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最终章】

    快入夏的时候。

    乌溧的案子在社会上引起的反响远比预估的要大得多, 因为牵扯得越来越深, 涉及到方方面面和颇为罪恶的器官买卖产业链,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在乌溧家中搜出的人员名单里, 所有有牵连的企业和人都被相继约谈,对嫌疑人抓捕, 因为复杂, 后续侦查一直没有结束。

    许洛因为无犯罪事实被撤诉后, 被检察院要求补充侦查,追加起诉。林濮一直在为他的事东奔西走, 给检察院不断递交法律文书请求无罪,这么一来二去的,许洛知道后,也终于开始配合起来。

    许洛为此获得了三个月的刑罚,直到出狱后, 林濮才把这些关于遗产的文件拿给了许洛。

    他之前一直在思考,怎么和许洛说出乌溧的事情才不至于让他受太大的刺激, 但是许洛比他想象得要平静得多。

    “这是之前去乌溧家搜查找到的。”林濮把文件袋拿给许洛, “他留了不少的东西给你, 还有这个。”

    许洛垂头翻了翻, 翻出了那张信件来。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 又塞了回去,道:“谢谢,林律师。”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林濮问。

    “可能会暂时放下工作,出去放松一阵子。”许洛看着他, “我在狱中想了很多。”

    林濮还有点不放心:“出去旅游吗?”

    “随便走走看看。”许洛笑道,“放心,我没有寻短见的思想。”

    他看着手上的东西:“我以为我会很难过,但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本来应该好好和你们道个谢,为了我受伤,又为了我东奔西走。因为认识你们俩,和你们俩有了这些经历,忽然感觉世界也没有那么糟糕。”

    “许医生。”林濮道,“你会找到值得的人。”

    “承你吉言。”许洛拍拍他的肩膀,“后会有期,等我安定下来,我再找你和舒老师一起,好好坐下来喝个酒。”

    ……

    入夏后,陈枝的父母从国外回来办理他的后事,已经被分离肢解的尸首终于落葬。

    二十来岁的鲜活生命,最后定格在了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和这起案子一起终结。

    落葬的几天后,林濮登录了社交网站,才发现陈枝的事情之后,很多关注的人也纷纷来到他的微博下方,他的最后一条动态下已经有密密麻麻的几万评论。

    热门里的有一条写道:

    ——恶魔虽然肢解你的身体,死亡却不是终极的惩戒。除了他之外,这世上还有多少的恶魔在游荡?只希望他们永远斩断不了法律的网。

    林濮看着这条评论,又向下滑动着看见不少人点起了蜡烛,他看了一会,又关掉了社交网站。

    他站在车站的候车大厅里,又看了一遍上方绿色闪烁着的到达信息。刚站定,手机就响起来了。

    “嗯?”林濮接了起来。

    “接到人没啊。”舒蒙打了个哈欠,“我都睡一觉了。”

    “快了。”林濮话音刚落,怀里就扑进来一个人。

    林濮低头看,就看见扎着马尾的杨黎黎用力地抱紧他,高声喊道:“哥!”

    “接到了,一会见。”林濮对电话里说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他摸了把杨黎黎的头,说道:“怎么样?”

    “我下次不能坐靠右的窗户,总觉得脖子转得好疼。”杨黎黎说。

    林濮让杨黎黎自己一个人从海潭郊区坐长途车来市区,本来想着给她打车费就行,但杨黎黎坚持说想看这个季节的花田,林濮心里担心,嘴上却也就答应了。

    他帮杨黎黎拿了包背着,一边道:“我们今晚就住酒店,明天开庭完再带你回白津。”

    “晚上住酒店吗?会不会不太方便呀,你们俩……”杨黎黎声音越说越低。

    “……”林濮气道,“我真的该管管你了,天天都在想点什么?”

    杨黎黎勾搂着林濮的手:“哥哥,爸爸的案子明天就开庭了。”

    “嗯。”林濮应了一声。

    “我好高兴呀。”杨黎黎说,“终于开庭了,说起来我昨天还又梦见爸爸了。”

    林濮和她走出了停车场,问她要不要吃冰淇淋,杨黎黎说自己减肥不吃甜的。林濮拎着她就数落了一顿,说她都到了发育期又瘦又小减什么肥。

    “胖了不好看啊。”杨黎黎小脸委屈地皱起来说。

    “你胖?”林濮边说边打开了舒蒙的车门,“谁说你胖?”

    “……没有。”杨黎黎罕见地轻声嘀咕了一声。

    林濮坐在后座,看着杨黎黎和舒蒙笑着打招呼,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杨黎黎想都没想否认:“怎么可能!”

    “恋爱了?”舒蒙转着身子,趴在椅背上,“那不是挺好?小姑娘大了,有自己心事了啊。”

    “……”杨黎黎道,“我没有……我……也没什么事儿呢,就是人家想追我我也挺喜欢人家。”

    林濮一脸“果然”的表情,撇了一眼舒蒙。

    “你都能自己坐车来市区,还怕谈恋爱?”林濮说。

    “哎哥你好烦。”杨黎黎听出了林濮的意思,笑道,“我不想和你说话。”

    “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可以谈恋爱。”林濮说,“但是不许过夜,最多到牵手,如果阿姨或者老师来和我告状,我就去揍他。”

    “啊啊,我们还没开始呢!”杨黎黎喊道,“哥哥,我发现你越来越啰嗦了。”

    林濮明白她的顾虑,杨黎黎大多数原因是怕自己的眼睛和健康问题给对方不好的影响,也可能是小姑娘本身的矜持和娇羞。林濮想着等过一阵子,如果杨黎黎真想谈恋爱,就让她带着自己去见见男孩子。

    他边想着,边被自己老妈子一样的思想弄得有些好笑。

    林濮过了一会道:“大学想好往哪儿考了吗?要不要考津大?”

    “我再想想。”杨黎黎说,“哥哥想让我离你近一点还是远一点?”

    “看你自己想做什么。”林濮说。

    “想当律师。”杨黎黎道,“我想考法律。”

    “吓我一跳。”舒蒙开着车,“我以为你想考法医,刚想提醒你还是不要了吧。”

    “怎么了?法医很酷啊!”杨黎黎说,“我觉得舒蒙哥哥就超级酷啊。”

    “你确定?”舒蒙说,“改天我出现场,带你去尸体旁边恰饭哈,绿油油的尸水配菠菜汤,别提多般配。”

    杨黎黎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摆手道:“哎呀!我错了哥哥。”

    ……

    在海潭海河法院附近的酒店订了两个房间,晚上吃完了饭,杨黎黎回自己的房间,林濮坐在酒店的写字桌前工作。

    舒蒙过了一会黏黏糊糊地从后面来抱他,看着他的电脑:“宝贝啊,还工作啊?”

    “就好了。”林濮道,“是潘颖找我。”

    “谁?”舒蒙一下没反应过来。

    “潘贤正的女儿,她准备和沈泰离婚,让我计算最后能分割到多少财产。”林濮手扶着额头,“我不太擅长这个,要多算一会时间了。”

    “她准备离婚了?”舒蒙说,“说起来她明天会来吗?……这个时候居然找你问财产问题,你和她心都好大。”

    他嘀咕道:“不像我,我睚眦必报。”

    林濮反手拍拍他的脸,指着电脑屏幕上他和潘颖的对话框,语气淡淡道:“她给我这个数的参考费用,我能不接吗?”

    舒蒙顺着他手指看过去,看完啧啧了两句:“……好吧,提前祝潘颖小姐姐成功。”他说罢又酸溜溜道,“律师确实赚钱,不像我们穷苦法医……又脏又累的好可怜……”

    林濮打完最后几个字,把电脑合上,转身搂住他脖子:“吵死了你。”

    舒蒙搂着他的腰,把人从椅子上拎着抱起来,林濮已经迫不及待地垂头啃着他的嘴唇。拉上了窗帘,暖黄暧昧的灯光在林濮的背脊上晒上一层金灿灿的颜色。

    舒蒙托着他的后脑勺,珍惜地亲吻着。

    ……

    在合议庭上,林濮通常身着律师袍,坐在辩护律师的席位上。作为证人出庭的机会少之又少,那天,几乎所有的当事人都在庭,林濮看着他们一排坐着的样子,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个个掠过,最后停留在了潘贤正的身上。

    这些人的名字,凭林濮的记性或多或少都记得。记得他们是怎么出现,在当时的事件之中,又是怎么把他的父亲步步推入火坑的场景。

    他们之中有的人明显老了很多,不说名字仔细辨认是认不出这个人到底是谁。林濮有时也觉得记忆好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会把记忆的细节反复记到很久。

    但好在,他从前也未曾想过,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在法庭上,听着审判长一个个宣布他们每个人的判决和量刑。

    无期徒刑、二十年的、十年的、五年三年的……每一个人做了什么,都有最终对应的刑罚,其实至此,对于林濮和杨黎黎来说,他们已经完完全全满足了。

    但他未曾想到,当一切宣读完成,最后的最后,那位审判长忽然抬眼看着林濮的方向道:“退庭前,我希望在坐所有当年参与纵火案和监禁案件的人,面对证人席,都给当年的两位当事人诚意道歉。”

    她看着林濮:“人受到一瞬间的创伤,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治疗,我希望你们明白,他们两个人今日受到的伤害,不是你们一句道歉和受到惩罚就能解决的。”

    接着,她对林濮轻轻点了点头,高喊:“起立。”。

    所有人站起来,林濮和杨黎黎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搂住杨黎黎的肩膀,杨黎黎靠着他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杨黎黎浑身在轻轻抖动。

    他也一样,他和自己的妹妹一样激动。

    这一句“对不起”,他们两个人都等了九年。经历漫长的岁月之后,如果已过而立的青年,终于能给在地下长眠的父亲一个像样的交代。

    终于,审判长宣布退庭。

    舒蒙第一时间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林濮和杨黎黎。林濮视线模糊,杨黎黎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没事了。”林濮的眼泪一滴滴顺着脸颊向下落着,还温柔地抬手擦掉妹妹脸上的泪渍,他哽咽道,“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了。”

    “哥哥。”杨黎黎眯着双眼,任他给自己擦着哭花的脸,她一边的眼睛不能流泪,眼框里的球体却好似繁星璀璨明亮,“我晚上要在梦里告诉爸爸,我们赢了。”

    “好。”林濮哭着抱住她,“哥哥陪你一起。”

    舒蒙抱住林濮,林濮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不觉得悲伤,只是激动得难以抑制,泪水猛流了一阵子才平静下来,等反应过来时整个合议庭里已经没有了人。

    舒蒙抽了张纸巾,蹲下来给杨黎黎擦眼泪,杨黎黎道了谢,自己攥着纸巾,手指悄悄指了指林濮。

    舒蒙拍拍她的头:“别担心,你哥就是个哭包。”

    林濮听闻抬脚就对着他屁股踹了一脚,舒蒙夸张地叫了一声,又站起来哄人:“开玩笑的,不生气嘛,今天没安排工作吧?我们去海潭爬山玩?”

    “去!”杨黎黎马上破涕为笑赞成道。

    林濮:“可我刚答应……”

    “重要工作么?不重要就推了吧。”舒蒙搂着他腰哀求,“好不好?好不容易我们三个人一起玩一次。”

    “……好吧。”林濮无奈地点点头。

    ……

    杨黎黎跟着他们俩在海潭玩了一天,林濮和舒蒙又趁着暑假把小姑娘带回了白津住了一阵子才走。

    盛夏的时节,太阳总是照进屋子特别早。

    林濮被那透入的光照得眯起眼,转头发现舒蒙不在。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舒蒙的名字。

    过了一会,半闭着眼的林濮感觉头上一黑,舒蒙压到他的上方看着他,拨开他额前的头发:“早啊宝贝。”

    早晨没有造型过的头发垂在他的眼前,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他笑起来一双狭长的眼里含情。

    林濮迷迷糊糊看着他,耳边还有持续不断的知了叫声,他瞬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舒蒙抵着他的额头,听见他清晨还沙哑又软糯的声音:“学长……”

    舒蒙愣了一下,接着道:“怎么回事,今天那么乖?”

    “……”林濮笑了笑,搂着他的脖子,“我好像梦见你了,以为睁开眼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舒蒙亲了亲他的嘴唇:“爱你宝贝,但你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二十分钟后,西装革履的林律师坐在桌前喝着豆浆吃爱心早餐,一边看着晨间新闻。舒蒙把他的饭盒放入林濮的背包里,又悄悄恶趣味地塞进了自己给他准备的猫爪勺子。

    林濮看见了,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吃完了?”舒蒙道,“走吧,我今天要去市局。昨天他们在瑰山挖出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啧啧啧,我估计我要忙一天。”

    林濮擦了手,站起来:“辛苦了,舒老师。”

    “不辛苦,六点下班,风里雨里楼下等你。”舒蒙站在玄关,林濮扶着他肩膀穿皮鞋,等他穿完,又黏黏糊糊地把他压在门上亲了一顿。

    下了楼坐进车里,舒蒙忽然倾身过来。

    “哎。”舒蒙抬手捏着他的下巴,“再叫我一声。”

    “嗯?”林濮道,“叫什么,舒老师?”

    “不是,早上在床上叫的那个。”舒蒙说。

    林濮眼珠子转了转,想了起来,他无奈道:“……学长!学长学长!行了吧!”

    舒蒙满意了,这才放开手。

    光透过道路两边的树,浮动的树影撒在夏日绵长的记忆里,长河的另一段是梦的起点。林濮靠着座椅,吹着车里的冷气犯困。

    再睁眼时他下了车,脚下穿着他的白球鞋,他提了提自己的挎包,在拥挤的人群里被推搡着。

    他抬眼,看见人群中一个灯塔似的英俊男人,他穿着素白的衬衫,额发被微风吹得凌乱,他在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眼里再也没有别他,对自己慢慢慢慢漾开笑容。

    林濮笑了起来,拨开人群,对着他跨步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有机会写的话之后放免费章 到时候只要搜 法医学长 番外 就可以了

    四个月不到的时间写完了这篇文,有不舍,更多还是对自己呈现上的遗憾。

    今年的开年注定很艰难,除了疫情的影响之外,我在家庭上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故,很多读者陪着我走过了这段很艰难的时间,非常感谢,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

    谢谢所有连载期间的投雷、评论、订阅,结束后喜欢的话可以留个评分。

    自认自己还是没天赋选手,又丧又没斗志,只能拼命写。

    这篇完结一周后会开《拯救奶茶大佬审美灾难》这一篇,是轻松的职场小甜饼,希望喜欢这一类型的可以继续支持~

    许医生的故事也放在专栏里了,但估计最近没有机会写。

    最后,步履不停,继续努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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