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女学的事儿交给县令娘子和胡小娘子在负责, 阿满偶尔也会去看一眼, 她现在虽然还是不肯取下面纱,但面对外人的时候,也不再像以前那些畏畏缩缩。
陶倚君盯着织坊最后一个工房建成,机器也搬了进去,有织娘绣娘开始试着织绣后,她才算松了一口气。只要流程不出问题, 这个织坊就算不能日进斗金,月入万贯也是可能的。
“大娘子, 仓库上顶出问题了。”一小童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气都喘不匀就指着河边滩地尖声道,“上梁的时候人跌下来,现在摔断腿了。”
陶倚君吓了一跳, 听到没有出人命后,才定了定神。
等她带着人赶到工地, 就看到旁边的工棚那里围了几个人, 已经有人在给受伤的汉子收拾伤口处理断骨。
“怎么回事?人可有大碍?”
“还好,他是翻身上梁的时候没站稳跌下来了。幸好大娘子之间就一再要求他们上梁的时候要栓紧绳子, 虽然掉下来撞断了腿,好险绳子绷了一下, 缓了力道, 否则现在早没救了。”
监工的工头也是后怕得很。他们没有建过如此之高的房屋,之前陶倚君让他们做好安全防护的时候,他还觉得对方小题大做, 这次幸好是那绳子给阻了一阻,真就这么掉下来,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都是乡里乡亲的,在他监工的地头出事儿,死者的家眷肯定要找他闹的。现在虽然说断了脚,可命还在,以后有什么轻松点的活计,自己给他寻摸过来,也算对得起他了。
陶倚君询问了一下伤者的情况,又亲自看了看断骨的处置手法。
“让管事给他一笔钱,受伤期间的药费庄里给他出了。另外若是有洗衣之类的活计,先叫他娘子做吧,照着工钱给。总不能让他家雪上加霜。”
伤者举起手肘擦了眼泪,拖着断腿想要给陶倚君行礼,被众人按住不许他动。
“你好生养着,百日时间就能复原了。这期间多让你家娘子给你炖点大骨汤喝喝,身体养好了,伤才好得快。”
斗米恩升米仇,陶倚君不是那种头脑一热就善心大发的人。她懂得这些底层百姓的辛苦,也不介意顺手拉扯一把。这人在她这里做工伤了,给一笔补贴,不能让他致富,却能保证他家三月之内不会断炊,再加上他娘子可以从庄子里领到活做,就算辛苦一点,也不会比之前的生活差太多。
“大娘子心善。”围观的工人农人都眼含敬意的看着那个并不高大的身影,能在陶家的庄子上做工,现在已经是边城人的第一选择了。
陶倚君安抚完伤者后,来到出事的仓库。
“这梁柱的高度确实太高了一些,虽然四周用木板增了隔断,但顶梁那里到地面的距离已经超过他们以前做的所有的房屋了。”卫老也闻讯赶了过来,他虽不曾亲自参与过建房,看的却是不少,加之常和老人们闲聊,对这些比陶倚君更为了解。
“是我想岔了。”陶倚君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这个年代还没有出现轮毂轴轮等工具,要上梁全靠人力负重,攀爬上去搭建,她虽然已经尽力降低难度,但实际操作中才知道,自己以为的轻松,对具体工作的人来说难如登天。
“大娘子的意思老汉懂,其实这个问题不是没办法解决,只是要浪费不少材料。”旁边负责挑土的老人凑了过来,有些瑟缩的看了眼陶倚君。
“老丈请讲,是否浪费,我们可以计算看看成本就知道了。”陶倚君也明白民间的智慧不可小觑,她不过是接受的知识多,真正的经验其实很少。
老丈的方法其实不难,先用活扣的形式,在中间加一层,等到上梁之后,再把仓库中间的活扣拆除掉就好了。活扣木板下面还有木桩支撑,只要不放置重物,就不会对板子有损伤。并且因为是铆合结构,拆装的时候也不会伤到木板,取下来的木板还可以用于其他地方。
陶倚君受到启发,当即叫了公输家的大匠过来,一起研究了一下午,确定了这间仓库的改建形式。同样是两层高的大穹顶建筑,但不再是人字形大梁一通到底,而是采用了木塔常用的二重檐,将承重力分散开去。中间的主梁在第二重檐的梁架好之后,再用轮毂转轴将大横梁拉起来,四个人同时架梁上柱,这比一个人承重,稍有疏忽就容易出事强多了。
二重檐还有个好处,可以加强通风,又不至于雨水倒灌。在维修屋顶方面也有优势。此番改建之后,这种仓库顿时成为了建库房的首选构造,连后期官府所建的官库都采用了这样的方式。而粮仓则还是不变,只是加高了地基,采用了圆仓的形式。
靠着陶家仓库不远,有不少机灵的农户也跟着修建了一些简易的库房,存放山货和野味。他们原本用的是老实的黄土胚和了麦秸来砌的,后来陶倚君记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木架吊脚楼形式的农仓,那种吊脚楼建造简单,上面用两层梭茅草做屋顶,防水还轻便,又利于更换。下面的吊脚楼不是四根柱子的简单形式,采用的两排人字形支撑,人字形架子上还间隔安装了横木,方便晾晒稻草和麦秸,就算晒点其他的东西,也比排在地面上方便得多,还透气。
在陶家仓库建好之后,这一带多了大大小小农仓二三十座,顺着河岸一字排开,特别的壮观!
“有商贾来问存货如何收钱?”这仓库才建好,还没晾晒结束,就有西域的商贾前来询问,陶倚君之前便定了几个档次的收费标准,但心里也不太有底,便让霍家的管事出面去谈。
霍桐的这位管事是个人才,口才不错,脑筋转得也快,最重要的是他很拎得清自己的位置,被霍桐派遣到陶倚君这里帮忙的时候,大将军府的其他人还在背地里嘲笑他被放逐了,哪里知道,人家过去就受到了重用,代表大娘子出去谈生意无往不利,连每个月的薪水都涨了一倍。
名气什么的都是虚的,钱拿到手里才是实惠。
陶倚君不是个小气的主家,在让霍家管事做事的同时,也允了他家大郎跟着学,以后即便再不成器,当个商铺掌柜毫无问题。
货物存放的收费按照价值来定,价值高的,需要特殊方法保存的,自然收费不便宜,照着市场价的百分之一收取存放费。这些货物会由专人负责保管照料,进出库都需要登记,没有货物主人的对符无法领出哪怕一根针一丝线。
对符也是陶倚君想出来的,根据商贾存放货物的种类和姓氏,商定好图案,刻画在两条竹简上,一分为二分开保管。每次前来领取货物的人,必须出示货物主人的手信跟对符,还需要摁指印才能领出去。这样一来,货物丢失的概率大大降低,比商贾自己派人保管还要稳妥。
有了第一家吃螃蟹的,便有第二家,第三家。等到春夏之交到来,商队往来多了,除开官府在东门外的仓库外,陶家庄的库房也一位难求。
陶倚君找了阿甲出面,雇了不少汉子来做工,会识字的可以管理库房进出库,不识字的则分别可做巡逻和货物搬运等工作。有表现好的,可作为小队长,中队长等管理人员,除开薪水更多外,每一季还能从庄子领到高级一点的福利,比如不成整的绵绸啊,摏碎的精米之类的。虽然都是主家不要的次品,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他们一辈子都买不到的奢侈品。
除开有限的阿甲的兄弟们,更多的是本地的普通百姓,甚至周围村子的男人们也闻讯赶来,每天都在东门和南门之间的水运码头旁边守着,就盼望自己能在这春耕之后的农闲时节找点短工做做,给家里买点吃喝用的回去。
这天傍晚,官道上来了一架马车,慢悠悠的走近城门。
马车车厢看上去不大,也不豪华,用青布做的帘子,被一只手撩开了一个角。
“郎君,这小方城的变化可真大。六七年前仆来过一次,又脏又乱,来往的那些边民跟个土匪似的,哪里像现在这样看上去人模人样。”
坐在车辕那儿的年轻人面朝车厢开口,一点不怕自己的话惹来众怒。
驾车的壮汉横了他一眼,嘴里轻轻嘀咕了一句,拉停了马车。
“郎君,咱们要不要露身份?我看城门口那里检查很严。”
车厢里传出一男子低沉的声音:“之前让你带的路引拿出来,无须声张,跟着入城便是。”
“郎君,那入城之后真的不去找小郎君?”年轻人皱眉,“这小方城里可没有好客栈,那些来往的旅人身上的气味怕是会熏着郎君。”
“无妨,先入城吧。过两日再去找小郎君。”听到此话,车辕上的两人无奈互视一眼,只能听从吩咐,驾着马车往城门口走。
这城门口跟其他处一样,除开需要排队验明身份进入的普通人外,驾车的富户都可以从另外一边进入,只是需得交纳一个人三文的入城费,所架车辆按照大小分了四个等级,也需要加纳入城费。
“为何连车马都要收?你们这是搜刮民脂民膏!”
“小郎君你别闹,我们这小方城收取费用可是通禀了州府获得许可才收的。你看看城门旁边的告示栏,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普通百姓入城,只要户籍路引齐全都是免费入城的。富户收费,那是因为尊驾进入之后,所行走的道路经过特别的修整,还要雇佣专人每日三次清扫,以保证路面平整干净。这雇人得支付报酬吧,这些入城费就是给他们的报酬。”
年轻人还想争辩,车厢传来一声敲击,他顿时偃旗息鼓,乖乖交了入城费,护着马车进入了小方城。
作者有话要说:全民下厨,然后超市面粉酵母粉断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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