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泼满了窗棂，院内灯火幢幢，无数精致的灯笼摇曳着柔软的丝绢流苏，缀着的银铃发出清越的声响。
“时辰到了。”
柒月蹲下来，冷静的与玖卿对视，“瑶儿，为师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可真的愿意？真的不后悔？”
抿了抿唇上的胭脂，玖卿点头，明艳的妆容褪去了几分懵懂青涩，“弟子愿意，不悔。”
“情之一字，最为难解。”
白芷敛衽蹲下来，温柔的拂过玖卿的眉眼，“卿卿，要想修得太上忘情，必须要先体味情为何物。”
顿了顿，白芷忽而笑了笑，“方才我全程看过了，那个男人，很爱你，当得起你的深情。”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柒月抬手，将金色绣纹的红纱覆上玖卿的面颊，笑的温柔，“瑶儿，祝福你。”
门外喜乐声响起，弄玉含笑抚琴，赤练雪女吟诵起《桃夭》，白凤墨鸦立于树梢，无数轻柔的羽毛伴着花瓣随着夜风落下，落在轻柔的红纱上。
珠玉的纱帘被撩起，暮瑾提着一盏艳红的宫灯走出，白芷与柒月扶着新娘缓步而出。
玉簪步摇，雪发柔顺，嫁衣烈烈，披帛轻挽。
少女面上覆着一方艳红的面纱，依稀可见那精致的轮廓，眉心朱砂惊艳，晃了卫庄的眼。
踏过花瓣铺就的一段路，君怀修上前，牵过玖卿的手，引着她走到卫庄面前。
掌心的小手细腻柔软，是熟悉的冰凉，君怀修下意识的收紧了手掌，眸底幽深。
嫁衣烈烈的少女一步步的走向自己，卫庄明显的感受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目光愈发灼热，缓缓而又坚定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君怀修目光沉沉，将自家小妹的小手放入卫庄掌心，语含严肃，直直的与卫庄对视，“卿卿，便交给你了。”
卫庄收紧了手掌，语气笃定，“终此一生，绝不相负。”
深深的看了卫庄一眼，君怀修方收回手，看着卫庄牵过自家妹妹，心头微涩，很是复杂。
端木蓉上前，呈上漆木盘。
柒月抬手，指尖闪过锋利的光，各削了卫庄与玖卿的一缕白发，阖上掌心，展开之时，掌心便是静静的躺着一根雪白的丝绦。
“情牵一生，执手不离。”
说着，白芷各抬起卫庄与玖卿的一只手，柒月将丝绦系在二人的小指上，二人的小指同时动了动，丝绦微热，便是消失了踪迹。
“星辰万千，沧海桑田。”
柒月敛衽，负手而立，“接下来的路，你们二人去吧。”
许是心有所感，卫庄与玖卿同时看向对方，视线相触，生出了慌乱的心跳。
卫庄莞尔，抬手将少女拦腰抱起，深深的看了少女一眼，大步转身走去，二人烈烈的红衣竟是比这满院的灯笼还要夺目。
男子的手臂很稳，玖卿安心的靠在卫庄温热的胸膛，红纱遮住了面容，露出的银眸似是碎了一汪的碎玉。
今夜的夜空很美，星辰散落在夜空之上，一弯新月静悬，确实是一番良辰好景。
这条铺着雪白轻纱的路，卫庄走的很稳，连气息都不曾乱，一步一步都是极为的坚定。
来到正屋前，卫庄放下少女，二人视线相触，皆是弯了弯眉。
暮瑾早已提着宫灯等在屋前，见了二人含情脉脉的模样，就是一阵挑眉，“进去吧。”
卫庄伸手，温暖的掌心在少女面前展开，玖卿微笑，将手放于男子手掌。
喜乐换了声调，二人携手，一同走入正屋。
屋内，鬼谷子与柒月坐在上位，看着这一对执手走来的新人，皆是眼眶微热。
谢陵渊端着漆木盘站在一边，鲨齿与沉玉相靠着放在其上，系上了红绸，同样染上了几分不一样的温度。
端木蓉端着漆木盘上前，卫庄与玖卿对视一眼，同时跪下来，伸手拿过木盘上的一杯热茶，递给上座的二位。
鬼谷子含笑接过，柒月似是想起了什么，更是红了眼眶。
敬完茶，雪女呈上水盆，卫庄含笑执起少女的手，二人一同行了沃盥礼。
最后，在众人含笑的目光下，玖卿红着脸踮起脚，隔着面纱，抬首在卫庄唇角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卫庄目光明显的晃了晃，唇边笑意更甚。
暮瑾红着眼偏过头去，不耐的叹息一声，上前牵过玖卿，带着她走入新房。
带着少女在床榻边坐下来，暮瑾仍旧是不放心的开口，“阿瑶，若是那个卫庄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知道吗？”
抬手拂去暮瑾眼角的湿润，玖卿含笑点头，“好啊。”
暮瑾扁了扁嘴，似是泄了气般，直接抱住了嫁衣灼灼的少女，语带哽咽，“阿瑶……我……”
我不放心你。
明明只有数十年的相守，她的傻阿瑶，却是甘愿用以后万年的孤寂去换。
暮瑾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轻轻拍了拍暮瑾的脊背，玖卿眉眼温柔，语气笃定，“阿暮，我不悔。”
“不管以后如何，阿瑶，有我陪着你。”
暮瑾努力勾起唇角，眸底却是含着泪意，“阿瑶，我会陪着你的。”
玖卿抿了抿唇角，目光微晃，“阿暮，谢谢你。”
师姐妹二人说着贴心话，时间过得很快，待到红烛爆了一声，卫庄方推门走入房间。
红纱微扬，红烛垂泪，卫庄的视线中一下子闯入那嫁衣烈烈的少女，眉心的朱砂似是一族火苗，将他灼烧的彻底。
注意到来人，暮瑾显然是不高兴的哼了哼，但也是转身离开了，脚步故意放大，表达自己的不满。
卫庄倒是不在意的，他大步走到自家小妻子身边坐下来，伸手握住少女柔软的小手纳入掌中。
“卿卿。”
“嗯。”
而后，二人沉默半晌，卫庄方低低的笑，“美人难求，今日，我总算是体会到了。”
许是猜到了什么，玖卿轻笑出声，伸手戳了戳卫庄的手背，“小师哥不满啊？”
“没有。”
抬手取下少女遮面的红纱，卫庄垂首，与少女额头相抵，“我很开心。”
总算是，得偿所愿。
视线触及桌上的漆木盘，卫庄方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
合卺酒。
二人各自执着一瓣匏瓜，相视一笑，手臂交缠，在彼此的呼吸中，饮下瓢中酒，中间连接的红线颜色极艳，像极了少女飞霞的面颊。
新婚之夜的空气是甜腻的，二人携手低声呢喃，说起鬼谷的打闹，说起当年新郑的陪伴，说起之后分别的十年，说起那段时间卫庄的木讷迟钝。
这段感情，走到今天，两个人都不容易。
若是卫庄有一分迟疑推拒，若是玖卿有丝毫的忍耐妥协，若是柒月与君怀修多几分严肃强势，两个人绝对走不到今天。
月下结发，许下余生，一切，都是刚刚好。
二人显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故而皆是十分的珍视。
缀玉红纱清晰的倒映出二人相依相偎的身影，卫庄抬手，慢条斯理的取下玖卿的发饰，红衣加身的他，罕见的多了几分亮色。
玖卿轻笑，直起身子，抽出卫庄束发的玉簪，任由他的白发泼下，带来一阵凉意。
“第一次见小师哥穿红色。”
玖卿笑的眉眼弯弯，眸底溪水静静流淌，“很好看。”
指尖寒芒闪过，玖卿各削下二人一缕白发，灵活的手指绕过，将同样白色的两缕发丝编成两条丝绦，将其分别系在一对琼玉上，将其中一枚，放入卫庄掌心。
“灵界女子皆有灵玉，在成亲当天，将一般交给自己的夫君，表示此情如玉，钟情不渝。”
玖卿顿了顿，抬眼看着卫庄银灰的眸，“小师哥，以后，这是你的了。”
“好。”
卫庄收紧了手掌，骨节修长的手指显示出明显的力道。
红烛摇晃间，卫庄将玖卿带到红帐中，扣着少女的后脑，细细的描摹着少女的面容，随后叩开牙关，强势深入，玖卿眯起了眼，顺从的启唇，寸寸交缠。
红烛爆了一下，烛焰摇曳，喜服一件件的落在地面，伴着二人沉重的喘息声，极为暧昧。
灼热的温度让玖卿有些不适，她却是下意识的伸出手臂抱紧了同样气息不稳的卫庄，在婆娑的唇齿间步步陷落，任由他粗粝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流连。
耳鬓厮磨间，卫庄垂首，在少女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吻，满意的听着少女的一声声婴咛，一手寻到少女因为紧张而攥着被单的小手，耐心的将其展开，手指嵌入指缝间，与之十指相扣，得到少女下意识的回应。
浮沉之间，玖卿有那么片刻的恍惚，半生的记忆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的落下，一寸寸的定格过去，每一帧，皆是有着那个孤冷桀骜的身影。
耳边有男子动情之时的细细呢喃，玖卿从未想到，自己的名字，竟会如此百转千回，经历了波澜层叠后，生出了别样的馨香。
卫庄的动作带着明显的青涩，却是极为温柔，掌心温度灼热难挡，烫的玖卿有些不适。
旦为朝云，暮为行雨。
云雨巫山，深情不断。
玖卿阖上双眸，放任自己沦陷，眉眼泛起红晕，唇间溢出轻吟。
红纱的床幔上是二人紧紧交缠的身影，微微摇晃间，伴着二人迷乱的呼吸，似一场沉沦陷落的幻梦。
呼吸愈发灼热，卫庄隐忍的笑，垂首在玖卿说了句什么，声音微哑。
玖卿眉睫微颤，眼角沁出点点泪光，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男子缱绻不休的吻吞没了所有的言语，下一瞬，目光忽的迷离，泛着粉红的小手攥紧了被单，任由欢愉的潮水将自己淹没。
十指相扣的力道，唇齿婆娑的纠缠，融为一体的颤抖，动情呢喃的恍惚。
玖卿伸手，将男子抱紧，无声的表达自己的心意———
我也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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