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真界, 若说什么行为最符合“作死”定义, 那一定是遗迹开荒。
与凡人想象中满载珍宝与功法, 静待一名有缘人的宝库不同, 大部分时间里, 修士与遗迹的关系是这样的:
在一名善良勇敢的修士面前出现了一座神秘的遗迹, 正用风韵犹存的身姿对他念叨着“来嘛,大爷”。修士抵抗不了诱惑, 半推半就被拉入门扉, 就见上一刻还欲拒还迎的遗迹突然露出青面獠牙, 转身拿出一个狼牙棒, 问他是想吃棍饨还是刀削面。
善良勇敢的修士哪个都不想吃,可惜“打道回府”这个选项已经在狼牙棒的淫威下碎了一地。
造成这种情况的源头还是修真界那无法根治的顽疾——穷。
遗迹之所以会被叫做遗迹,就是因为曾经是有主的,甭管这个主人是生活在百年前、千年前还是万年前,那颗名为“穷酸”的灵魂都不会被磨灭。
老子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家底,自己没花完也就算了, 你们这群连面都没见过的小兔崽子还想来捡便宜?
不可能!
守财奴永不为奴!
然而即便明知道危机重重, 每当有遗迹出世, 修士们还是会像色鬼投胎般将这位“新晋花魁”围个水泄不通,恨不得直接把“遗迹姑娘”摆出十八姿势, 然而往往是被踹的欲生欲死。
当然,探索遗迹的修士对继承遗迹主人的“宝库”其实没什么想法——大家都穷的叮当响,谁不知道谁啊。
宝贝?可能早就烂透了。
丹药?这玩意儿谁敢闭眼吃。
功法?上面全是千百年前的方言,这谁看得懂?
真正吸引他们前赴后继的, 是有可能存在于遗迹中的“前路”。
万年前的封神之战成就了天庭的诞生,也给天下修士树立了一个不再虚无缥缈的目标——总算知道得道成仙的标准是啥了。
在天庭出现之前,修士们修炼纯靠感觉。
由于修为最高的三位老大也在深山老林窝着,大家既不知道怎么样才算修炼有成,也不知道成仙以后要干点啥,只是本着延年益寿的质朴愿望,修的格外随心所欲。
这就是为什么黄龙真人这样的咸鱼也能混成昆仑十二金仙。
封神之战后,这种游手好闲的状态被彻底打破。
为了展现仙凡有别,玉帝的天庭建在九天之上。
当一名修士能够凭自己的本事登上九天,他的名字就会被天庭收录在册,成为一名众所公认的仙人。
天庭之于修士就犹如皇榜之于士子。
那一天,成天搞事不休的家伙们终于弄明白了:
原来我们苦哈哈的修炼就是为了当官,呸,造福天下啊!
反正封神的时候他们也是在为帝王打架,现在不过是把领头羊由周武王换成了玉帝,接受起来真是格外柔顺丝滑。
然而,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天庭失联了。
正确来说,从那个下午起,再也没有仙人下凡的传说,与此同时,也再没有修士能够叩开仙门,仿佛修炼到渡劫就是最后的归宿。
天上的下不来,地上的上不去,整个天地仿佛变成了一座围城,不同的是,他们这座城连门都看不到。
在得出结论的最初,整个修真界惶惶不可终日,所有人都发疯了一般寻找原因,像一只只绝望又仓皇的困兽。
最终,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了“答案”。
“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绝地天通。”凌玥打了个响指,站在一副巨大的地图前面侃侃而谈,“黄帝曾问道于广成子,被后者一顿忽悠,回去以后一琢磨,觉得这群修士太坏了,又想起当初跟蚩尤老哥打架的时候,什么山精鬼怪都站在蚩尤老哥那边,顿时心塞的不得了,决定把这群满肚子坏水的家伙跟像他这样的老实人隔绝开。”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拆了麻布的不辞道人摸了摸长出胡茬的下巴,觉得自己这老实人正被忽悠。
“当初蚩尤战败,残部祸乱天下,隔绝双方也算是不得已的举措。”微北生温声解释。
“然而隔绝天地何等之难,一直努力到老黄的孙子颛顼上位,才想出了一个办法。”凌玥继续说道,“颛顼让一个孙子撑住天,一个孙子撑住地,一个分管天上神仙,一个分管地上黎民,不经允许,双方决不可互通,只留下了天梯昆仑作为沟通二者的桥梁。”
“人家黄帝姓轩辕,叫什么老黄。”韩焉翻了个白眼。
“听起来倒像是唬人的故事。”作为精通阵法的五龙山弟子,考云臻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所谓的二孙撑住天地之说,应该是为了掩盖他们分别在天地两端布下的大阵,通过两道阵法相互呼应,隔绝了天地间的来往和联系。”
“可这也说不通为什么昆仑会消失吧?”李溪客说道,“故事里不是说了吗,颛顼特意留下了天梯昆仑,也就是说,绝地天通是有缓转余地的,但现在谁也找不到昆仑山了。”
杨戬闻言接道:“找到昆仑就是找到天庭,本质并无区别。”
“就是这个道理!”凌玥赞赏的点了点头,“破坏绝地天通太难,然而仅仅想要破解如今修真界的困境的话,只需要找到那道颛顼特意留下的后门就行。”
三言两语定下此行的目标,她转身看向身后的地图。
“从禅宗绘出的这幅图来看,这座遗迹被阵法隐藏,仅能通过佛门的心眼通察觉到一个隐隐的轮廓,如此手笔,遗迹的主人必然不会是一盏省油的灯。”
“会不会是上古时期的名门大派?”丁衍慢吞吞的说道,“实不相瞒,类似的阵法我们二仙山也布置那么十二三个,只是没什么机会用而已。”
“单是隐藏阵法就有十二三个……你们到底是多怂?”坐在他对面的韵瑛非常无语,“还有我从刚刚就想说了,明明只有前五名才能进入遗迹,为什么他们两个会混进来啊!”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食指在丁衍的两边来回移动。
然而,被她指认的二人丝毫没有心虚,反而瞪了回去。
“怎么着?”坐在左边的柯闯恶声恶气地说道,“没见过被聘用的护卫?”
“别误会别误会,”坐在右边的玄咸连忙摆手,“我只是来帮丁衍这小子付账的,完全没有私入遗迹的打算!”
“护卫?付账?”韵瑛重复了一遍。
“韵瑛师姐,我那点斤两你也清楚,为了能够全身而退,这才拜托了柯闯师弟看护。”丁衍露齿一笑,“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人也是柯师弟的雇主。”
说完,他往角落里一点。
一心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晋朝侍从惊得快跳起来了,坐在他身畔的杨鸿轩笑而不语。
“……行吧。”韵瑛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倘若真是上古门派的话,对我们倒是一个好消息。”微北生将走偏的话题拉了回来,“说不定能从中找到有关昆仑和天庭的蛛丝马迹。”
上古时期白日飞升之事不计其数,更重要的是,宗门驻地主要的功用就是传承道统与培养弟子,危险程度会大大降低。
“还是不要太过乐观为好。”凌玥适时的泼了一道冷水,“会在自家门口竖这么一大块方碑,就算是宗门遗迹,恐怕也不会是什么正经门派。”
这么说着,她的手指点在了地图的入口处。
大概是心眼通能看到的也十分有限,遗迹地图其实只有泛泛轮廓。
从俯瞰的角度看来,整座遗迹像一块被狗啃过的烧饼,边界参差不齐,也不知是损毁导致,还是本来就是这幅德性。全图唯一清晰的东西,就是门口那方看不到顶端的石碑。
对于这块招牌一样的石碑,在场每个人都记忆犹新。
那块石碑实在是太高了,根本望不到尽头,若是极目眺望,能从碑面上看到隐隐约约的字痕,却无人能够辨认一二。
考云臻想象了一下,打了个冷颤,“我的个乖乖,要是这玩意儿真的是宗门的开山碑,那这门派的弟子都得是顶天立地的巨人吧?”
毕竟宗门的开山碑无论做的多大多高多气派,最终目的都是让人看到并记住,宣告旁人这是我家的一亩三分地,若是把宗门的名字写在了访客看不到的地方,那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这倒很像皇陵里的墓碑。”摇了几下扇子,杨鸿轩开了口,“不过这么大的目标,主人对于能把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留下很有信心啊。”
为了彰显自身的功绩,历代帝王都喜欢把生平刻在陵园的石碑上,可能把石碑建成这样的还是凤毛麟角。换言之,能从自己身上找出这么多功绩来写的人……得自恋成什么样啊?
不过石碑主人越是有恃无恐,就说明遗迹内部越是危险重重。
眼看话题重点从“我们该干什么”偏到了“能搞出这么个石碑的是什么妖怪”,就在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被一名小沙弥急匆匆的从厢房赶了出来。
“天海师叔祖已经备好破阵仪式了!”小沙弥鼓起脸颊,“施主们不要误了吉时!”
擂台战结束后,大多数门派都已打道回府,但仍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留下来继续观望,反正等众人随着小沙弥来到遗迹入口,就看到零零星星的散修蹲在角落里闲聊,凌玥甚至还看到了几张熟面孔。
说是举行破阵仪式,其实天海和尚只是懒散的站在石碑旁边,见到几人来,就示意捧着一把黄铜铃铛的澄空上前,“我只能撕开这道阵法十息,你们每人拿个铃铛,等回来时在此地摇响,我就会给你们开门。”
澄空将铃铛依次发到众人手中,路过凌玥时脚下顿了顿。
“居士多加小心。”他笑着把铃铛放入少女的掌中。
“不劳佛子费心。”凌玥收起铃铛,没有看他。
没多一会儿功夫,铃铛分发完毕,天海和尚掀了掀眼皮,双手对准阵法所在的位置猛地前伸,在他手指碰触的地方有道道涟漪散开,原本空无一物的位置随着两只手的动作缓缓开裂,露出了一道之容一人路过的缝隙。
透过那道缝隙,遗迹露出了冰山一角,那是一扇格外破败的木门,孤零零的矗立在空旷的地面上,门后仿佛空无一物,却隐隐约约透出了一点轮廓。
而在那面木门上,有着四个血红大字:
“老子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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