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小说:佳色 作者:苏台云水
    方才的气氛还甜滋滋、暖融融的, 仅只一瞬,便僵了下去。

    无忧一时嘴快, 不想竟把她藏在心底的想法,这般直白地脱口而出了。

    所以,话音才刚落,她便立刻后悔了。

    ...这又何必?!

    枉你顶着一副精明面孔, 还总自诩自己生了一颗机敏的头脑...曹无忧, 你简直蠢到家了!

    上次在吴郡,询问他“陈年旧事”时的教训还记不得吗?!

    是那时他给自己甩得脸面不够冷?还是嫌那时受得他的气不够多?!

    世上能扯闲的话题有千百万, 空长了一张嘴, 说什么不好, 你怎么偏生又提起这些来?!

    那会儿他那般黏她,一旦涉及关键, 都能把自己丢下,船一靠了岸便即刻走人...

    何况现在——他们只是两个刚恢复正常关系的陌生人呢?!

    ...本来就不见得有多亲近, 她又何必上赶着、非要将他的过往查探个底朝天呢?!

    粉饰太平,与他做戏, 装傻充愣到底,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又有什么不好?!

    在他面前,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 ...

    桓崇的怀抱登时空落下来。

    无忧别过身去,因为一整日没有外出,她那头刚刚才清洗过、还泛着些微水光的长发就那样披散在她的背后,乌发如缎, 黑亮滑顺,更显得背影纤弱袅娜,万般地惹人怜惜。

    但...旖旎没了,唯有感伤。

    作为少数能够在顶级世家之间来回游走的人来说,桓崇非但不迟钝,正相反,他的头脑相当敏锐。

    因此,他几乎是刹那间就察觉到了无忧的异样。

    而且她下意识地背过身去,不瞧他一眼...

    也就是说,那个突然惹出她伤心的,不是什么旁的人,也不是什么旁的事...便只有他桓崇自己了?!

    ... ...

    桓崇短暂地思索了一会儿,他的上下嘴唇一开一合,还没能说出什么来。

    下一刻,却见无忧回转过来,微微笑道,“热水烧好了,晚饭也准备好了。郎君若是饿了,我现在就叫侍婢们传饭,好么?”

    她的语调,平平淡淡,她的微笑,亦状若往常,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出现的幻觉而已。

    可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虽然很快就被她掩饰住了,但方才那一刻,明明就是显在那张名为“夫妻”面具之上的一道裂缝!

    面具再完美,始终是假的;

    裂缝下透出的,才是真心。

    ...她也厌烦了?

    那很好,他刚好早就厌烦了这样的日子!

    于是,桓崇望着她的目光闪了一闪,他唇角一拉,眼角一眯,露出个笑容来,“我这就去沐浴,很快就出来。你传饭吧,不耽搁!”

    ... ...

    食案刚端上来没多久,桓崇便从浴房回了屋。

    方才那人大剌剌地进了浴房,连门都没有关严。所以,无忧自然也听到了浴房中传出的一阵“哗啦哗啦”水声。

    听声音,那人几乎就是将水连着往自己的身上泼了几泼。

    然后,浴房的门“吱呀”一声,再被他从内推开,就见这人换了一身衣装,清爽不少。

    他几步来到食案跟前,一面随手擦擦那头还不住往下滴水的湿发,一面道,“嗯,好香,我饿了!”

    ... ...

    武昌位于四方交汇之地,当地的菜肴也是东西南北混杂,别有一番特色。

    陶家的饭菜不甚精致,但胜在菜码份量大,又是荤多素少。一看便知,定是为他们这些年轻的武将准备的。

    不过若论卖相,最好看的还是那道碧翠的菜羹。

    无忧浅尝几口,试了试滋味。再一抬头,却见旁边那人,吃得才叫一个痛快。

    桓崇看来是真的饿了,他大口夹菜、大口扒饭。那模样,就是没胃口的人看了,也不由自主地想去尝尝这饭菜的滋味儿了。

    话虽如此,可他这动作还真有点粗鲁不文。敢情好,原来从前在曹家、庾家,甚至在自己面前,他那副斯文样儿都是装出来得咯?!

    无忧住了筷,不由思索起来。

    ...也不知小陶将军今天到底叫他做什么去了,怎地这人一回来就像饿虎扑食似的,饿成这样?!

    而且,无忧嫌弃地瞧了眼他身后那头还时不时往下滴水的发丝...

    虽说他已经用布巾裹住发尾了,可这头发湿乎乎的,滴得肩膀上都是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舒服吧...

    ...这人,在军营里也是这般度过的吗?

    若是知道这人外面看着利落,骨子里却是这般的不拘小节,也不清楚那些被他外表骗去的小女郎们会不会伤心...

    无忧还在思索,忽然自己的小碗里落下了一大块的鱼肉。

    她向那人一瞧,却见桓崇咧开嘴,朝她一笑,“别光顾着瞧,快吃!这是江里的鲂鱼,一尝就是今日新捞得,当地人都很喜欢。既然来了武昌,你便也多吃些,尝尝鲜!”

    桓崇这一筷子下去,便是夹了一整段,那鱼肉肉质洁白,正好就是最鲜美的鱼腹部分。

    无忧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回道,“...我吃不下。”

    桓崇微微皱眉,“吃不下也要吃。”

    说完,他可能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生硬,只见他的眼光上下一打量,又补充道,“瞧你!折腾这一路,昨天刚到,夜里又没休息好,瘦得眼睛都显得大了一圈...”

    “...无忧听话,多少吃些鱼肉。”那人声音渐柔渐低,口吻就像哄孩子似的。

    而后,他想了想,又笑吟吟地放下筷箸,道,“你不吃,或者...是想让我喂你?”

    ...这人还有脸说昨晚的事儿?!是谁昨夜按着她,非要压着她的胸口,给她做什么擦身按摩的?!

    这时候,反而道貌岸然上了!

    “不要!”无忧脸色一红,“呼”地低下了头去。

    她用筷箸轻轻戳了戳那块鱼腹肉,就着饭菜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嗯...滋味儿还不错...

    ... ...

    饭毕,二人一番洗手漱口,侍婢们把食案收下后,屋中又剩下他们两人了。

    在桓崇的监督下,无忧这一餐晚饭吃得极饱。

    因为吃得饱,所以她有些懒洋洋地眯起眼睛,一眯起眼睛,她便又想要上床歇着了。

    她瞧见了,侍婢们刚才离开的时候,把床上的被子、褥子,全部齐齐整整地铺好了。眼前的男人冷冷硬硬的,无忧一点也不想和他打交道,她只想到那床软绵绵的被子上来回滚几圈。

    于是,她瞧了那大床一眼,道,“郎君,我有些累了,想要早些休息...”

    桓崇挑了挑眉,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也是,你昨晚睡得不好,今晚是该多歇歇。”

    无忧心内一松。

    可是,这人今日的屁股为什么这般沉,怎么他坐到了案前,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无忧再瞧他一眼,那人对上她的目光,却仿佛不解似的向床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意思就是,你不是说要休息?这怎么还不上床?!

    一阵无声的沉寂过后,无忧咬了咬唇,将床帐放下,她自己则是缩到了床帐里,一边解开衣带,一边留心着对面案前那个朦胧的人影,内心紧张得犹如鹿撞。

    说来更衣这件事,还真不能怪她矫情。

    事实是,虽然他们两人在一张床上同塌而眠的次数也不少了,但是这人向来回得迟、起得早,她还从没在桓崇面前宽衣解带过。

    这回忽然到了武昌——他旧时的院落、他视如亲人的陶家,就是再不愿、再尴尬,两人之间也只得步调一致,被迫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这么一想,要做夫妻,可还真不容易啊。

    无忧想着想着,将身上最后的那条裙子除了去。

    ... ...

    床帐落下,桓崇故意吹灭了屋中那几盏多余的灯火。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观赏到了意料之中、香艳绮丽的美景。

    女郎的身影曼妙,她隔着一层帐幔,一层一层地将身上的衣物除去,竟比直接当着他的面前解衣,还要撩人得多。

    身子憋得难受,脑子却要保持着清醒。

    ...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桓崇望着她那窈窕的身影,之前还在犹豫不决的事情,瞬间便在心内做下了决定。

    ... ...

    就在无忧除了裙子的那刻,他一把拉开了那层床幔。

    帐子里的女郎明显是吓了一跳,她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她也不说话,只拿两只眼睛羞恼地盯着他,神情很是困扰。

    那意思,明明白白的就是质问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桓崇对上她的眼睛,笑了一声,然后,他把她的衣裳全部甩到了一旁的衣架上。

    趁他离开的空档,无忧赶忙钻进了被子里,却见那人回转过来,一屁股坐到了床沿,待粗粗擦了几下头发后,他解了自己的衣裳,又是随便往那架子上一甩。

    接着,他一脚把脚上的鞋子给蹬了下去,回头朝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的她道,“我走了一天,也累了,想早些休息。”

    “而且,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忽然又一章了...阿崇,你要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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