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么决定了!”秦明图拍了板, 招呼道:“走走走先去吃午饭, 吃饱了才好干活。”
他说话就搂住了导演的肩膀, 另一只手就要去拉秦霂。
“等等。”夏星沉开了口, 在几个人疑惑的目光中问道:“下午那场戏会清场么?服化道的人都在片场里。”
她的考虑不是无中生有, 虽说这场戏始终都是要往外播的, 但毕竟会经过后期剪辑, 才能够成为呈现在观众眼前的画面。到了那个时候, 画面带给人的感觉一定是朦胧唯美的。
可在片场却不同,她们全方位暴露在旁人眼前,难保没有人会动了小心思录下视频。
秦明图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神色郑重地回答道:“你放心,清场是必须的,我不会让任何私拍行为发生。”
导演也点头道:“拍摄的时候所有无关人员都不会在场,而且我刚才也说了,拍摄手法是灵性的。成片看到的像是裸露了身体, 实际上只需要露个肩膀跟手臂就可以了, 成片效果交给后期制作就可以完美处理好。”
他们两个人明白夏星沉担心的是什么,平时在网上太多人曝光什么路透视频跟图片了,这样的隐患确实存在。
“好, 那就麻烦你们了。”夏星沉点了一下头, 放了大半的心。
秦明图总不会坑自己妹妹, 导演所说的她也听明白了,倘若拍摄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也还有她能护住秦霂。
思及此, 她抿着唇角看向秦霂,回想着剧本里的那段戏。
司空懿表白以后,白微暗示了她们两个人想法的悬殊之别,司空懿却不将白微的警示放在心上。她认为能够在她受伤失明的时候为她疗伤,留下她并照料她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心怀歹意。
她双眼蒙着白绸,循着白微声音的方向,扶着桌椅过去,腿和身子被撞上也不停下。本来想要隐忍情意的白微不得不上前去搀扶她,而后两个人都抵抗不住心中蔓延的爱意。
夏星沉耳尖更是发暖了,她把手上的剧本捏得发皱。这场戏里,是司空懿勾起白微埋藏的感情,拨动这段旖旎的心弦。
“嗨……这怎么能叫麻烦呢?”秦明图豪爽大气地一挥手,重新拉住了秦霂,“走走走,赶紧吃午饭去,酒店我都定好了。”
“我哥会安排好的,走吧。”秦霂对夏星沉微微一笑,目光却很快转开,她心里对夏星沉刚才仔细的询问又起了波澜。
她知道为什么夏星沉要那样认真地确定拍摄环境,下午那场戏里,她要稍微露出身体。
这么多年来有韩舒桐的庇护,她从未吃过娱乐圈里那些不能摆上台面的苦头。这次如果不是秦明图的请求,她是不会接有吻戏的剧本的。
她知道太多人在这个大染缸里受的苦,今天这个剧组倘若换了别的导演和出品人投资方,演员也不是她跟夏星沉,那么这样的戏份会发生什么后续,难以言说。
“老弟,想吃什么放开了点,别说哥不让你吃啊。”
“哎,秦哥大方!”
秦明图跟导演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面,秦霂落后一些,缠绕在心头的深思让她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她的手在披着的长外套遮掩下抠着自己的戏服。
她究竟是低估了自己对夏星沉的喜欢,还是高估了夏星沉对她的了解?
否则,怎么夏星沉简单的言行举止,都能在她内心掀起一场兵荒马乱。而夏星沉要有多么心无杂念,才能如此泰然自若?
夏星沉在秦霂身侧不声不响地跟着,寒风穿过她的指缝,她伸手想要去牵秦霂的手,伸到半途又缓慢地收了回来。
她想起秦霂那些看似自然的回避,她的心闷闷地发疼,望向前路的目光越发淡了。
两个人一言不发,轻缓的脚步声交杂在一起,距离始终在那里。
午饭以后,大家各自休息。
下午两点半左右,导演把秦霂跟夏星沉叫来讲戏。
“虽然秦哥说不急,但我也不能拖时间。”导演一本正经地说,“我给你们讲一下重点然后开始拍吧,你们两个人的默契度在我看来也不怎么需要磨合了。何况准备拍的这段戏的重点在后半部分,对你们小两口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他说到最后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眨了一下眼睛暗示。
秦霂闻言,眼睫颤了颤,夏星沉则是面无表情。
“咳……”导演一手松松地握了个拳抵在嘴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以后言归正传:“前半部分里,小霂要非常坚定地表达你的感情。即使一开始得到的是拒绝也不能犹豫,这个很重要。”
秦霂点头:“我明白。”
导演把卷起的剧本敲打在握拳的拳头上,继续道:“星沉这边,你的拒绝只是因为你们的身份是一正一邪,不是因为你不喜欢她。所以你的拒绝既不果断,也不坚定。”
听得专心的夏星沉也点头:“我知道了。”
导演满意地扫了她们一眼,紧接着说:“最后的亲密戏份,记住是双向的,不要忍耐和迁就对方。害羞的表现可以有,但是也要有亲近对方的想法。”
说白了就是欲拒还迎。
秦霂面上微热,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就低头去翻剧本。
夏星沉瞥见秦霂的反应,眸底暗淡,没有应答。
她们两个人的反应没有让导演感觉到异常,夏星沉一贯的高冷模样大家都习惯了。秦霂在午饭前那努力抵制吻戏的态度也让他觉得大概是比较害羞,据说秦霂没有接过带有亲密戏份的剧本,可以理解。
换句话来说,实在不愿意的话,何必接这部微电影呢?
导演摇了摇头扇灭自己内心那点八卦之火,笑道:“那行,那准备准备开始拍了。”他放下剧本拿起个喇叭,被扩大的声音顿时传遍片场的每个角落:“各单位注意,准备开拍。”
服化道部门的工作人员即刻各司其职,道具组摆放和检查场地,化妆师跟造型师去到秦霂跟夏星沉身边,为她们检查戏服跟妆容。
高奇奇跟于淼淼接过她们脱下的外套,夏星沉眼看着秦霂的双眸被覆上一条颇厚的白色丝绸。那是为了表现出正在敷药,也为了让秦霂在拍摄的时候更容易进入双目失明的状态。
“action!”
清幽的山林中隐匿着一间木屋,屋外有木制的长椅跟圆桌,摆设一尘不染。
屋门敞开着,不时地有一截赤红色衣角翻飞在来回走动的脚步间。
白微把屋里屋后找了一遍,都不曾见到那个牵动自己神思的身影,她脚步停在床边,从窗外钻进来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身侧的帐幔上。
屋外传来细微的碰撞声,白微机敏,快步闪出门去。
只见她寻找了多时的人正摸索着往她的方向走,因为担心脚边有障碍,行走的动作慢得过分,手还不自觉地撑在半空,避免磕碰。
白微松了口气,眼中的担忧被一缕温柔代替,“懿,你去哪里了?不是与你说了,在屋子里等我么?”
她走上前,自然地抬起一只手给司空懿扶着,另一只手搂住司空懿的肩膀。
她的靠近带来安心的感受,司空懿弯着唇:“我看你许久未归,便出门看看。”
这倒也不算乱走,不过是念着她能回来快些罢了。
白微不忍责难,只低声说:“进屋去吧,我给你带了吃的回来。”她边说边扶着司空懿进屋子里,又叮嘱了两句:“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可再自行出门去了。你双目失明,倘若遇上什么危险,如何有人救得了你?”
她说这话时,眉目间堆起了几分担忧,看了一眼司空懿身上的衣裳。
那衣襟与袖口处绣着暗金色的纹路,尊贵又独特,那是专属于司空懿的身份象征。作为朝廷中唯一的女捕快,又是被皇帝亲封的,她的地位非同寻常。
今日出去恰好换上了这件衣裳,若是走远了被教中弟子发现,恐怕是回不来了。
幸好,应该并未走得太远。
“哪里会有危险?”司空懿的唇角仍是挂了丝笑,“我即便是看不到,也能感觉到此处十分隐秘,处在极深的山野之中,山下的猎民都不会来的地方。”
“那也不可自行出门。”白微沉了话音。
如何没有危险?魔教教主都已经站在她身边了,更何谈那些与她毫无情意的教中弟子?
司空懿听出了白微的认真,知道她大约是担忧自己走不好路,心头柔软下来,也不与她争辩了,捏了捏她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白微长出一口气,扶着司空懿在木柜前停步,语调终于含了些笑意:“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司空懿装作思索,“糖葫芦?”
“真聪明啊……”白微尾音悠长,带着几分撩人的温柔。
“我记着前些日子同你说过,我想吃糖葫芦。”司空懿还是没有松开抓住她的手,此时更是稍稍捏了一下,即便被白绸遮着双眸,也不难感受到她的怅惘,“你知道么?我自小便跟在师父身边,生活在一个令人提心吊胆的地方。那里没有随处可见的卖糖葫芦的小贩,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在那些人的身边,但凡说错一个字,便有丢了性命的可能。”
白微垂下睫羽,明知故问:“你喜欢那个地方么?”
司空懿默然地抿唇,手上的力道陡然紧了些,“我不得不留在那个地方。”
白微默声不语,忽地问了句:“倘若有一日,你有机会离开那个地方,你走还是不走?”
司空懿手上的劲更大了,她整个人不自觉地绷紧,指尖都泛白。
白微以为她会像方才一样转了话头来回答,却不想她异常坚决地开了口:“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即使有,我也会让它消失。”
白微怔怔地凝视她,而后轻声发笑,好似得知了开怀的喜事。
司空懿双目失明,望不见白微笑得双目通红。
等到司空懿反应过来自己手上力道过大,白微也恰好收敛了笑意收回自己的手,往旁边多走了几步,不愿意待在方才那个位置。
司空懿顿时就失去了安心感,她虚空地握了握手,没有感受到白微的存在,内心的慌乱不期而至,“你听我说,我虽是不能离开,但我是自由的,就像我在此处休养一般。我可以跟想要共度余生的人在一起,我与寻常百姓也并无不同。”
白微背对着她,冷笑道:“与寻常百姓并无不同?”
“是。”司空懿摸索着前行,膝盖碰到椅子的疼痛让她低低地哼出了声,很快她继续挪动步子,“我也是寻常人,有寻常人的期盼,也有寻常人的喜怒哀乐。那个地方,我不能离开,可我会护着我的心上人周全。”
她这隐晦又暧昧的倾诉字字恳切,白微咬唇低语:“我与你恰恰相反。你不能离开,我不愿进去。”
司空懿的手仍旧没有触碰到白微,她仿佛孤海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强撑着气力低语:“你试一试好不好?随我去看一眼。若是当真不愿,想要回到这清静山野里,我不会勉强你。”
白微愣了愣,转身见她朝着自己的方向摸索,心疼又好笑地呢喃:“懿,我们的聚散注定只能在这间屋子里。我们不可能的。”
她还不知道她们的身份是怎样的敌对,白微不敢想象那天的到来。
“不会,不能……”司空懿内心被彷徨寸寸吞噬,她顾不得太多,急急地往前快步过去,椅子把她的膝盖撞得发出闷响。
“懿,小心!”白微心疼得无以复加,在她倒下之前把她搂入怀中。
“我不信你毫不犹豫。”司空懿环住白微的腰,灼烫的呼吸将白微的耳廓染上暖色,“你在担心什么?我来此一月有余,你却连姓名都不同我说真话。”
她想要抬起眼看看白微的神情,她无比懊恼她的失明为何不见好转。正在这时,她的脸侧抚上一只微凉的手,顺着她脸颊的轮廓,缓慢地描摹下来。
“我当然犹豫……”白微痴痴地说,眼里的血丝未褪,“懿,若是你来日怪我,我也认了。”
司空懿闻言,眉间喜色骤增。她听不仔细白微的意思,仅仅听明白了那句“我当然犹豫”,这样已经足够了。
交叠的影子一涨一缩,帐幔被极重的力道掀起,绸缎一般的墨发铺上枕面。彼此温软的呼吸紧密地缠绕着,司空懿细瘦的手平摊向上,白微纤长的手缓缓覆上,五指下压,十指交扣。
阳光将这缱绻的画面以柔和的光晕包裹着,惹人浮想的呜咽细弱又明晰。
“cut!过!”
作者有话要说:小熊猫咂吧着嘴:“美了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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