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斗篷给浑身冰凉的少女裹好，细细的系好带子，盖聂才站起身，缓缓走到韩非身侧。
“鬼谷传人，也可以成为九公子的朋友吗？”
“在阁下的《五蠹》一文中，‘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两句，可是历历在目。”
韩非挑眉轻笑，理了理衣袂，缓缓开口。
“百家学说，亦有分野，如同鬼谷绝学，分纵与横。儒，分为腐儒和王儒，侠，也有凶侠与义侠。”
盖聂的神色稍稍温和，微微颔首，“请指教。”
韩非那熟悉的自信的嗓音缓缓到来，玖卿安静的靠到窗边，眯了眯眼，细细的听着。
庶人之剑，诸侯之剑，天子之剑。
细眉挑了挑，玖卿转头向着韩非看过去，紫色华服的公子负手而立，唇边含着清浅的笑，眸间有着光亮。
脑海中出现那弑杀死寂的剑灵，苍苍白发，破碎铠甲。
逆鳞。
目光动了动，玖卿呡唇一笑，看着盖聂对着韩非拱手行礼，语气冷静，“请。”
门应声而开，青纱乱舞间，胜雪的白衣出现在视野，长身玉立，一步一华年，一步一翰天。
毫无疑问，嬴政是一个人极为有气势的男子，与盖聂卫庄剑客的气势不同，嬴政是那种镇山河的气势，很是契合帝王这个身份。
盖聂握着长剑，守在了房间内。
卫庄带着玖卿跃到房顶，平静的听着院中二人的对话，顺便查看周围的一切，面色冷静。
在冥冥之中掌控着命运的力量……
玖卿捧着手炉，抬首看向天际的流云，身侧卫庄黑色的衣摆被风吹起，擦过面颊。
“不如我先回答一个，你并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吧。”
韩非呡唇，“你会死。”
闻言，嬴政蓦地转过身，落叶随着他的动作而改变了原先落下的轨迹。
“你说什么？”
韩非悠悠转身，声音带上了几分恍然，“我曾经穿过岁月长河，看到过自己的死亡。”
闻言，几人的视线便都是落在了院中的紫衣公子身上，玖卿抿了抿唇，捧着手炉的手紧了紧。
韩非转过身来，面向众人，浅浅的舒了口气，“死亡并不可怕，尤其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
日光融融的洒下来，落在了韩非的眸底。
玖卿抿了抿唇，忽的展眉一笑，神色轻松的躺在了房顶上，阖上了双眼。
死过一次的人，尤其是亲眼见证着自己死亡的人，死亡，不过是一个淡然的收尾，用来迎接新的开篇。
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可见斗转星移。
玖卿细细的听着，听着徐徐的风自耳边穿过，温柔的擦过自己的鬓角。
脑海中响起熟悉的话语，似是从遥远的雾霭深处传来，带着清新微凉的水汽。
“卿卿，你要记住，血肉飞灰，白骨成沙，凝雪红莲，浴火涅槃。”
“娘亲，这是何意？”
“卿卿还小，现在先记住，将来就明白了。”
“可是，娘亲，将来，是什么时候呢？”
“将来，就是，不远处啊。”
“师尊，是什么力量，在书写着每个人的命运呢？”
“天地初始，混沌初开，这种力量便存在了。”
“那师尊，每个人的命运，是否就如同命格显示的那般呢？”
“瑶儿想问你那奇怪的命格？”
“是啊……为什么明明断开了，却是在另一处继续了呢？”
“前尘散去，命里新始，那是新的开篇。当然，瑶儿也可以将其理解为生命的从容继续。”
“可是，师尊，新的开篇，那，我还是我吗？”
“是不是你，取决于瑶儿自己。”
“那新的开端所在的地方，是个陌生的地方吗？到时候，瑶儿会寂寞吗？”
“瑶儿，会不会寂寞，也在于你自己。”
“这是何意？”
“瑶儿，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也永远不会茕茕伶俜。”
优雅的女声似乎就在耳畔，那端庄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玖卿眨了眨双眸，眼前是开阔的天际，柔软的云朵。
眼眶有些涩涩的，玖卿阖上双眸，唇边勾起。
那些她们让自己好好记住的话，那些她永远捉摸不透的话，那些她曾经在临死前都未明白的话。
如今，却是在遥遥相隔的另一个时空，尽数被完美的解答。
她的死，不是意外。
她的新生，不是意外。
她与他们的相遇，不是意外。
院中的二人已经结束了谈话，卫庄扫视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什么异样，便是去揽少女。
“下去了。”
纤长的羽睫动了动，玖卿睁开双眼，笑的恬淡安然，乖巧的靠到卫庄身上，任由他带着自己回到房间内。
双足稳稳地站到地面，玖卿突然伸手，环住了卫庄的脖颈，脑袋在少年颈窝处蹭了蹭，低低的笑出声来。
“小师哥，你真好。”
握着鲨齿的手颤了颤，耳垂微红，卫庄淡定的抬手，揉了揉少女柔软的发，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嗯。”
玖卿也不在意，自顾自笑的恬淡，转身便是扑向一旁握着长剑的清朗剑客。
盖聂从容的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笑靥如花的少女，任由她在自己颈间撒娇。
“师哥，你真好。”
玖卿呡唇，心底压抑的什么，终是缓缓的破碎，化作轻烟散去了。
盖聂眉眼温和下来，“卿儿也很好。”
“那个……”
一道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互动，盖聂蓦地抬眼，犀利的目光看向那寻找存在感的紫衣公子。
感受到盖聂忽而犀利的目光，韩非不由得后退一步，笑的尴尬：“玖卿，那我呢？”
歪了歪脑袋，玖卿上前几步，对着韩非拱手行礼，很是一本正经，清冽如玉的声音也没了往日的调笑。
“九公子，多谢。”
顶着纵横二人冰冷的目光，韩非赶忙侧身避开，挑眉一笑。
“总算，玖卿对我倒是好了点。”
玖卿但笑不语，剔透如墨的双眸间似是闪过银色的光亮，却又是在一瞬间隐没不见，快的无人发觉。
嬴政微微侧目，看向那个被盖聂宠溺挂念着的少女，眉眼平静。
先前曾听盖聂提过这个鬼谷里的小师妹，剑术奇绝，绝世可人，是这个素来淡定从容的剑客心底所有的柔软。
容颜倾城的女子不是没有，相反，玖卿比之她们，到底是多了几分青涩，失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逆着光看过去，一身雪白的少女笑的恬静，端庄淑雅，如画的眉眼间，似是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嬴政有些好奇，这位如雪般的少女，所用的佩剑，是何模样。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