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放榜之后,便是鹿鸣宴。
这次鹿鸣宴,作为考官中地位最高的季盛彦并没有出现,他在整个乡试中现身的次数屈指可数。
林禹州在鹿鸣宴上随便吃了点东西,作了几首酸诗,跟考官还有其他举子们敷衍着交谈了几句,便找了个角落安静地呆着,等宴会结束。
林禹州有天赋,有能力,且背景深厚,他不与人交流,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
熬了大半天时间,鹿鸣宴总算结束了,林禹州刚起身,就看见冯紫英的身影,他跟着冯紫英来到了金陵的皇家行宫。
行宫占地规模庞大,宫内假山池沼,亭台楼阁因有尽有,里面甚至还有个小型的动物园,专门豢养各种珍奇异兽。
乡试放榜后,季盛彦就搬到了行宫,这里面积大,适合召见官员,他居住在行宫东南面的松涛斋,紧邻着行宫正殿。
松涛斋是一个五进院落,依山傍水而建,风景优美。冯紫英将林禹州带到松涛斋内的小书房门口,便离开了。
林禹州走进小书房时,季盛彦正将最后一本折子批完。
“心情不好?”林禹州走到季盛彦身边,拿起书桌上的折子,翻看起来,看了几本折子之后,林禹州道:“江南盐运形势复杂,杀几个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季盛彦沉声说道:“他根本没想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看出来了,这次法场上杀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人,真正的巨头早脱身了。”林禹州将手臂搭在季盛彦的肩膀上,将半边身体的重量都转移上去,“你也知道,这金陵行宫,还是人家出钱建的,暂时皇帝是不会对他们家动手的。”
季盛彦将林禹州拉到怀里:“我在京城等你。”
乡试过后就是会试,林禹州回扬州后,差不多也要收拾行装,赶往京城,参加来年的会试了。
林禹州问道:“你要回京,不等你那两个弟弟了?”
季盛彦摇头:“我先走,跟他们错开返京时间。”
帝王多疑,嘉隆帝更甚,林禹州想到季盛彦的处境,就想赶快入京。“你老实告诉我,京城局势到底如何?”
“他老了,开始忌惮我了,他的皇位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自然会担心历史重演,况且,我这个太子之位,也不是他真心想给的……”
林禹州从季盛彦口中得知了一段皇室往事。
嘉隆帝登基时,恰逢皇后生育,为了安抚朝中大臣,平稳局势,皇后的儿子理所当然的成了皇太子,但是这并不是嘉隆帝想要的。
嘉隆帝不喜欢皇后,他宠爱的是宸贵妃甄氏,想立的太子也是宸贵妃的儿子。
林禹州听季盛彦说完,分析道:“江南是甄氏的主场,宸贵妃在一日,皇帝便会护他们一日,要扳倒这个庞然大物,得费不少心思,可真扳倒了它,肯定能得到很多功德。”
季盛彦冷哼:“嘉隆帝迷恋宸妃,爱屋及乌也喜欢她的儿子,他想废了我的太子之位,扶植老三。”
“那我们跟他们就不可能化敌为友了。”林禹州手环在季盛彦的肩膀上,抵着季盛彦额头,他们是经历轮回世界厮杀的人,从来都不怕跟敌人斗,“在京城注意安全,等我过去。”
“我们很快会见面,林如海在江南挡了甄家的路,他年底会被调回京城。”
林禹州轻笑:“有你的手笔。”
季盛彦默认,江南局势经过科举舞弊案后,会变的更加复杂,林如海的处境也变的更加危险起来,巡盐御史这个职位,是个□□,在这个位置上不得善终的人太多了。
林禹州在松涛斋住了两晚,等季盛彦将金陵的事情全部了结后,便北上回京了。林禹州将他送走后,回到小院收拾了一下行李,他要返回扬州。
金陵码头,林禹州跟宋铭面对面站着。
宋铭笑的暧昧之极,他朝林禹州眨着眼睛,调侃道:“禹州你这两天去哪儿啦?瞧这小嘴肿的,秦淮河的姑娘们可真热情啊!”
林禹州眼角直抽,这位“姑娘”是很热情,一直素着,临了要走了,就不再克制,开了个小荤。
“上船!”傅爵将宋铭拉走,看向林禹州的眼神中透出一股问询。
林禹州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上船之后,林禹州走到自己房间,林聪捧着个檀木小匣子跟在他身后,“大哥儿,这是冯公子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他说是这是季爷给的。”
林禹州接过匣子,挑起暗扣,将它打开,一枚小巧精致的羊脂双鱼玉佩躺在匣子里面。
林禹州嘴角上挑,他当初就跟季盛彦提了一嘴,说想找块玉送给林黛玉,没想到他居然记住了。
林聪惊叹:“好漂亮啊。”
林禹州笑眯眯地将玉佩拿出来,举在眼前赏玩了一番,是很漂亮,季盛彦费心了。
这趟金陵之行,满载而归,林禹州心情很是舒畅,他很想尽快见到扬州的家人,第一次体会到“归心似箭”的感觉。
扬州林府,林如海得到林禹州成解元的消息后,内心非常高兴,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明明盼着儿子快快回来,却还要在家人面前硬撑着一副自己毫不在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的样子。
贾敏和林黛玉早就看出来了,却也不驳他的面子,贾敏吩咐小厮买了好多炮仗,她给林禹州新制了好多衣裳,林黛玉也给林禹州做了好几个荷包。
林府喜气洋洋,每个人都盼着林禹州回家。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林府门口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整条街的人都惊动了。
林府大门口,鞭炮炸出来的红色碎纸铺满了地面,街邻簇拥在街道两旁,等着林府主人洒赏钱,大家都知道,解元公回来了。
林禹州的船凌晨到的码头,他先派人将两位好友送回家,由于不想打扰家人休息,他在船上等到天亮,才上了马车朝家去。
才进家门,林禹州就看见了站在照壁前的林如海,他立即上前行礼:“拜见父亲!”
林如海咳嗽了两声,他努力板着脸,但眼睛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回来就好。”话语中的笑意都藏不住了。
林禹州罕见的露出了一股少年人的得意劲儿:“父亲,我现在是解元了!”
林如海曲起手指,敲了一下林禹州的额头:“臭小子!”笑骂过后,他又嘱咐林禹州:“不可骄傲,不可懈怠,来年的会试才是重中之重。”
林禹州正色道:“我明白。”
林如海本来还想带林禹州去见见自己的幕僚好友,但想到等在后院的亲眷们,便打消了这个想法,让林禹州先去见她们。
贾敏一早带着林黛玉来给林老太太请安,得知林禹州回家的消息后,就一直等着。
林老太太坐在后院正厅上方,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贾敏坐在下首,看似面色沉静,双手却一直绞着帕子,黛玉表现的最明显,她就站在门口,透过门帘的缝隙盯着院子。
林黛玉突然掀开门帘,转头对到贾敏说道:“哥哥来了。”
贾敏起身走到林老太太跟前,扶着她迎到门口。
“祖母安好,母亲安好。”林禹州跨过门槛,躬身先向两位长辈请安,等她们叫起后,转身看向林黛玉,见她的气色还不错,便安心了,遂问道:“妹妹安好否?”
林黛玉屈身向林禹州行礼:“多谢哥哥挂心,我一切都好。”
“在家里,不必这些繁文缛节。”林老太太将林黛玉扶起来,然后一把拉住林禹州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背:“瘦了瘦了,吃苦头了啊。”
“祖母,我没有吃苦头。”林禹州发现面前三位眼睛开始发红,都有要哭的趋势,赶紧劝慰她们,簇着三人进入内室。
落座后,林禹州开始说了些乡试的小趣事给她们听,总算将她们的情绪安抚住了。
林黛玉头一次听乡试情形,颇为惊奇询问:“果真是这样吗?在考场上还能吃拔霞供?”
“你听他瞎说。”林老太太笑了出来:“那号舍就那么点大的地方,要在里面待上九天七夜,带干粮也就是了,谁会把生肉带进去?”
林黛玉这才知道林禹州是在逗自己,气的小脸通红。
林禹州赶紧讨饶,从怀里拿出那块双鱼玉佩,将它挂在林黛玉腰间,“这是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这玉洁白剔透,入手温润,雕琢的两条小鱼也是生动有趣,林黛玉见之欣喜,“谢谢哥哥。”
“不恼我就好了。”
贾敏笑呵呵地说道:“她才不会恼你,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她天天念叨,还绣了好多个荷包,说是要送你。”
“娘亲还说我,你不也是给哥哥制了好多新衣裳,祖母也一早吩咐嬷嬷去准备哥哥喜欢吃的东西了。”
林老太太脸上的笑都没有落下过,她将黛玉拉进怀里,捏了捏她的脸,看向林禹州,说道:“你中了解元,这是大事,府里要热闹热闹,要开祠堂,禀告祖宗。”
林禹州站起来,对林老太太行了一礼,说道:“一切听祖母安排。”
“坐下来,坐下来,再给我们说说,你在金陵遇到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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