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天跟你一起救冉将军回来的那个白袍人?”霍桐脑子疯狂转动,想要隐瞒真相,但是看到陶倚君的表情后,他讪讪的摸了下脸颊,掩饰的笑了笑,“那个,是他,但也不是他。”
牛家是做生意的,但是牛家的几位郎君却想上阵杀敌。上一代家主不许他们入伍,后来牛大郎就穿了白袍带了面具上阵,再后来牛大郎成亲有了家庭,上阵的事情就交给二郎,然后就顺其自然的牛家下面几位郎君也或多或少的参与了进来。
“所以,这个白袍小将应该是牛家几位郎君共同的伪装。”霍桐说完之后还不忘记给陶倚君强调这事儿千万别说出去,“牛家郎君也并非个个都好,三郎他们这一脉的是嫡系,还有几位旁系的兄弟就等着他们出事儿呢。我也是因为曾经跟大郎并肩作战过,后来又偶然救了少年离家的三郎,这才知道他们兄弟的这个小秘密的。”
大家族的地位之争也很让人绝望的,除非继承地位稳固,否则还得小心不能被其他兄弟抓住把柄,一旦翻船,除非家主力挺,不然多半都只能被放逐。
牛大郎还能占一个嫡长子的地位,勉强可以在不犯大错的时候保住自己,但他的几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就需要多小心了,牛二叔那边也不是吃素的,就算不能抢了家主地位,但是咬下一块肥肉也能让牛大郎的爹心疼到死。
陶倚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默默把疗伤药给提高了一个等级,用的原材料都是极其稀少的那种。
不是她之前小气,这些珍贵的药用一点少一点,她本是想留到以后急需的时候再用的,但是既然牛三郎跟她都并肩作战了,好歹也算自己人,而陶倚君对自己人一向不小气。
牛三郎的伤若是迟迟不好,或者伤痕消不掉了,那他以后肯定不敢再轻易扮白袍小将,毕竟面具这东西也不是特别保险,而且他脸上的伤太具有标志性,被人一怀疑,再去追查就容易露馅儿。
新的药膏自然是霍桐亲自送过去的,对外的解释是他请牛三郎帮忙做事儿,结果不慎让三郎君被流矢所伤,愧疚之下,才亲自去向未婚妻求药。这药也不便宜,比婴儿拳头还小一半的罐子,一罐就一百金!当下就让某些有心人退却了。
第二日就有人去了牛三郎面前挑拨,说那药怎么可能那么贵,要不是霍大将军给他未婚妻做脸,要不就是霍大将军也被骗了。
牛三郎冷眼瞧着,也不说话,等到时辰到了,女婢前来给郎君换药,当初曾见过一次牛三郎伤口的客人眼睛都大了。
原本蜈蚣般狰狞的伤疤已经愈合了很多,只剩下淡淡的粉色,中间的伤痕也不若当初那般高高隆起,想要完全消疤或许办不到,但是只要伤痕不隆起颜色不变深,再淡淡上一层粉,不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这才多少天?要是那一罐药用完,是不是连伤痕都看不到了?一罐百金可以说真的不贵了。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一个数字,可对他们这阶层的人来说,并非不能接受。他们在边关提着脑袋做生意,哪一次的利润是下了百金的?
“你也看见了,这效果怕是关内的贵族都见得少。再说了,某这张脸难道还值不了百金?”
牛三郎似笑非笑的斜睨人的样子让人看了真的是很愤怒,但也只能在心里愤怒了。
送走了人,牛三郎哼笑一声:“这些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不敢去怼大将军,就来挑拨我,以为我像他那样没脑子的吗?”
女婢陪着笑脸附和:“那可不是,这位连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奴听战娘子说,这位家里的女郎好像说想要嫁给霍大将军,哪知大将军这么突然就跟陶娘子定了婚,这不就着急了。”
牛三郎又哼笑了几声,并不接话。等到女婢收拾完东西后,他才懒懒开口,让人去库房里捡了些贵重的东西给陶倚君送过去。
女婢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垂头退出去了。
牛三郎仰靠着软垫,发了一会儿呆,最后嘴角一扯:“真是憨人有憨福。”说罢,他抬手遮住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陶倚君也不是不知道有人在背地里嘀咕她要钱不要命。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么?想要买药拿钱来她就卖,舍不得钱还想要好的,有这么好的事儿?有本事到她面前来说道说道啊!
懒得去理会这些人,她忙蚕房的事儿还忙不完呢。
要说着关外真就活得比较糙。织坊染坊也不是没有,但是都很简陋,染的花色也脱不了蓝靛红,而且基本上不是兽皮就是麻布,丝绸绝不可能出现在普通人家里。原本陶倚君以为棉花还没出现,但这一次牛三郎送来的礼物里面就发现有混合了丝棉制成的布匹。
这种丝棉很粗糙,颜色微有些泛黄,如果不染色的话,没人愿意穿这种色泽的布料制成的衣服。
让人很意外的是卫老居然知道哪里有棉花,但同样的,卫老并不知道这棉花可以用来纺布,只是把它当作了一种观赏的植物。
陶倚君没有亲手纺过棉花,她只知道这可以纺成线然后织成布,可怎么弄才能得到一匹完整的洁白的布料,她是的不懂。但是她不懂没关系,第一个纺棉花的人也不懂,还不是研究出来了,她好歹知道成品是怎么样的,给出了结果再去倒推,肯定有聪明人能把步骤推导出来。
农庄里的女人不少,有些年纪稍微有点年迈,去外面挖地垦荒做一天还当不了壮劳力半天的活,这些费脑经的工作交给她们却是正好。她们体力不足但经验丰富,在家乡也干过纺织的活,只不过是把麻换成了棉花而已。
在陶倚君把这个工作布置下去之前,还特意让人找了关系从外地买了一车子棉花过来。这东西不重,但特别占地方,运过来的时候,商队的管事还不停抱怨来着,不能淋雨不能沾水火,简直跟伺候祖宗一样。
卸货的时候,家里的女人们都来围观了一会儿,磐蛮的阿妈还比手画脚的跟儿子说,这东西不好,太轻,没有毛皮实在。
陶倚君没赶她们走,只分了一部分出来,都没怎么处理,就让人一层一层的把棉花籽挑出来再平平整整的铺好,用旧的葛布封了个套子,再用粗针隔一寸的距离来回行了几行,固定住棉花不让移动。最后用一面是葛布一面是软皮毛的套子装上,递给了卫老。
“这个搭在腿上试试。”
卫老接过去反复看了两眼,而后听陶倚君的,将之搭腿上,不多会儿,居然感觉到了一点热意。
“这……这东西轻巧又保暖!”卫老多聪明多人啊,一下子就发现了棉花的好处,“这东西好种植吗?”
“当然好种,只是初移栽过来怕是产量不太好,可以先让人试种,再进行培育,育好的种子进行二次种植的时候可以扩大点面积试试。”
她虽然时候学农的,但是主攻的是药材种植,对棉花的研究不多,不过一理通万法皆通,多试几次也就知道怎么种才好了。
这新买的农庄附近她特意划出了几块地,作为不同的育苗试验地,也让不同人的来负责,谁照顾得好,谁就有奖励。如果培育出来的种子也取得了丰收,那么第二年会提高奖励,甚至可以给他们一个职位,负责管理其他的育种人。
“大娘子,挖渠的人找来了,要过目吗?”老孟顶着一脑门儿汗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这庄子外面,站了二十多个男人,穿着都比较单薄,缩手缩脚的站在哪里小心翼翼的朝内张望。
“我就不过去了,你跟阿甲一起带着他们去就行。工程不能偷减,每日管两顿饭,三日一顿肉食。一旬发一次薪水。但你们要看好了,不能让他们为了挣钱而刻意拖延工期。前次马家那场祸事我不希望在这里上演。”
老孟点头:“我肯定会看住了他们,大娘子给的报酬已经足够他们养活一家老小了,若是还不知足,以后他们就别想在边城找活儿干。”
老孟有这个底气说话,他家大娘子是未来的大将军夫人,自己也有一份家产。他家大郎君以后的前程也不小,可以说除了底蕴人脉不如边城老牌豪强,单就钱财来说,也能算富豪了。他家大娘子要是放话出去不许用人,他就不信其他人敢顶着干。
看着老孟又风风火火的跑走了,陶倚君伸出手指抵着额角叹了口气。
“卫老,辛苦你帮忙多看着点了。老孟最近气焰渐长,我担心他闹出麻烦。”
老孟是典型的仗人势的家伙。办事的确很尽心,可终究眼界不高,受到重用之后就逐渐膨胀了。特别在陶倚君跟霍桐订婚之后,老孟走外面都衣袖带风。
不是没人找陶倚君告过状,但一则老孟做事没出毛病,她也不能随便责罚,二则其实这毛病不是老孟独有 ,每个家族都有这样的人,自觉在主家跟前有面子,行事作风就有些嚣张,但从某些角度而言,他的嚣张却也能助长主家的气势,在边城这个地方,气势强盛反而不容易被人欺负。所以陶倚君思前想后并没有警告老孟,只让人多看着他一些。
水塘已经挖出了大致的形状,都是庄子里的男人们干的,挖渠的人手不够,这才临时找了人来打短工。
卫老背着手踱过去看了一下午,指点了一番,加上公输家研制出来的挖土石的工具很趁手,半日时间就已经挖出去快两百多米。这时卫老让做工的人分成了两组,一组负责将挖出来的沟渠进行平整压实,另一组则负责搬运薄石块来把泥土沟渠砌成石渠。虽然说石渠也免不了渗水,但效果肯定要比泥土的强。而且也只需要这两百多米砌起来而已,到了田地边上就可以直接使用泥土的沟渠了,即便渗入地下那也是进入了田地。
另一个需要用石头砌的是蚕房需要的水池。缫丝煮茧都要水,靠肩挑手提终究浪费了劳力,直接从蚕房中间的石池取水就方便多了。更重要的是蚕房边上排水排污的沟渠也需要水时常冲洗,她们每日或隔日放一次水就足够洗干净所有的排污沟。
另外一个用水的地方就是特意给蚕房的工人修建的厕所。
用的是旱厕的格式,但是比普通的旱厕要整洁规矩得多,还有负责打扫蚕房的工人来清洗厕所,一旦发现没有每日打扫,就会被记到木头挂牌上,有三次记录就要被罚薪,五次就要被辞退。
虽然打扫清洁这活计的工钱不高,但是对没有强体力的老人和病弱的人来说,也是个能挣钱填饱肚子的活,都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自己的工作呢。
这蚕房还没建好,厕所就已经先期投入使用了。男厕跟女厕分隔在两头,避免一些浪荡子不干好事。
用过旱厕的人都觉得这东西太好,特别是大娘子还让人粗制了草纸,裁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比树枝和树叶可强多了。
草纸的做法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很少有人会舍得用这个来如厕。但陶倚君跟卫老明说了,这东西的原材料根本不值钱,就是水边的苇草和树皮,打磨成浆之后做成的,原材料成本简直近似于无,算的话只能算人力成本,即便这样也是便宜得不可想象。卫老跟着去农庄外面的纸坊看过之后才同意这种粗制的草纸可以使用。
“造纸之术我并不精通,还是以前跟随阿爷去看过几次才能记得个大概。我这里做出来的就只能如厕用用,我族里造出来的纸才可以书写,但还是要洇墨。”
也正是这种纸的书写效果不好,所以到现在为止,纸张都没能得到普及。印书的成本高昂到普通人家根本无法承受,就算是小富之家也不敢轻易尝试。竹简书并不是刻好之后就万事大吉的,还有后续的保养和存放,都需要人力跟财力的支撑。这些因素也是文化知识被垄断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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