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头那老娘也是倔。”老吕头继续套骡子, 然后拿起长柄勺, 舀了些水把石磨清洗了一下,才开始往里面加泡好的豆子,“他老娘说自己身体不好,又不能干活,吃那么多干的没用,非得把粮食给孩子留着。庄头婆娘劝了几次, 还差点被他老娘打了。这不,庄头让我磨豆子的时候给磨得稠一些。”
陶倚君看了眼, 果然水和豆的比例要比她说的小,但是这样熬出来的豆浆并不可口。
“庄头那里还有多的泡发的豆子没有,要是有,让他再送一桶过来, 今儿正好大将军来了,我做点豆腐给他尝尝。”
“诶, 行嘞, 我这就叫我孙儿去拿。”
庄头家的老娘孩子都喜欢这个,日日都备着的。老吕头朝外面叫了一声, 在洗衣桥旁边玩耍的几个光屁股小孩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跟着一窝蜂的朝庄子里面跑。
“这几个小子不冷?”陶倚君看着都冷, 虽然化冻了, 但天气并不热,那几个小屁孩就穿着单裤,还是漏裆的那种, 跑河里抓小鱼玩儿,这要是冻病了可咋的了。
“那几个都皮实。”老吕头一边做手上的活计,一边跟大娘子聊天,“早前没有这洗衣桥,他们都跑河边去玩,前些年还有被淹死的孩子呢。今儿天气好,他们站浅水垱玩一会儿,没事儿。”
霍桐一直站在陶倚君身边,看着她跟一个普通老农聊得开心。对于霍桐来说,这种体验绝无仅有。他虽然是霍氏的旁支,家里父辈也没啥能耐还去得早,但怎么说也是世家子弟出身,从小时候展露天分后,就一直跟着族叔,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接地气的场面。
聊了一会儿,庄头娘子提着泡了黄豆的木桶过来,给陶倚君和霍桐见了礼。
“大娘子,改明儿还请你多劝劝我婆婆,家里又不是没有吃食,她这样亏了自己的身体,我们做后辈的寝食难安。”
“行,我让莫娘子去找她好好唠唠,放心吧。”陶倚君知道对方只是想表明并不是自己亏待婆婆,她也没必要揪着问,“今儿用了你的豆子,晚点你去大厨房领一些回去。”
“哪用得着。”庄头娘子笑出声,“就这一桶豆子不过几个铜钱,大娘子平日给我们的都比这多,要不是现泡来不及,我男人都得让我再拎两桶过来。”
陶倚君也笑了,不肯吃这个便宜:“那好,等会儿做好了让莫娘子给你家送点过去,正好跟你婆婆唠唠。”
“那行嘞。”庄头娘子放下桶,擦了把手,说家里还有活等着,转身就急急忙忙跑走了。
她刚走,莫娘子就领着另一个老妇人过来。
“大娘子,那边野猪已经抬下来了,卫老说怎么分得问问你。”
“问我作甚,照着以前的规矩分就是,对了,留出一些给郎君们。”陶倚君转头看向霍桐,“人多又来不及准备,就让大厨房炖了给他们吃了再走好不好?”
霍桐点头,对陶倚君的分配方案不置一词。他就是来看自己媳妇的,那几个手下也不是饿了多久没吃东西的人,完全是手痒才闹腾着上山,吃一顿也就够了。
莫娘子打发了老妇人回去跟卫老回话,自己则留下来帮陶倚君做豆腐。
豆腐坊在庄子进去的左手边,一字排开的三间木头房子里,当中一间就是熬煮豆浆的,左边是做豆腐,右边则是加工油豆腐皮和其他豆制品的地方。三间房的后面是仓库,左边有两步台阶的是存放豆类粮食的粮仓,右边房子里面多了个地窖,存放需要低温和阴凉保存的东西。
在豆腐坊做工的是手脚不太利索的男人和年长的,带小孩儿的女人。
陶倚君弄这个豆腐坊除了想挣钱,也是给那些在战场上断手断脚的男人们一个生计。之前教他们做的都是老豆腐,这种东西好搬运贩卖,另外油豆腐皮和豆腐干还没有出货,这两日做出来的都是给庄里人试吃用完了。
卫老和秋白先生就特别喜欢干香干香的豆干,二两小酒一碟子豆干,两老可以坐一下午不带挪窝的。
这次陶倚君做的是豆花,不需要其他人帮忙,她一个人就做完了,之后让人把豆花分成了三份,一份送去卫老那里,另一份则让莫娘子带给庄头家。
“走吧,回去我给你调味,看你喜欢吃什么味道的。”
咸甜之争闹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分出个胜负,陶倚君也没傻到这个时候说这些。她让人取了石蜜,又亲自调了咸味的调料,还切了些咸菜粒和腌肉丁用盘子装起来,一起放到了桌上。
“来尝尝看什么味道好吃。”
碗用的是小碗,一碗大约就三四口的样子。霍桐一向不太喜欢吃甜食,看到陶倚君端给他一碗放了石蜜的豆花,犹豫了片刻才送入嘴里。
豆花很清爽,软软嫩嫩的,石蜜放得不多,只有一丝丝甜味,还能接受。不过他吃完之后就不肯在吃甜,研究起了咸味的搭配。
陶倚君端着甜豆花,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口,看着霍桐自己折腾。
果然霍桐觉得咸的更好吃一点,特别是加入了咸菜粒和腌肉丁的豆花,不是一味的软嫩,带了些嚼头,更能让他获得满足。
霍桐吃东西看起来挺斯文的,可速度相当快,陶倚君一碗吃完,他已经把桌上的全部解决了。
“这吃食好,就是太麻烦。”霍桐意犹未尽的放下碗勺,拈起一片豆干放入嘴里。
“这味道还不错,若是有多余的,能否送去大营?”
“没问题,暂时还没打算开售,等明儿新的豆干出炉,就让人先送去一份。副营那边也要吧,总不能让人指责你太过偏心。”
这东西有限量,肯定不可能所有人都吃到,但是副将以上的将领可以领取一份,另外她大兄那里肯定也少不了的。甘叔现在退下来了,就在将军府里做事,吃食少不了他的。
“甘叔的两个孩子已经到了一月有余,我观老大想要子承父志上阵杀敌,老二说他怕见血,想要学着做生意。”
“无妨,你让甘家大郎去你大兄那里就好,估计再有一段时间,你大兄就要去朔方了,那边升迁要容易些,甘大郎跟过去也好出头。”至于二郎的要求,陶倚君跟霍桐商量,看能不能让他跟着李家商队做事,先学个几年,等再大一些看看情况,如果是个做事儿的,他们资助一点开个铺子交给他打理也没问题。
“这些事情你安排了就好。大营那边的事儿你不好回绝的就直接让人来告知我。”霍桐也知道有很多人想走陶倚君这边的关系往他那里塞人,或者说看能不能占点便宜。陶倚君一个女郎不方便直接拒绝,这恶人自然就得由他来做才好。
“对了,你得有个准备。”霍桐想起自己得到的一个消息,先透露给陶倚君让她有个准备才是,“县令的调任差不多已经定了,很大可能是回河西,潼中那边也有数县缺人,就看他自己运作如何了。”
新来的县令还不知道是谁,霍桐虽然是本地最高的军事长官,但是在地方事务上,他并不能过多干预。陶倚君的产业才开始发展,要是来个泼皮无赖般的父母官,这日子还得掰扯一段时间才能够顺畅了。
“那你猜会是哪里的人?”
霍桐皱了下眉,不确定的道:“我族叔给我的私信上说,很可能是关中的世家子。但是关中世家颇多,除开显贵家族外,普通的世家子也能担任县令一职,这一来就不太好猜测了。不过你也不需要太担心,对方不敢做出什么恶事来的。”
就怕恶事不做,恶心事不断。不过陶倚君也不会拿这些还没发生的事去烦霍桐。再说了,都还不知道是谁上任,担心这些也太早了点。
吃完东西,霍桐难得悠闲的半靠在条案上打盹儿。陶倚君拿着竹箩在缝制衣衫。
马上就春天了,冬衣要换,鞋袜什么的也要早做准备。鞋袜那些东西家里有女人可以帮忙做,但是贴身的衣服陶倚君还是打算自己亲自动手。这一年来她做的针线活不多,可基本的针法也没忘记,就是速度比较慢,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做这个。
霍桐来之前她才刚好缝好一只袖子,这会儿趁着午后休息,她打算加把劲儿,看能不能今天完工。
霍桐半梦半醒之间,看到陶倚君坐在檐下的木地板上,恬静的做着手工。虽然没穿绫罗,头上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只银簪,却带给他安定和温馨。想着想着,他渐渐的睡熟了。
再次醒过来,陶倚君已经不在屋内,她的贴身小女婢坐在廊前的台阶上,正在扎鞋底。
“大将军醒了?大娘子去庄口处理事情了。”
小女婢赶着过来打了水绞了布巾给霍桐,之后便规规矩矩的退出门,跪坐在门外等他拾掇自己的装束。
霍桐不喜欢有其他人近他的身,自己身边也没有伺候的女婢,只有一个随身的小仆帮他处理杂务。一切穿衣梳洗基本都是自己来的。说起来他跟陶倚君也算同类人,都是喜欢自己动手,不太耐烦其他人服侍。
正打算去看看陶倚君遇到什么麻烦,还没等出门,就看到牛家三郎君迎面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刚睡下就地震了,然后蹭的一下坐起来,想了想,家里口罩资源不足,还是继续睡吧。然后刷朋友圈笑成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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