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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除外。”
黑发大美人藤用一种很冷淡地语气表示她对妖怪售屋阁没什么兴趣,所以她不加入随行队伍里,她不喜欢那里这一点千她们都知道。
毕竟谁会没点过去呢。
之前女虫师抚子讲的通行券是妖怪售屋阁里的独家派发,持有它的都可以看到这家总是在不属于人类生活的纬度上挪来挪去的.....古色古香款综合百货楼?这个形容确实挺合适的,只不过服务对象是她们这些特殊对象,里头有各种各样的——汤屋,物物交易,酒会宴饮,杂铺子,不那么纯洁健康的风情表演,千奇百怪的拍卖会.......
噢,拍卖会,谁不喜欢拍卖会呢?往坏的层面讲,它还可以帮你快速锁定要抢劫对象呢。
那里就是个百鬼妖怪聚集的地方,也是个可以通往很多「桃源乡」的中介点,除了管理那售屋阁的主人,没人知道里面的各种各样的门(这也是一种便捷的「电梯」服务)打开后会跑到哪里去,是寂静之森的林海休憩,还是汤婆婆那的汤屋.....啊,说起来,楼里面引进的可以用来泡温泉的汤池就是汤婆婆那边合作搞出来的,反正比汤婆婆那的规模肯定小那么多,至少没有建那种足够容得下河神的大汤池。
据说这个是店主某次有幸去了东方的交会后受到启发而诞生的主意。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大概这么个经营模式,毕竟妖怪的时间太长,几年几年的间隔已经算很短的了。
每次千都在想,为何入口一定要这种灰扑扑杂乱无章,视野所及堆满了各种各样杂物的...杂货店呢。
光线暗沉沉的,锈色的铁器附着阴凉的空气,放在格子上的木盒子有气无力地张开着口,一条两条毛绒绒的长带耷拉下来,沾着水珠的瓷罐里大概是一些糖块,各种各样的木格子放着细小之物,贝壳磨成的粉,石英石,干煸的壁虎,一束扎好的黑色断发.....
看起来.....走过去那垂下的衣袖肯定会沾到不少灰一样。
不过大部分妖怪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它们对这口子怎么这次开在京都而不是名古屋的事更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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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伪的热情。
出现在小小杂货铺里,说着要为贵客引路的妖怪售屋之主脸上用这个来形容应该再合适不过了。他对千简直热情极了,当然每次都是如此,然而这并不会让千对他观感再好上那么些。
当然千对此并不会多话什么。
在妖怪售屋多呆那么几天,你就会对这中年男妖怪的脸最印象深刻,因为你会发现他简直无处不在,汤屋里的管理者,拍卖会的主持人,长廊铺子的经理.....都是「他们」,让人搞不清他们究竟有多少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同胞兄弟。
千也是他们这妖怪售屋的供应商之一,提供的是高价的酒,那只给那些高层客房的酒宴才提供的,剩下一些可能会放到拍卖会卖掉。
京都之主踏足此处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好奇心旺盛的家伙不少,都想看看那传言甚足的美丽妖怪,虽然谁都不是真的知晓究竟如何。
抚子含在嘴里的烟喷在空中,看它们在朱红色的木廊里消散,八边廊的中心往下望是一层一层叠着的数不清的楼层,但这里没有楼梯,只有无数的纸拉门。
酒,烟,脂粉和杂乱的味道。
她挺喜欢这里的,因为比起吉川千,她的好奇心要更重一些。
这里有条规则,即使迷路也不用担心,因为这里不遵循人间的路与空间规则,只要站在拉门前想着你想去的房间,就能拉开并抵达,当然没有得到高楼层的资格是到不了那里的。
奴良滑瓢在拉开某扇拉门前心情也被这靡软的气氛染就的漫不经心,他看起来很适合这里,有着与红木的回廊相似的气质和风情。
脸上天生的妖纹让他看起来更是多了三分邪气与肆意,一头只在发尾随意扎了一下的金发渡着像是酒液面上闪耀的光,用风情来形容男性就和用漂亮来形容男性一样奇怪,但对于一些人来说却出奇的合适。
而这随意披着羽织的,连衣服在空气里滑出的线条都是那么肆无忌惮的家伙便是。
在这里晃悠没五分钟,就一定会迷路,而他滑头鬼的本能在发挥作用,让他遇着了几次的管理人都没发现他。
在拉开那扇什么声响都没传出最安静的拉门前,他确实是想着自己那奴良组的客房到底在哪呢 。
随后他就有些惊讶的睁大了些他那金色的眼睛,自己也没察觉地收缩了极其类似兽类的瞳孔。
他看到侧身坐在屋里,头上披着白织的女人——那身体线条很明显告知了这个事实,未挽成髫的几缕黑发倾泻了出来,白的接近透明的手指在捏着瓷罐的盖子。
明明无论是白织的线条还是从手臂延伸到瓷罐的手的衣服线条都是那么流畅,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其因倾身而弓着的背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明显在拉开门的声响传入耳朵前,她所有的心神都在她面前那装着糖块点心的瓷罐里,简直像是偷食的猫,接着她就像是被惊到一样迅速转过头来,上半身随着转头的动作像拉开门的方向偏。本来用来遮挡的白织从那太顺滑的黑发滑下,于是那略带惊慌的绿色就堂而皇之闯入了奴良滑瓢的心神里。
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强有力的收缩着。
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了!
那么久在京都游荡里,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摇晃不定的心绪和那不知为何在作响的捕猎直觉在此时是如此确定。
喝下的酒早已消化化作血液。
他那敏锐的视觉能把那眼底一瞬的惊慌转成的疑惑,传达着看见陌生人的疑惑,还有因为那吞咽而肌肉在上下收缩的细节,猝不及防被甜的齁人的糖块呛到而咳个不停的动作,以及空气的嗡动,发丝颤动,衣服的颜色与花纹都悉数捕捉入眼底。
此时那妖怪独有的宽阔视野还能帮奴良滑瓢把那些四散在榻榻米上女人的花饰,铃铛,茶色绸巾和半开的化妆匣,缠成一团的长腰带都收进眼底。
看着像是给女人们休息装扮自己的房间,而这里最多的却是那些为酒宴助兴的艺伎,想起这件事后就确认这是艺伎的房间无疑。
.......
所以,等真正房间的主人柚代太夫端着食盘回来的时候,惊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哎?!
像慢镜头一样,她眼睁睁瞧着千把那个抓着她的男人摔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四周有意无意探出些头都在瞧着这边热闹。
而现在那个眼熟的男人躺倒在地上还一边稳稳抓着千不放,一边用手盖着自己的脸笑的不停,那模样活像.......嗯,那种顾客。
可是柚代太夫也认识那男人啊,之前在岛原时柚代大夫还接待过他们奴良组,给他和他手下那些妖怪们倒过酒。
因那奴良组的首领的相貌风度,岛原的那些太夫可是都很想逆指名他的,可惜这男人虽然长相言行很是风流,却意外不是急色的男人,总给人一种明明坐在那喝酒,却心神仿佛不在此处的感觉。
...等等!那这样千小姐和奴良组的首领起冲突是不是不太好?
想到这一点的柚代的惊疑转为了惊慌,连忙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她们身边,食盘上茶杯里的茶汤因那训练有素的稳步而只是轻轻泛起波纹,恰好奴良滑瓢直起身,那未被千挟制的手依旧不消停地伸向那顺直的黑色长发,眯眼看着自己指缝间黑发流淌。
“可真薄情啊,看来真是完全把本大爷忘了的样子。”
...谁认识你这个一见面就抓着女人不放还说些奇怪混账话的登徒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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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
泡着热热的温泉,那硫磺味道溢满鼻腔,千用热毛巾盖着额头的时候想着。
并不是每个酒精供应商都有好酒量的,像她就是连糖块里含有的酒都能让她像醉酒后一样头疼,而她一旦醉了基本就什么都断屏了,虽然现在有点轻微反应但比起真的醉酒的状况要好多了,像现在都还记得她把个男的摔了。
啊...不过那件事不管醉没醉她都会这样干的。
结果那个自称为奴良滑瓢的大妖怪,很是自说自话地一直跟着她,然后不知为什么他手下那些妖怪找上来,接着变成都在她的客房里开起酒宴的情况。
给他们斟酒的柚代太夫那小扇一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忧郁。
走到她面前的香姬一副无语到极点的模样问千这什么情况,还有那乌丸那家伙也别光顾着吃那碗里煮物啥都不管啊,还一副和他们很熟的样子接过酒就喝,等等你们确实打过架的吧?还就几日前的事!
关键吉川千她也想问什么情况,眼前这些妖怪已经是一副在喝第二摊的模样,醉的估计都分不清眼前的是谁的情况。
不过还是有那么几个理智没给酒浆冲走的家伙,比如不多言却也未见多少笑意的牛鬼,比如那狠狠地瞪了她好几眼的漂亮雪女,这还是她第二次见过雪女这种妖怪呢,因为雪女这种妖怪一般都性子比较冷僻,不轻易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在还未目睹过雪女这样的妖怪前,她曾在小泉八云的书里看到其收录的一张雪女画,当时为那张薄薄的平面,雪白虚无的线条和色彩而在心口绽放的美感,都抵不上初次真正见到雪女这样的存在时的那种带着风雪寒冷气息,冻结情感,压迫生命的美。
她们的瞳色像风雪一样轻薄,无情,荒芜。
而这位雪女呢...还挺活泼可爱的,情绪意外的外露呢。
然后,比起这群魔乱舞的情况,千更心痛自己那刚才被收缴的糖袋,还有柚代所端来的自己都还没吃上一口的点心,因为那乱七八糟的情况,还有那掀开盖子没能藏好的糖罐都给来找她的香姬她们撞了个正着。
最近千为了口甜的和自己身边的...姑且应该是称为部下的人打起攻坚游击战——躲得是她。然后.....柚代这个会给她甜物的据点在今天也宣告被破除了。
肩头的水珠滑落,肌肤被温泉的热力烘的温热,散发出热腾腾的雾气,将毛巾拿下的千,觉得泡够了后郁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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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呢?”
躺在柔软如云,带着晒过后的阳光烤熟味道和云杉香味的被褥里的奴良家绿眼睛小公主有点小急促地问道,她的头发又长又卷,散落在被褥里像是海藻一样,被被子压着。
她似乎很好奇,比起那些诗歌,散文,童话故事,江户奇谭.....她更喜欢关于千和滑瓢的曾经那些故事,即使她暂时还无法以心情理解所谓的追求与爱恋,但并不妨碍她以文字语义来理解并产生好奇。
同胞兄长早就自言不需要母亲的睡前故事,不过谁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呢,反正她才不会拒绝最喜欢的时刻。
不过千则在苦恼该怎么让她睡着,接下来的故事似乎不太适合全然对一个小姑娘讲述。
诚然吉川千的喜爱很容易得到,她似乎很轻易地就能喜欢上什么物品,书籍,人类世界任何玩意,和服,鲜花,蛋卷,长芽土豆,油绿的橄榄树,夹裹麦田烧焦气味的三四月的风.......但那种亲密的难以言明的,就像是要拿出她的心来挤压无尽的爱意的爱,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并不是温和的人笑容越温柔,就越容易得到其爱意,是说,那种为你所绽放的独特的深沉的爱,相反,正因为她早已习惯对人对事的温柔以待,才难以从那样深远的包容里独辟蹊径。
而且吉川千的心,早在被拉入那条金色河脉被「神隐」侵入时,也一同封存在心河最底下而不自知了。
除非......
奴良滑瓢妖怪的卑劣本性并不允许他仅止于只是获得那样与他人无二的温柔或许比同伴交情还要浅淡的情谊,那让他的占有本能在尖啸,引发着本性的地震。
虽然明面上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偶尔敏锐的千会有些奇怪地歪了下头,但实在不明白自己突然发作的本能是怎么回事,只偶尔头疼自己真的不记得奴良滑瓢说自己见过他的话,还有莫名其妙多了个追求者的情况。
“你该睡了~”
千没有和自己的小公主继续分享那情况的转折和妖怪售屋阁里发生的后续,太晚了,这丫头只会越听越精神,而一听诗集倒是秒睡,总觉得自己的文艺细胞是没人可以继承了,还真有些心酸。
“可恶...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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