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蓝是虽然是仙门大族,弟子失恋的时候倒是也并不苛刻,思追景仪这一代弟子的初次试炼并没有找什么鬼怪肆虐,或者是妖兽精怪出没的地方。
只是听闻临清县的莫家庄近日有走尸作祟,走尸没有异能又行动缓慢,算是最容易处理的一类邪祟,以此作为弟子的第一次试炼,姑苏蓝氏对于弟子的修行问题,也算是佛系养成了。
再说回这临清县,本来这临清县距姑苏几百里地,这个地方出现邪祟,怎么也不归姑苏蓝氏管辖的。、
临清县地处清河聂氏和兰陵金氏之间,就行政划分来看,它应该是归于鲁地的管辖,可是百年前四大世家清剿薛重亥之后,这临清县就划给清河聂氏。
谁都知道清河聂氏如今的家主是那个一问三不知的聂怀桑,清河聂氏治下之地但凡有什么问题,全都是蓝曦臣和金光瑶带着门下弟子解决的。
这一次临清县的事情,恰好就轮到了姑苏蓝氏的头上。
不过这个临清县确实比较偏僻,在江南长大的景仪和思追从来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头一次听到临清县的名字,景仪和思追都满脸的懵。
蓝思追握着派遣的文书疑惑的看着蓝阮,“阿阮姐姐,这临清县您可有听说过?”
问完这句话,蓝思追又想自己是不是糊涂了,阿阮姐姐八年来都没下过一次山的人,想必之前也喜欢在山上窝着,问她应该是问错人了。
可是蓝阮竟然点着下巴回答道:“临清县在鲁地,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倚着运河,发展还是很不错的。”
没想到蓝阮竟然真的知道,思追看着蓝阮的眼神忽然增添了几分敬佩。景仪则是对于思追此时的态度嗤之以鼻。
他那不甚老实的嘴又开始吐槽道:“阿阮姐姐的脑子里哪里是放了一本地图,那是放了一本菜谱。”
蓝阮此时却是想的是临清县的吃食,托板豆腐,热羊肚,八宝布袋鸡,肉饼煎包,八大碗,腐乳,运河什锦面,酱牛蹄,熏鸽,羊腔子,烧麦,豆沫,下凡肉,还有白仁,乃是用特殊工艺制成的花生,她向来喜爱花生,这白仁自然是不能错过。
不过想归想,被人当众说出来心情就不那么美丽了。
蓝阮突然伸手,曲着指节,对着蓝景仪的脑门子中心就是一个爆栗。景仪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躲闪眉中间就又多了一个红点,再穿一件奢侈豪华的衣服,就又可以去客串兰陵金氏的弟子了。
“蓝景仪,你说这话的时候亏不亏心啊?我哪顿吃少了你了?嫌弃我脑子里装的是菜谱,那好啊,下次含光君和大哥哥再带什么吃的回来,你别来啊!”
一听到这话,蓝景仪就急了,都知道他阿爹阿娘做饭的水平如何,他每次就等着在蓝阮这儿改善一下伙食的。“别呀,阿阮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你的坏话了。”
要不然蓝曦臣说蓝景仪与蓝阮相像,都是能被吃的东西随随便便拿住的人。
“对了,此次行动含光君同去吗?”
蓝景仪才刚刚认怂,听了蓝阮的问题又忍不住调侃了起来,“阿阮姐姐还真是一时不见到含光君都不行啊。”
你个单身狗你懂个屁!!!当然是和含光君趁机度假了,跟你们这些小屁孩儿去打干尸?你们当我脑子坏了吗???
蓝阮瞪了蓝景仪一眼没有说话,思追以为蓝阮生气了,连忙解释道:“此次行动含光君也去,只不过含光君去的是临清县的瞭望台,若是我们这边情况有变,含光君一定会来助我们的。”
整备出行,几日之后,临清县的一家茶楼里。
姑苏蓝氏一行人坐在此地修沐,为了出行便宜,蓝阮又操起了老本行——扮男人,她坐在前排百无聊赖的听着台上说书人说着千篇一律的故事。
“要说这魏无羡,八年前也是仙门之中极负盛名世家公子,年少成名,何等风光恣意!可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跌落悬崖,尸骨无存,万劫不复。”
没错,千篇一律,这说书的人说书自然也是说别人爱听的故事,这样才有市场,夷陵老祖魏无羡的故事,那倒确实是故事性强,跌宕起伏,反转大,这些年蓝阮即便是不下山,那夷陵老祖魏无羡的故事也听了千千万万,耳朵都起茧了。
“无趣。”蓝阮喝了一口茶水,对这故事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
景仪却颇有兴致的问着关于夷陵老祖魏无羡的事情,“说书的,照你这么说,夷陵老祖魏无羡,到底是死还是没死啊!”
这个问题颇有意思,夷陵老祖“无恶不作”,这几乎听到了夷陵老祖跳崖身亡,尸骨无存这样的话,要么是庆幸夷陵老祖已死;要么是默默祈祷,这货千万不要夺舍重生。问他是死还是没死的,这样的人倒是少数。
那说书人想必说了这么多年的KPI魏某,也从没听到过有人问过这样的问题,他愣怔了片刻,往日他倒是还能随便说说,可是今日嘛······他举着扇子掩盖自己的表情,实则偷偷的向身后的隔间看了一眼。
隔着帘子,只能看到是一位公子,轻摇折扇,看上去悠闲又危险。景仪顺着说书人的视线看过去,那说书人立刻转回头来接着道,“这悬崖嘛,肯定是掉下去了。不过这八年之中,任凭江澄小宗主找遍了悬崖底,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传闻有言呐,夷陵老祖有翻天灭地,移山倒海之能。所以就算过了八年平静的日子,谁能说得准,夷陵老祖魏无羡,不会在今日,重回于世呢?”
明明就是个故事,被这个说书人说的神神秘秘的,仿佛是在预言一般。说书人的醒木一敲,屋外突然乌云密布,遮天蔽日,一阵阴风刮过,一行人放在桌上的剑,仿佛是感觉到什么一般,阵阵的颤动着。景仪同思追对视一眼。
“阿,三公子,西北莫家庄处有异动。”
“走!去看看。”
此时的路中,宽阔的街道竟无一人,阴风卷起地上的层层纸屑,仔细看看,那地上的纸屑竟都是纸钱。
一个醉醺醺中年人,晃晃荡荡的走在空档的街道,一手扛着白幡,一手握着酒壶,声音摇摇晃晃的喊着一句,“魂兮归来,不下幽都。”
那阵阴风从此处略过,卷走了醉汉的白幡,白幡飘飘然然的落在了一个破院子中,贴在了一扇破旧不堪的门上。
这屋中,一个男子披散着头发,坐在一片血泊之中,一阵森然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莫玄羽,莫玄羽。”
“谁?谁在喊?”
“莫玄羽,莫玄羽······”
“莫,莫玄羽是谁?”
“莫玄羽就是你呀,我千辛万苦的把你救活,从今以后,你就是莫玄羽了。”
“不,我不是,我是······”
“我也没有办法,我也不想对你下舍身咒。但是,他们欺人太甚!”替我杀了他们,替我杀了他们。魏无羡,,,替我报仇!!!”
这突如其来的剧情,让魏无羡一脸懵,他还没来得及将故事的发展捋个清楚,就有人一脚踹开了外面这扇吱吱作响的破门。
那人动作灵敏,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在了魏无羡的胸口,直将还没反应过来的魏无羡踢了个人仰马翻。
他被这当胸一脚踹得几欲吐血,后脑着地仰面朝天,朦胧间想:是谁?敢踹本老祖?胆子真不小。
他不知多少年没听到活人说话了,何况还是这么响亮的叫骂,头昏眼花,耳朵嗡嗡作响,回荡着一个声音:“你还敢去告状?!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告状?你也不想想,你住的是谁家的地,吃的是谁家的米,花的谁家的钱?!那你几样东西怎么了?”
说着不解气,还在瘫倒的魏无羡身上又踹了一脚,“本该就是我的!!”
除了这个年轻的公鸭嗓,四周还有翻箱倒柜、摔天砸地的哐当之声。他双眼渐渐清明起来。
视线中,浮出一个昏暗的屋顶,一张眉梢倒吊眼珠发绿的脸孔,正在他上方唾沫横飞。
这时几个家丁将屋子中能砸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又围到了这位公子的身边。
“公子,都砸完了。”
“这么快?搜到仙门法器了吗?”
“这间破屋子,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那家丁将手中一沓子黄纸递给了那位公子,这公子似乎还看不上这些看上去像走街串巷的骗子卖的黄纸,他结果这堆符篆,并没有重视,反而拿这符篆像是一沓子废纸一样的敲打着魏无羡。
“就这么几张破纸还护的跟宝贝一样,去过几年兰陵金氏了不起啊?人家照样不认你这个私生子,还不是像狗一样被人赶回来??作为你表哥,我好心奉劝你几句,不要学你那个死鬼母亲一样,做什么白日梦,贱人就是贱人,是攀不上兰陵金氏那只凤凰的。”
打也打了,踹也踹了,屋子也砸了,出够了气,那公子却好像是有点儿肾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累的扶着膝盖喘息了起来。
恰好一名家丁走了过来,解了这位肾虚公子的燃眉之急。“公子,除祟的仙师们已经到了正堂了,夫人叫您过去。”
这位公子这才大发慈悲的放了莫玄羽一马,带着一群健壮如牛的小厮转身离开了。
受此一惊,魏无羡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从屋门中走了出去,在不远处的水缸里随便撩了些水,洗了洗沾满了血污和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好像是水粉之类的东西的脸。
回想刚才那个“死鬼”莫玄羽说的话,和地上那个虽然被他的身体涂去了一部分但是依旧可以看出是一个圆形环阵,且这猩红的阵法一看便是以血为媒,以手画就的,扭曲狂乱的咒文图形和文字邪气中透露着阴森。
魏无羡好歹也被人叫了这么多年的魔道至尊、魔道祖师之类的称号,这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阵法,他自然了如指掌。
再结合方才那个他刚刚醒来的时候说话的人说过的话,他不是夺舍了,而是被人献舍了。
这是一种古老的禁术,与其说是阵法,不如说是诅咒。发阵者以凶器自残,在身上割出伤口,用自己的血画出阵法和咒文之后,坐于环阵中央,召唤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祈求被召唤的邪灵完成自己的愿望。代价则是肉身献给邪灵,魂魄归于大地。
这便是与“夺舍”截然相反的“献舍禁术”。
由于代价惨重,怨气极重,鲜少有人敢于实施,毕竟很少有愿望强烈到能让一个活人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一切。古书上所记载的例子,有证可靠的,千百年来不过三四人。这三四人的愿望无一例外,都是复仇,召唤来的邪灵都完美地以残忍血腥的方式为他们实现了愿望。
魏无羡不服。
他怎么就被划分成“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了?
虽说他名声是比较差,死状又非常惨烈,但一不作祟,二不复仇,他敢发誓上天入地绝对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安良本分的孤魂野鬼!
棘手的是,一旦邪灵被发阵者请上了身,便默认双方达成契约,邪灵必须为之实现愿望。否则诅咒就会反噬,附身者将元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他对着水中的倒影,喃喃的,仿佛是在同莫玄羽讲话一般,“莫玄羽呀莫玄羽,我这死得好好儿的,你为什么要救我啊?还用舍身咒,你这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呀。”
魏无羡抬手查看,手臂上果然都是交错的血痕。伤口的血虽已止住,可魏无羡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伤。如果不为身主完成愿望,这些伤口便无法愈合。拖得越久越严重。超过期限,就会让接收这具身体的他,连人带魂,活活地被撕裂。
魏无羡无奈的笑了笑,“也是,夷陵老祖,忘恩负义,丧心病狂,多适合□□啊。一道疤,一条命,如果他的仇人不死,这些伤疤就永远不会愈合。”
想想过往,再看看如今这棘手的任务,饶是夷陵老祖这种被称为翻天灭地,移山倒海之能的“凶神恶煞”之人,也不得不苦笑的说一句,“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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