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小说:佳色 作者:苏台云水
    灯火摇曳, 把两道紧密交叠的影子投在了拉起的帐子上,为这新房添了几分旖旎的春情。

    幽深的房间里, 却见那人望过来的眼睛亮得惊人。

    ...亮得好似一口喷着炽热火焰的深井,想把她拖进其中,与他同归于尽。

    就是没有这样的经历,她在阿母那日拿来得图书上也隐约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可她既不乐意, 也不甘心。

    桓崇的欲丨火滚烫, 明摆着就是要将她的身子点燃,可无忧心中的怒火却战胜了初时的骇异。

    那怒火昂扬着抬头, 直想把那不知所谓的男人烧成灰烬。

    ... ...

    那日她安慰父亲时, 说得并非谎话。

    她并不讨厌他...而且, 碍着女儿家的羞怯,她其实没有将话说明。

    她对他, 哪里是简简单单的“不讨厌”?!

    她对他,甚至有着不小的在意与难以言说的喜欢!

    虽然桓崇的脾气不好, 又总是惹她生气,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地伤害过她一丝一毫。

    相反, 从头回遇见他开始,他的每一次出现,几乎都是在为她解难。

    也正是在这一次次的相会中,她抽丝剥茧,于细微处品察到了他深藏于心的柔软。

    ...明明不是个高门出身的男子,偶尔在言语和行径上还会显出寒门的粗鄙,可她偏就在他的肩上看出了非比寻常的担当与理想。

    他的身上, 的确是有谜团的,可这些谜团并不妨碍她去读懂他的内心。

    所以,她以为她是了解他的...

    所以,当他开口向陛下求婚的时候,她的心中除了惊讶,还有惊喜。

    因为,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正如她喜欢他一般...

    直到,她亲耳听到了他和父亲的对话。

    原来,他所谓的“真心”,不过是信口而出的谎言,不过是为了哄骗她上钩的诱饵。

    原来,他并不喜欢她,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他做出来的一场戏而已。

    他娶她,只是报复司马氏的第一步而已。

    ... ...

    阿父曾经说过,“吾儿虽小,却有先太丨祖之风。”

    太丨祖少机警,有权数。她曹灵萱亦是头脑机敏,眼光锐利。

    她虽不屑去耍手段、玩弄别人,别人却也别想使小手段来对付她。

    只有这个桓崇,在她快要把一片真心交付出去的时候,还将她像傻子一般、骗得团团转。

    他瞧着自己,一定很好笑吧...

    所以,那日她是真的很生气很生气,气到她悍然出手,在他的脸上甩了一耳光。

    然而除了生气,事后涌上心头的,更多是真心错付的酸楚,以及为他所欺的难过。

    无忧不想嫁他了。

    可她再是不想嫁给那人,赐婚终究是陛下的旨意,此番无论如何,她都是嫁定了。

    可她再是难过得想哭,在家中的这几个月,她还是努力地保持住脸上的微笑,因为阿父的身体不好,阿母也已经够烦躁了...她不想让任何人因她的难过而难过。

    尽管,她的心上早就破开了一个大洞,“呼呼”灌进去的,唯有一股股凉飕飕的寒风。

    ... ...

    几个月的准备,便算准备好了吗?

    她和他,仿佛很熟悉,可...他们真的熟悉吗?

    成婚行礼的时候,这段日子以来所学的礼数几乎成了她相循的本能。

    但,在望见他眼瞳中透出的温柔小意之时,无忧压在心底的羞怯,还是有些了春芽萌动之势。

    然后,她那回过头的理智就像凛冽的冬风,将那春芽彻彻底底地冻结成冰。

    他们两人,哪个不是心知肚明?这场昏礼,从头到尾便是演得一出假戏!

    他怎么还能用那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这太讽刺了!

    ... ...

    他可以装得含情脉脉,那她也可以装得娇羞可人。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心无顾忌地同他调丨情,更不代表她能心甘情愿地为他献身!

    那人果然以为她还和过去一样,只是女儿家耍耍小性子罢了。

    他亲了她一口,在她的催促下终于磨磨蹭蹭地把礼成了。

    成了礼,他便可以离开新房了。

    他离开新房,她便可以解脱了。

    ... ...

    云娘的话,无忧左耳进右耳出,面上装得乖顺,心中却没入半分。

    但,周公之礼...

    不管先前做得戏有多么地以假乱真,这处,是她无论如何都要避开的。

    她想同他平心静气地谈一谈,让他放过自己,也放过她。

    再转念一想,此刻前院,那些军汉定然是要借机大醉一番。恐怕桓崇夜深回来,也是一副醺醺的醉鬼样。

    和醉鬼...能谈出什么来?!

    无忧转念,打定主意,率先躺了下去。

    若他还有点良心,还有点羞愧之心...那么,等明早起来,她愿意和他把话说个分明。

    ... ...

    此时此刻,无忧不住地挣扎,她放开环着他后背的双手,一径使力,去推那只压在上面的禽丨兽。

    他哪里是在吻她的唇?他就像条狗一样,想要将她生吞了去!

    无忧用力推他,在推他的间歇,她感到他放松了碾压自己嘴唇的力量。

    无忧刚欲发声喊云娘,便被这人的舌头钻了空子。

    桓崇吮丨吸着她的香舌,一开口便渡给了她满嘴的酒气。

    好在那酒刚喝了不久,还没酿出些恶心的酒臭气。

    无忧被他纠缠得快喘不上气,可她的思路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

    凭什么他想如何便如何?他以为她就是那般柔顺好欺吗?!

    凭什么他要拿她做玩物,她就要做个好妻子,陪着他睡,再给他生孩子?!

    她强忍着怒火与不适,见推他没用,她稍一转念,便用自己尖利的小牙去咬他的舌头。

    她咬得不轻,桓崇立时吃痛,他的动作刚刚停滞了一瞬,无忧便将他奋力一推,接着一个巴掌顺着他的脸就呼了过去。

    “桓崇,你混蛋!”

    ... ...

    屋中,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

    桓崇的陶陶醉意,似乎也被脸上这火辣辣的一巴掌给打醒了。

    继上次那一巴掌,这是她那只小爪子在自己脸上招呼得第二下了。

    桓崇捂脸,再是极其徐缓地转过头来。

    眼前的女郎,衣冠不整,香肩半裸,宽松的前襟尽敞,身上那处诱人的美景不遮不避地对着他。

    尤其,她的气息不匀,胸前的雪峰便随着她深深浅浅的呼吸,上上下下地颤动个不停。

    念在心尖的女郎,就躺在他的面前...桓崇鼻中的气息又粗了起来,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终于艰难地调转了视线,去瞧无忧的那张小脸。

    女郎发丝蓬乱,脸上泛着红晕,两片唇瓣已然肿了起来,唇上的水光在那昏黄的灯光下,更是透出诱人的光泽。

    可她一向黑亮亮的眼睛里满是怒火,眼圈红红的,眼底还有丝浅浅的泪意。

    先前行礼时,她还同他好好地笑着,怎么突然之间就伤心起来?!

    是他太粗鲁,将她伤到了吗?!

    桓崇低下头去,忙陪不是,“是我不好...方才,定是弄疼你了...”

    ... ...

    无忧瞧了他片刻,方嗤笑一声。

    她拉起衣襟,将下巴微扬,道,“郎君满意了吗?”

    无缘无故的,她却突然问出这么一句来。桓崇顿时一愣,“你说什么?”

    无忧瞥了他一眼,再伸手拢了拢蓬乱的鬓发,模样装得自然得很,可她的唇瓣微颤,那两丸黑亮亮的瞳子也在汪汪的水里发了颤,望之使人生怜。

    明明都怕成这样了,她干嘛要装得这般硬气呢?!

    桓崇的眼波放柔了,他方要出口安慰,却见她启了启唇,一字一句地讥讽道,“我说,我这个玩器,可还让郎君满意?!”

    桓崇的心,迅速地沉了下去。

    他的眸光凝实成黑压压的沉,而她却是不闪不避,依旧骄傲地斜睨着他。

    她的眼底俱是亮亮的泪,可她偏偏硬气地弯唇而笑,“我虽玩器,却还有层县主的身份在。既然我们之间,从头至尾都是场算计...”

    她顿了顿,道,“那么现下,就更加不必委屈郎君和无忧同房了。”

    桓崇呆了一呆,而后懊恼地向后捋了一把垂下的头发,“你还在记恨着那件事...你听我解释,我...”

    无忧一笑,却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道,“还是算了,郎君巧舌如簧,无忧不敢听,也不想听呢~”

    ... ...

    她的话音刚落,便是久久地冷场。

    桓崇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终是无力地闭了闭眼。他压下胸口剧烈的起伏,道,“你想和离?!”

    说罢,他猛地睁开眼睛,深深地回望进她的眼瞳,有些急促道,“古来至今,皇帝赐婚便没有和离这一说。就算你死了,在牌位上也是我的妻子,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妻子?!”无忧哼笑出声,“桓崇,你别拿陛下来压我。夫妻怨偶,别舍而居,又不是多么罕见的例子?!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互相之间互不干扰,岂不更好?!”

    桓崇被她气得,额角的青筋都迸发起来了,他咬牙道,“不行,我不同意!”

    无忧无所谓地笑笑,她的眼帘一合再一掀,唇角微翘,却是笑道,“好啊...你若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乖乖留下,做你的妻子。”

    见她这般,桓崇两侧的头筋更是突突直跳。他瞪视了她半晌,还是皱眉道,“什么条件?”

    无忧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抿了抿唇,“桓崇,在成婚期间,我会做到一个妻子该尽得全部义务。我会帮你料理家事,管理仆人,关照你的吃喝用度,但除了一件...”

    “我不要与你同房。”

    桓崇几乎是僵住了。

    直到床边的那盏灯轻轻爆响了一枚灯花,他的眼睛这才动了一动,“若我...非要夺呢?”

    无忧的眸子湛了湛,她蓦地抬起长睫,“我会恨你。”

    “恨你一辈子。”

    她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的眸子,坚定地望着他,那眼神告诉他,她并不是在顽笑。

    ... ...

    桓崇的喉咙,无比的干;心中,是无比的涩。

    他望了她良久,直望到他的眼睛都起了些晕轮,他方道出一句,“我明白了。”

    接着,他从她的身上滚了下来,再翻个身,便平躺在了外侧的床上。

    他一手扯被,扔在了她的身上,另一手便搭在额头上,整个人就像一条脱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不会碰你。”

    作者有话要说:洞房,完。

    终于擦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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