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光影》这一季分组决赛的这天, 秦家的人吃过晚饭就被张澜澜凑在了客厅。
客厅里灯光昏暗, 大家排排坐在沙发上, 笔记本电脑上的画面被投影到墙面上。
“什么时候到三三跟星沉表演?”
秦霂的大哥秦明鸿转头问了大家一声, 他难得回一趟家, 吃完饭刚想回房备课, 就被弟媳拉来一起看综艺。
本来他不喜欢看综艺节目的, 经弟媳一解释, 知道这是妹妹跟女朋友第一次合体上节目,还要一起表演,他才有了兴趣。
“应该快了吧。”秦明图用手碰了碰张澜澜, “老婆,还有多久啊?”
投影里的画面是主持人满脸专心地听评委在讨论,舞台上没有演员在等待。
张澜澜说:“马上了,都在过场了。刚才是唐懿表演,她是第二组最后一个演员, 三三是第三组第一个演员, 紧接着就是。”
韩舒桐把目光从墙上的投影移到大儿子身上,“明鸿难得休个假,就是不凑巧, 这么长时间了你都没见过星沉呢。上次三三好不容易把人带回来一趟, 你又不回家。”
比起工作时间颇有弹性的秦明图, 还有自由的秦霂,身为副教授的秦明鸿则没有那么随性,他是三个孩子里回秦家回得最不勤的。
纵然如此, 可他没有不关注家人。
很早之前,秦霂还没有跟夏星沉公布恋情,他就对妹妹时常挂在嘴边的女孩子很好奇,想知道妹妹跟她相处得好不好。
只是阴差阳错的,夏星沉难得来一趟,还是第一次拜访秦霂的家人,他却因为工作而不能回来。
“可惜了。”秦明鸿叹了声气,随即安慰自己,也安慰韩舒桐道:“不过既然三三能把人带回来一次,往后应该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推脱了,找个时间让她再把星沉约过来玩吧。”
韩舒桐赞同地笑了起来,“是啊,好不容易等到她答应把人带回来。这都带了一次,以后也没必要再推脱了,实在忙得没空接星沉的话,让家里司机去接过来。”
秦明鸿这个沉稳的副教授顿时被逗出了笑容:“看起来,妈应该很喜欢星沉。”
他这么一说,韩舒桐就想起了在南岛对夏星沉加深的好印象,她缓缓地点头,笑容不减。
秦明鸿刚想再问一问,好知道夏星沉的性格,这时张澜澜兴奋地拍了一下身边的秦明图:“到了到了,三三跟星沉要表演了。”
秦明图被拍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忙不迭地扶了扶眼镜:“我看看,哥你也看,爸妈别说话……”
一直都没说话的秦远道冷不丁被点名,无奈地瞟了一眼二儿子。
与此同时,《戏说光影》的现场直播正在进行,主持人在对唐懿的表演进行了一番赞扬以后,清了清嗓子。
“接下来,我们分组决赛的表演也进行到尾声了。第三组的几位演员即将按往期顺序上场表演,让我们期待最后三位演员和各自的帮演搭档!”
一阵掌声响起,他扫视了观众席一圈,伸手示意掌声停止。
“有请第三组的第一位演员秦霂,帮演搭档夏星沉。表演桥段出自经典电影《怨情》,请欣赏。”
主持人的语气抑扬顿挫,为这最后的三场表演营造出了紧张和期待的气氛。
他的话音渐渐落下,演播厅的灯光如同往期一般骤然熄灭下来,仅余下舞台上的一束光亮。
身着玄黑色锦袍的将军绾着冠发,墨羽般的发丝柔顺地贴在他背后。他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统管全军的气势隐隐地散发出令人生畏的压迫感。
他的士兵怎么都想不到,他们奉为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那双凌厉的眼眸此时柔情万分,他在凝视着几步远的女子。
那个近在咫尺的女子,她刚刚进入这独属于全军最高统帅的营帐。身为皇贵妃的她并未穿着繁复华贵的宫装,而是仅着一袭白衣,轻纱素裹,只是即便如此,她那幽兰般的动人韵致未曾被遮掩半分。
她一步一步,轻缓地走近他,每靠近他一步,眼底的爱与怨就加深一分。
走到他跟前时,眼眶已然泛红。
“你放任我陪在别人身边这么多年,于心何忍?”她细瘦的手抚上他的脸庞,抚上这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轮廓。
“紫苑,我没有哪一日不想回来。”夏侯决声音低沉,一字一句都充满了深情与悔恨。
他此时不是在战场上横扫敌军的将军,他只是一个跟心上人分隔多年的普通人。他后悔当年为何回去得那么迟,为何从不曾感受到她的焦虑,为何令她苦苦相思多年。
“你没有哪一日不想回来?”紫苑笑意凄苦,每个字都好似从齿缝中艰难地挤出来:“那我为何今日才与你见上一面?”
“我……”夏侯决想要解释却语塞,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温柔地握住她抚在他脸上的手,想要像往昔一般,与她十指相扣。
她却在慢慢地挣脱他的动作,慢得好似多年前他鼓起勇气牵起她的手,她面色绯红弱弱地挣开他,最后仍是抵不过他。
只是这一次,她虽轻慢,可眼神中的思念淡去,转瞬之间只剩下冰冷在扩散:“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如何度过的?我不盼你高官厚禄,只盼你平安康健,爹娘再如何不允,又怎会对你我的坚持全然不顾?”
她说到最后,话音已然低沉,眼中的冷意愈发浓烈。
战无不胜的将军在她面前低了头,垂下眼帘,将所有的弱点都暴露给了她。
“是我的错。”夏侯决愈发温柔,他握住紫苑的双手,甚至带了些如履薄冰的小心,“如今我回来了,再不会让你吃苦了。今日你踏入这大营,往后便不必再回去了。”
多年的分隔,等来的竟只是这样的几句话么?
紫苑唇角轻扬,笑容里带着嘲讽。
“不,可以回去……”夏侯决忽地想到了什么,“只不过那龙椅上的人,从今往后便是我夏侯决。紫苑,从今往后无人可以再左右你我了,我发誓。”
他陡然间变了个样子,神色间透露着运筹帷幄的自信。
“夏侯决,你我这些年的分离,便是为了今日么?”紫苑不由得低低地冷笑,“你还记得当初你曾说过的话么?”
这么多年,多少个思念成疾的日子。
她期盼他能够多一分思念,如此她才能确信,当她违心地陪在别人身边的时候,他的心并不好受。而不是像此时一样,流露出势在必得的野心,让她不敢去相信,在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里,她在思念,他却在谋划着如何实现野心。
“我自然记得。”夏侯决耐心地同她解释,仿佛有用不完的温柔,“我未曾有一日忘记过,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是与你共白首。可是紫苑,只有我们站在最高处,才能不让任何人把我们踩在脚下。相信我,我准备了许久,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他摁耐不住心底的激动,要把她拉去桌案处看他为这次攻城而作的计划。
只是夏侯决刚转过身,紫苑便挣开他的手。
他一时怔愣,下一瞬间怀里却温暖充实,他的腰被她纤细的双臂环住。
“紫苑……”夏侯决声音低哑。
“你不想我么?”她的话音同样低了下来,带着轻柔的娇媚。
“我想……”他幽暗的双眸陡然深邃,里面翻涌着说不清的情愫。
多年的分隔,让他对这一刻无比珍惜,他一时间不敢把她拥紧,只抬起手臂松松地环着。
他的手在颤抖,双眸中渐渐迷蒙,眼前只看得到心上人娇艳的容颜,那诱人的媚色生动得令他心跳如雷。
正待彼此的呼吸相近时,紫苑的袖中落下一柄匕首,稳稳地落在她的掌心里,下一瞬间她将它捅进夏侯决的腹部。
夏侯决闷哼一声,一手捂住匕首,另一只手把紫苑拉开。
“疼么?”刚才还无比温柔的女子像是换了个人,话里的恨意犹如狂风般席卷而来,“我杀的就是你,夏侯决。我对你日夜思念,盼望有朝一日得见,你能够告诉我在你我分别的日子里,你对我同样思念。那么,我即便是再多的怨,再多的恨也烟消云散了。”
“紫苑,你听我说……”夏侯决捂住自己的腹部,佝偻着身子,疼得说不出话。
“可是你呢?”紫苑红着双眼,声音的温柔和残忍缠绕着,“你却在告诉我,你为了今日准备了许久。在我苦苦煎熬的时候,你在谋划着如何坐上那个位子。夏侯决,你好狠的心。”
“我没有,紫苑,我没有……”夏侯决忍着疼,想要把紫苑再次拥进怀里。
紫苑却一步步后退,呢喃低语:“无妨,你活不成了,我也不会苟活。你死了,这城也攻不下了,夏侯决,你我又回到了当初的模样。”
她停下脚步笑了起来,眼眸空洞无神。
夏侯决咬着牙连走几步,将插在腹部的匕首用力抽掉,他用尽全力攥住紫苑的手臂,在她耳畔低笑:“在你来之前,我吩咐了副将……明日无论我是否出现,日出之时攻城……”
紫苑通红的双眼大睁,眼前微笑着跟她额头相抵的人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令她感到陌生。
这幅画面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最后被灯光逐渐亮起的演播厅和雷动的掌声拉下了帷幕。
“哎这把刀可吓死我了……”主持人操着夸张的语气上台,捡起刚才秦霂表演时丢下来的道具匕首,“我刚才在台下可是被星沉这一刀给吓坏了,太突然了。”
“我也被吓坏了,后背都发凉。”秦霂轻笑着配合。
观众席有不少人被逗笑,发出了一阵嬉笑声。
主持人伸手示意谈笑结束:“好了,现在让我们回到正题,三位评委老师有什么看法?”
邵斯年跟孙莞芝两个人凑近耳语了一会儿,期间不停地点头,然后孙莞芝大概是带了邵斯年的看法,换了个方向跟宁景笙相互耳语。
片刻之后,评委席终于停止讨论。
孙莞芝赞许道:“老实说,刚才那一段我们没有看够。”
今天的节目是现场直播,而且三个评委在评价之前会先讨论一番,融合了三个评委的看法之后,由其中一位评委先来说出融合了三位评委看法的评价。
所以每一季的决赛直播,三位评委都不会维持前几期的评价风格。
主持人“哇”了一声,“直觉告诉我,接下来的评价了不得。”
“你们两个人的表演都很有张力。”孙莞芝毫不掩饰话里的欣赏,“不管是秦霂还是夏星沉,刚才那一段表演超出我的预想。先说秦霂,这几期的节目满足了我对秦霂演技上的好奇,不仅完全没有失望,还收获到了惊喜。秦霂在演戏的时候,她整个人的灵魂都好像变成了她所表演的角色。
但是这里面她有一个缺点,就是她不适合去表演一些生活在社会底端的角色。其实有时候很多人会说,谁谁谁不合适去演某一个角色,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并不是演员就能够运用自己的演技来完美贴合任何一个角色。秦霂就属于这类型的其中一个代表,换句话来说就是,她是有演技的,可是她也有不合适去表演的角色。”
主持人听得入迷,不自觉地点头。
秦霂也专注地听着,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心悦诚服地笑了:“谢谢孙老师,这些话我会一直记得。”
孙莞芝停顿了一下,让大家消化前面的话以后继续道:“同样的问题夏星沉也有。不过以夏星沉的状况来说,能够做到现在的程度已经非常优秀了。”
“谢谢孙老师。”夏星沉微垂眼帘,颔首表示自己的接受。
今晚的评委评价环节比起往期都要严肃,演播厅里沉寂得像是空无一人,气氛仿佛凝结了起来。
孙莞芝这时笑道:“还有一件事。夏星沉可以考虑一下开拓副业了,我很希望演艺圈能够多出一些新鲜血液。”
噤若寒蝉的气氛被略微划破,观众席传出笑声。
“这个……”夏星沉抿唇笑笑,没有明确回应。
邵斯年也附和起来:“是啊,刚才的表演从一开始你就让我们很惊艳。到了后面为了引夏侯决放松警惕,你的整个过渡都自然而且到位。我相信如果是真正拍戏的话,肯定会一条过。”
刚才的过渡?
夏星沉的睫羽轻颤,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握了握,猛然间感觉到耳尖的微热尚未消散。
她记得,刚才表演到这一段时她跟秦霂近在咫尺。
只有她感觉得到,秦霂的呼吸粗重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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