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兵相接之际, 凌玥扔掉了手中的刀。
那把夺自莫秋声的绣刀刚与彭忠义的杖刀一碰, 便被干脆的打飞了出去。
过于轻易的得手令老者心中生疑, 当即打算退后, 然而招式已老, 刀锋已至, 直直对着少女秀丽的面容劈去。
“锵。”
金石交击的声音响起,锋利的刀刃落在了一只纤纤玉手上, 青色刀芒吞吐, 却始终刺不破隐隐泛着紫色的肌肤。
八卦紫绶诀!
反手握住刀刃, 凌玥凌空跃起, 一脚踢在了彭忠义的胸膛,足下用力,蹬的对方连退数步。彭中义身形后退,刀柄却宛若长在手上,刀刃划过凌玥的掌心,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长吟。
“月余之前, 我差点被人刺穿了手掌。”
灵巧的落回地面, 凌玥抬起双臂, 浅色的衣袖滑落,露出了玉雕般的双手。
“不瞒彭老, 我这一身业艺都在手上。这双手,胜过天下所有兵器。”
“后来我发现,防住全身固然不易,可汇聚一点却轻而易举。”
说完, 她手掌一翻,青葱般的手指上竟泛出了阵阵刀芒,“彭老,请。”
“既然如此,”彭忠义稳住身形,足下一蹬,“便让老夫来领教领教小姐的这一把‘刀’。”
刀中八法,劈!
云湖凌家乃武将出身,所传技法,皆为拼杀之击。
没有花哨的起手式,狭窄的杖刀在老者的手中挥出了重逾千金的气势,自头顶对准凌玥斜斜劈下,力图将她斩为两半!
凌玥侧身一跃,避过了这一重击,于空中右手并指,对准老者一挥——
刀中八法,劈!
一模一样的招式自二人手中使出却有天壤之别。
若说彭中义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凌玥就是翻飞的蝴蝶,蝴蝶纵然推不翻山岳,可山岳也捕不住这只飞蝶。
扫、劈、拨、削、掠、奈、斩、突。
电光石火之间,刀中八法已在二人手中过了一遍,纵然没有真力灌输,脚下的砂石地也已不复原样,甚至连朱红的大门都被刀芒刻下了印记。
破风声传来,一阵风压掠过了莫秋声的额头,使这名呆坐在地的侍卫猛然回过了神。
要、要救人!
看着倒在周围的同僚,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仓皇的向大门跑去。
几乎是同一刻,凌玥一招上削逼开彭中义,手掌一翻,一记“突”字诀如行云流水,瞬时便到了青年的后心。
“小子坏事!”
彭中义大喝一声,杖刀后发而至,千钧一发之际拨开了少女的手刀,硬生生的扛下了全部力道。
“咳!”
握住刀柄的右手麻的毫无知觉,彭中义咳嗽一声,压下了胸喉中的瘙痒之感。
他到底老了,金丹带来的数百年寿命转眼即逝,纵横沙场似乎已是百余年前的事了。
凌玥趁机反压下刀刃,发出了一声叹息:“你快死了。”
修仙之道,求的不过是延年益寿,在与天地共存之前,谁也逃不过一死。
肉体衰竭,这是修士的死兆。
“老夫从炼气至今,活了足足四百余年,也很够本。”彭中义冷笑一声,用力抽回了长刀。
然而,从舍身救莫秋声那一刻起,他圆满无漏的防守便破了一个缺口。
胜负的天平从此刻开始倾斜。
莫秋声听不到二人的交谈,他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冲回府中,然而没跑几步,便被人狠狠抓住衣领给摔在了地上。
跌落在地的青年抬头,看到了一张布满伤疤的脸。
“罗、罗统领。”莫秋声先是一呆,然后疯狂扒上了男人的腰腿,“其他人还在外面……快救救……!”
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目光透过抱着的罗统领,看到了站在他身侧的男人。
此人身穿蟒袍,手上捏着一串佛珠,神色冷淡的望着门外交缠的两道身影,正是侯府名义上的主人——凌仲文。
见到他,莫秋声的嗓子一下子就被卡住了。
“秋声,别乱嚷嚷。”罗肆弯下腰,拍了拍青年的脸颊,“大小姐难得回来一次,你可别扫了侯爷的兴。”
男人话里有话,莫秋声战战兢兢的坐在原地,望向缓缓拨动手中念珠的凌仲文。也不知是否是怕到了极点,在此刻,他突然就想通了其关窍。
为什么十二年未归的大小姐偏偏在如此关键的节骨眼上回乡祭祖?
是谁让她回来的?
这云湖侯府里,有谁想她回来?
一问扣着一问,一问连着一问,问到最后,问的莫秋声手脚冰凉。
“罗肆。”
看着彭中义逐渐落入下风,凌仲文缓缓开口,“你说,湛儿日后,会恨我吗?”
罗肆闻言推开了手中的青年,恭敬的答道:“少爷心思纯善,必然会懂得侯爷的苦心。”
“呵。”凌仲文嗤笑一声,“最善变的就是人心,大哥活着的时候,谁能想到府里会变成这样。”
“不说别人,连我自己都有些不认得自己了。”
“我每日照镜时都会想,这个面目可憎的家伙到底是谁。”
“侯爷!”罗肆底喝了一声。
“好了。”凌仲文转身,向着府中走去,“我这儿子,唯一的优点,就是够傻。”
“傻到极致,就是聪明。”
大门口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凌玥越打越快,越打越顺,搁置多年的刀法一次次的兵刀相接中融会贯通,到了令人目不暇接的地步,反倒是更为老练的彭中义步步退守,被打乱了步调。
将将挡下少女的一招平削,老者第一次产生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用力拨开对手,彭中义后退几步,将杖刀拄在地上,狼狈的喘了几口。
“老朽平生从不认命,最信勤能补拙。”他换了谦称,“今日见了大小姐,老朽才知‘天才’二字的意义。”
“大小姐青出于蓝,假以时日,不可限量。”这么说着,他气势一变,澎湃的真气自丹田涌出,“然而,今日老朽便是不要这张老脸,也要阻小姐于门外!”
这便是要以金丹的修为来欺她了。
“真奇怪。”凌玥闻言拔出了腰间的玉笛,横在身前,“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有了金丹修为就能随意欺负我?”
她沉下气,浑身的真气激荡了起来。
半步金丹。
彭中义面色一沉。
罗肆聚英会见她时,明明没有到这个地步!
“就算柳千易没突破之前,”凌玥的嘴唇搭上了玉笛,“金丹以下第一的名号,也给的是我不是他。”
见到流风回雪笛,彭中义的瞳孔缩了一下。
没有人比凌家人更明白天魔曲的威力,他只是想不到,凌玥宁愿冒着被心魔吞噬的风险也要入府。
少女的手指翘起,悠长的笛音起了开头。
“够了!”
一声怒斥石破天惊般在场上炸响,打断了天魔曲的前奏。
“彭中义,谁给你的胆子向大小姐挥刀相向?”
伴随着斥责的言语,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走到二人中间,他几乎躬成了一只虾米,只是每当被那双几乎要被眼皮盖住的眼睛扫过,仍会令人遍体生寒。
凌晋峰。
旁支出身的元婴长老,云湖侯府当世辈分最高者,也是当年主持开宗祠为凌玥除名的人。元婴修士千年之久的悠长寿命令他盘踞在云湖侯府蛛网的最中心,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妖怪。
“跪下。”凌晋峰声量不高,却字重千斤。
彭中义二话不说,扔掉手中的杖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
凌晋峰抬起手中的拐杖,用力的对着男人的背部打了下去!
“噗。”
仅挨一下,彭中义口中便喷出了鲜血,面色也萎顿了下去。
“你十三岁便入选了侯爷的亲卫,跟随过三任家主,如今便倚老卖老,目无主上了?”
“我凌家养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对着主子露獠牙的。”
冷声说完,凌晋峰扭头看向已拿开笛子的凌玥,眉目和蔼,“玥丫头,祖爷爷知道你的孝心。可祖地是我云湖凌家的根基,决不允许外人进入。哪怕你流着我凌家的血,但已被宗族除名,就算是祖爷爷我,也不敢私下放你进去。”
“要不,丫头你就在这岛外等上一日,待祭祖结束,祖爷爷必会亲自迎你进门。”
凌玥看看苦口婆心的凌晋峰,又瞅瞅跪在地上的彭中义,不由得笑了,“有趣,真是有趣。”
“几年不见,您老这指桑骂槐的水平见长啊。”
“玥丫头这是什么话?”凌晋峰笑眯眯的问她,“祖爷爷这是在帮你出气。”
“帮一个被你话里话外、明示暗示、不断强调已经被开除宗籍的人出气?”凌玥也笑眯眯的回他,“那您老可真是太博爱了。”
“我打了小的,来了大的,”她的手指从彭中义划到了凌晋峰,“我打了大的,又来了老的。”
“瞧你们这紧张兮兮的模样,说心里没鬼都没人信啊。”
这么说着,她用流风回雪笛轻敲手心,嘴唇轻启。
“说吧,你们这群老不死,打算背着本姑娘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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