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物鸟,借物鸟,何时归
朝不见,夕不飞,晚长鸣
食白露,食草果,食人音
.......
风间多少也感受到了,他自己那句随口一说的「别有一番滋味」。
可爱的就像是甚至还不会发声的幼鸟一样。
可不要小看恶劣大男子主义趣味啊。
要说千都是能当教师的人,擅嘴舌之言也是必然的事,以前风间和千吵嘴争执时就没占过上风,不趁现在可劲儿地欺负回来,还等什么时候?
不过回头铃鹿千姬要是知道了又该痛骂他是变态了,然后再撺唆一番千让她来京都定居了吧。她一直就特别想要吉川千,偏偏铃鹿千姬的身份在那,饶是风间也不能拿这胆敢窥伺他未婚妻的人怎么样。
行吧,不正经完了后,接着就该是真正严肃起来的问题了。
家庭医生来检查了一番没什么大问题,只要把借物鸟拿走的声音再取回来就可以恢复说话了,不过关键就在于....找这个问题了。风间的想法干脆利落,就是把这里所有的借物鸟都找出并抓起来,接着再以各种方式惊吓它们使其发出鸣叫,拿走人类声音的借物鸟所发出的就是此人的声音,根据外人基本分辨不出不同只借物鸟之间区别的这一点,风间此举应该是比较高效的了。
但立刻就被否决了。
【绝对不行!借物鸟是非常脆弱的物种,现在正是它们□□的季节,它们要是受到激烈惊吓就难以受孕成功了,而且还是那么多的数量,一不小心就绝种了!】
时至今日,借物鸟本就已经相当珍稀少见其踪影了,因为她把借物鸟更推向灭绝的话那就是罪人了。
手机正充电,拿着白纸板的千把那写着话的纸板举到若无其事扭头不看的风间面前,上演了一番快看,不看,别扭头,啧拿开的戏码,手撑在桌子边的不知火搔了搔自己的胸口,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啊?问他现在什么情况?哦,等会估计还是风间先让步吧,千犟起来说不通的。
果然,又听风间千景叹了一声。他并不讨厌千的这一点,不如说这正是他所欣赏之处,千那对于所有存在的似乎总是那无从动摇的温和又平等的态度。
风间他自身本也无意破坏其它物种之间的平衡,可是,这不代表他不会去做。
只要吉川千的重要性优先于所有的这一点就足够了。
要知道如果现在不抓紧把事情解决,让身为此地过客的借物鸟们再次迁徙而去,到时天大地大,就更不要说把其中那特定的一只找到并抓住了。
【我知道。】
千认认真真地写下来这句话,随手挽起垂下的一缕发丝,虽然不必她写风间闭着眼都能想象她会说这句话。他伸出手抵着额头,问千:
“那你要如何来做?思路说给我听。”
【关于这个,完全没有呢——】
风间眼睛从那白纸黑字挪到还在那笑的千脸上,那溢满无辜的笑容,还有精神地一抖一抖的呆毛。
这话说的...啊不,是写得理直气壮,风间满脸“.......”和意料之中的表情,等等啦她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解决现在的问题也不奇怪吧,距离无妄之灾的发生才过了四个小时不到。
“已经四个小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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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转机倒来得轻易,在千自己掰回被吼歪了的头后,便如猫一样蓄势待发然后猛一扑把风间压倒在榻榻米上,不管如何总之在说服风间前先控制他不让他有动作——这是千(某种意义上特别准确)的判断。
礼仪有时候是可以适当抛弃的!
一时间,风间还真挣脱不开,因为一番动作下他的头发被千压得死死的。
风间:“唔。”(被撞憋气发出的声音)
千:“——” 此处静音。
不知火:“哦呦呦...”
千控制风间大概有三招,这是其一。
差不多就是在这时候有人来访,说是听到这边打听借物鸟的动静,所以来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想着有些事还是问当地人比较妥当,所以千就试着拜托这来访的从者了,从者再将她的请求传达给那位刚刚成为新婚夫妻不久的山之主——那个像樱花一样娇小的女孩子,她很快便回了回信。
要不是因为她已经结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咳,回音的意思大概是她或许有能帮上忙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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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便是这样.....”
她们站在这里的原因。
虽然有「这样随意就把如此重要的地方告知他人」真的好吗的念头,不过问出口会不会也太不识空气了呢,都已经被带到这种一看就是很重要的地方。
山脉的精气非常旺盛苍翠,非常舒适,光是待在这里,都已经让千不由露出那种被挠下巴的愉快表情。
“那个...如果是想要找到什么的话,这里应该能帮上一点忙的.....”
湿润泥土的气息,水流哗哗声,还有很轻的香味....是花的香味。在千面前的是相当宽大的一汪浅碧色潭水,清得让人想脱去鞋袜潜入其中了,还可看见底下的碎石枯木,水潭在缓缓流淌着,沉聚着山之精气。
自来到这里后千的眼睛已经要控制不住了,她一直拽着风间的袖子示意他看,大片的水杉林,接近透明的白鸟,蓝色的星碎,还有橘黄色的游鱼,伸入潭水的枝丫已经褪成晶莹透明的颜色,阳光的碎片在这里漂浮。
风间顺手把她被风刮到后背的粉橘色发带拨回颈边,才顺着千的手指看向不远处的景色,掠过潭面的凉风吹动着千那开满粉色波斯菊的裙摆,不肯就这么离去的风至今还缠绕在她的脚踝处。
她之前都完全——没有发现过这个地方!
“毕竟是山之眼,不太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啊,那让她们进来了是不是不太合适,毕竟她们真的是外人中的外人,甚至不是这片地的本地人。
“千的话...没关系的。”
这样说着,山之主再次露出有些羞涩地笑容,她不时的也会在这里午睡,是很凉爽舒适的地方,不过用处当然不止这一点。
【雾紫酱——】
不知不觉已经放开手里捏着的袖子,千眼神闪亮亮地伸手握住了这娇小的山之主的手,上下摇晃了一阵。不过很快的挑着眼角风间就横插一杠,伸手直接盖在千的脸上把人往后带。
“我还在呢。”
......
还是说回正事吧,关于为什么会说这里可能能够帮得上千的忙,也与这被叫做山之眼有关系。
“把手伸进去,接触水的话,只要水里的山之脉络喜欢你就会缠绕上来。”
然后,只要是水流经过之处,所有的景象都能够为她所见,就像是山之主权的短暂交替——是相当夸张的事。
盯着眼前像薄荷糖般的水,手轻轻伸过去穿透水面,冰凉感瞬间从指尖开始穿过,接踵而来的是足以让眼睛晕眩的光景——大片掠过的的草原,风吹来后划出一条长长的摩西之界线,纷纷扬扬的草叶从天边落下。
山发出隆隆的响声——真奇怪啊,明明如此明显,为何大家都察觉不到呢?无数的历任山之主的庞大身躯在眼中极速变化,自山林诞生,统领山林,肉身剥落,骨肉再次化作山林,累累白骨变成不起眼的石头,曾于血管里畅流的血汇入江流。
空气里那些金绿色的粒子组成一圈圈围绕山林漂浮的光圈,灯笼模样的果实从不堪其重的枝头啪的一声砸在地上,腐木覆青苔,白色的乌鸦辗转丛林间,山风其实并非无形,它们的形态很像鸟——
地面上落了各种各样的果实,松果,桑葚,蒲桃.....蝉鸣与蛙声化作色彩,山谷落满大簇大簇像雪一样的白花,气息的洄涡覆盖所见之远野,还有,这些流水,就像是大地的经脉,在闪耀着光泽。
还有,还有.....白色的,群丛的,就像是开在丛绿间的胡枝子花的借物鸟.....等等就是这个啊!
风间突然睁大双眼,迅速伸手一揽,把那半垂着眼似已失神的千及时抱住,使得她没有一下子滑进潭水中去,按理说来他在揽住人的时候应该只能感受到千身体的重量才对,但是刚才并不仅止于此,即使是他也咋舌于刚才几乎要把他也拖走的力道。
刚刚,这水潭是想把她拖进去么?
手指扫过千额前的刘海,面无表情的风间眯眼看向那浅绿色的潭水,还有那似是极其无害的山主雾紫,还没来得及等他发难——
【....我有看到!】
刚才半倒在他怀里的千直起身,无声地说道,不习惯失声状况的人总是条件反射就开口说话并不奇怪。
千有些激动地一边手撑在风间身上抬起身,一边抬眼看向,她此时所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眼睛就如和那潭水相呼应似的,绿色变得很是浓郁,就快要燃烧起来一样,带着灼烧他人的视网膜冷色调温度。
【我找到了!】
都不用说出口,风间就已经在那直白的眼神里读懂了千要说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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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物鸟是夜行侠,白天没什么精神一般不爱动,所以只要锁定目标所在位置就方便了,而关键就在于这个锁定位置。
兴奋逐渐消逝。
花了半天终于搞清楚千所要表达的是什么,她看到的在哪里,三人各种意义上都松了口气,毕竟这边林原都很相似,能区别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说起来,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是桑葚的季节了呀,真想吃——
浓重的紫,苍翠的叶,阳光变得轻薄。
啊,走神了——如事不关己般地。
突然的,从暗处伸出一只手,稳稳当当地压在走神的千的头上,迫使她把头从无相关处转回来。
【是~是~】
“就算你跟我这么说也听不见啊。”
风间说道。
.......
借物鸟其实很好抓。
从地底伸出的长茎在其猝不及防时把它缠得死死的,第一次听自己的声音发出如此的尖叫,千还真是感觉有些微妙。
嗯.....这是她的声音....吗?
“嗯,没错了。”
然后就听风间这么说道。
等等她有这么失礼地尖叫过么?没有吧?!为什么能靠尖叫认出来啊?
就见风间很是云淡风轻地撇了她一眼,似是完全听见她那些没说出的话一样。
“有那么几次吧。”
还是几次——?!嗯不对,现在该关注的不是这个。千把风间往后拖,不让他再往前去了,她觉得接下来的事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把自己被借走的讨回来这样的事。
——说起来,在不同物种间的交流是能实现的。
起跑
——不是那种确切的言语交流,传递信息。
手轻轻合拢
——有点像通过共鸣来传达感情。
树与树之间的风吹卷地上的落叶,啪啪打在裙摆上。发尾微微蜷曲的黑发散落在红色的瞳孔中。
几秒间,千已经跑到了树下,轻轻地合拢起双手,感受到掌心的重量,尖锐的爪子划伤了手腕,那只已经完全被惊吓到的借物鸟身上一团的毛都炸起来了,它周围的同伴早在第一声尖锐的叫声后就全飞跑了,这种听到自己声音所发出的尖叫真的让人微妙的难受,那种恐怖谷效应的感觉。
【请,还给我——】
那对我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要有借有还呀。
如捧着柔软的有这飘乎乎绒毛的蒲公英般,说起来确实——从外表来看不仅是像棒球,这样白色的羽毛还和蒲公英绒毛很相像。千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手掌的温度,细微的轻抚,她的那份沉淀下来的安静也终于传递给了手上的借物鸟,不仅仅是它,还有被林原的风吹拂的万物。
叶子从树上落了下来,从那合着的眼睛上滑落,被肩膀系带阻了一阻,才慢悠悠顺着风打旋飘落,组成地上的叶河。
粉色的波斯菊染上了桑葚微酸的甜味。
因为千刚刚有「看到」她要找的这一只正一边以她的声音咕咕唱着什么,一边吃树上成串成串的桑葚,因为吃得特别厉害,嘴喙那里一圈的毛都被染紫了,实在是太好认了。
说起来她也很喜欢桑葚的味道,特别是那种只有一点点酸的,就算是有酸味,但也是为甜度绽放而服务的。
只是她那些各种各样的礼仪老师都不准她吃而已,因为桑葚汁容易染色,吃完的牙齿,滴到的衣服污渍,还有沾满汁水的手........所以都只能偷偷摸摸地去呢。她在树下接,风间会爬到树上把果实摘下来,听那树下站着的千指点哪边不要全摘干净了,得留一些要给小鸟们吃......渐渐就发现后山的果树似乎比记忆里多了不少。
千手上的那只染满桑葚香气的借物鸟在松开力道后也飞走了,她摸着自己的喉咙,尝试性地清咳一声,发现自己终于又能发出声音来后笑容便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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