑了好几年了,看气还欠缺火候,可寻水道这事儿就没有难度,只需要胆大心细就行。
“你最好别一个人去,叫多点人,也好有个照应。”陶倚君还是嘱咐了几句,“有些水道会进入地下,地下的洞穴不如地面那样好分辨方位,一旦错了就可能一辈子走不出来。而且谁也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况,你是你阿爷最看重的后辈,千万别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就轻易犯险。”
少年倒也听话,很老实的点头说自己懂得分寸。
“大娘子,这些东西你是从你阿耶那里学来的吗?”
“是啊,还有书上也有这方面的学识。”陶倚君对这个少年的感觉挺不错,也不吝跟他说了很多后世总结出来的地理知识。
“你家里肯定很多藏书吧?”少年羡慕的感叹了一句,“我阿爷总说关内有很多能人异士,让我长大后去关内走走,大娘子你说我要是去借书看,他们会借给我吗?”
陶倚君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遗憾摇头:“关内的世家对书册看得很紧的,我也是因为我阿耶才能多读书,但是想要将书借出来也是不可能的。”
两人一起叹气,旁边秋白先生则皱眉哼了一声:“大娘子若是想要看书,开口便是,老头子去帮你借!”
这个借字说得极重,可想而知会是个什么样的“借”法了。
“嗯,若有需要,我肯定不会客气的。”陶倚君朝秋白先生乖巧的笑了笑。
少年若有所思的咬了下嘴唇,又瞅了一眼旁边木着一张脸的四爷的心腹,心里暗自做了个决定。
等他们回到马家的庄园时,已经过午。
匆匆用了饭,陶倚君带着人又去了出事的草场,这一次,她让人在不同的地方挖了几个坑,里面各放了一把黄豆,然后用一个石碗倒扣压紧。
“不要让人动,两日夜后再来看就好。”
做完之后,陶倚君又取出她写好的几张羊皮纸递给四爷。
“这些是我总结出来的一些恢复草场生机的办法,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可安排人试一试。”
“若是确定了是水脉的问题又该如何处理?”
“如果真是地下水脉出了问题,几乎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但是改善其他草场和这一方的气候还是可行,这两方面改善之后,只需要多注意一些放牧牛羊和马匹的数量,也不至于完全荒废。”
她给出的方案里面,也包括了治理东南方山脉的建议。这次过去看的时候,她就发现那座小山上很多被砍伐的树桩,问过之后得知一部分是马家建造庄园砍伐的,另一些也是附近几个村庄建屋砍的树。
因为边关屯田和通关西域的关系,边城的人口逐渐增多,多出来的人要吃穿住行,只能就地取材。这里离阳关和敦煌更近一些,城池村庄也更多,人口几乎是玉门关的一倍,物资的需求自然也翻倍。只是之前在玉门关还不觉得,这次在马家草场这么一看,水土流失的问题居然这么早就已经有苗头了。
一行人刚好走到庄子门口,就听到前面传来大吵大闹的声音,还有不少人围聚在一起。
“怎么回事?”马四爷眉头一扭,就要发怒。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还在庆幸我家所在的城区没有疫情,今早起来就发现有一例确诊,然后我妈就开始悲观了,说我不该念叨,越念叨就越容易发生。我……
今天在家狂洗狂消毒,我还把我家这个单元从一楼到顶楼的栏杆扶手全喷了消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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