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道蓝阮,她醒来之后,人已经回了云深不知处,没有见到一起在屠戮玄武洞里奋战的魏婴她心中始终是放心不下,又有心想问问魏婴有没有见过那把在屠戮玄武肚子里的剑,于是决定背着蓝湛和蓝启仁偷偷的去云梦。
按理说从姑苏到云梦和从岐山到云梦的时间大抵相似,可若是自姑苏行船顺江路而上到云梦的话,时间应该是要更短一些,但是蓝阮偏偏心存侥幸,觉得温晁最起码要先禀告温若寒才能去云梦挑事儿,耗费的时间应该更长一些,自己若是提前不请自去云梦,似乎情况会变得比较尴尬。
蓝阮不甚擅长和长辈相处,又听说云梦的虞夫人向来性子高傲,在娘家眉山时,就与那些分家的人关系不甚融洽,她若是去云梦总不好打着和虞夫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硬是待在那里。
更何况她去就是为了见见魏婴,可是这虞夫人极其厌恶魏婴,时常罚他跪祠堂,再加上江宗主和藏色散人的旧事,即使蓝阮不去打听,说起的人还真不在少数。这让她对于去云梦江氏更是有些恐惧。
蓝阮微微叹了一口气,要是当时自己醒着就好了,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让二哥哥答应自己去云梦的要求的。哪像现在,一无拜帖,二无长辈的交代,就这样悄悄的跑到云梦去,被人耻笑就算了,莫要让江宗主和虞夫人觉得自己不知礼数瞧不起自己。
于是脑子一热只带了衣服吃食和银两出门的蓝阮,才出了彩衣镇,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冲动鲁莽了,反省了一下自己为什么在这个世界越待的时间久了,就越喜欢做些冲动无脑的事之后,规划了一下时间。
从姑苏到云梦,走路大致需要三天左右,乘船的话,时间快些一天就可以到,而从岐山到云梦也是三天左右,为了缓解尴尬,蓝阮还是决定走路去,若是去的早了,就在周围守着,若是有温狗前来闹事,就直接在途中弄死他们。
然而蓝阮千算万算,没想到的是王灵娇因为想报魏婴的一掌之仇心切,竟然会马不停蹄夜以继日的往云梦赶。
于是,等到蓝阮步行到云梦境内,再到云梦码头的时候,王灵娇已经到了云梦几个时辰。蓝阮也因此与乘船离开的魏婴三人失之交臂。
蓝阮踏上云梦码头,发现这里根本就不像魏婴描述的那样,码头上俱是摆摊卖货的小商贩,反而密密麻麻的站满了穿着炎阳烈焰袍的温氏弟子。
蓝阮这才惊觉,自己恐是来迟一步,担心魏婴出事,蓝阮不顾周围站满的温氏门生,奋力向莲花坞内冲去。
那些温氏的子弟发现了蓝阮的存在,纷纷拔剑围了上来,蓝阮冷声道“滚开!”
有些之前跟着温旭去云深不知处的温氏门生,刚刚养好了身子就被派来公干的,看见这个魔女,吓的吞了吞口水,往后退了退。
但是大部分的温氏门生,听到蓝阮这句话,知道她是来找事儿的,嚣张的提着剑又向蓝阮围近了一些。
一长得尖嘴猴腮略显刻薄的温氏门生拿着剑说道,“你是何人?温氏公干,不想死的就滚远点儿!”
蓝阮眼睛眯起,“温氏的人来云梦公干?”这话问完,也不是为了等人回答,袖管中喷出一道气来,将说话那人喷的在空中飞了几圈落地。
紧接着身上黑气漫出,分成几百股分别围住温氏的这些门生们,蓝阮则趁空隙跑向了莲花坞。
蓝阮闪身上了大门侧面的房檐之上,这处的房檐之上恰好有一个兽头,遮挡住蓝阮的身子。她探头看去,恰好看到江枫眠冲上前去,他的身体瞬间被一把剑贯穿的样子。
蓝阮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的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来。她试图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从袖中掏出一颗□□,向下掷去。
这颗□□是蓝阮特制的哑弹,扔出去不会发出任何的声响,只像是空气中有薄雾笼罩一般,但是在烟雾中的人却会短暂的失去周围的视野。
蓝阮飞一般的闪身下去,施了一个在另一个世界常见的障眼法,将两个温狗的尸体幻化成虞夫人和江枫眠的样子,然后捞起只剩一口气的江枫眠和身受重伤却停下挥鞭的动作悲戚戚的看着江枫眠的虞夫人,飞身离开了莲花坞。
虞夫人不知发生了何时,刚惊呼出声,被蓝阮及时制止,“嘘!不要出声。”
然后将二人放在莲花坞侧面几十米的草坪上,伸手点了江枫眠和虞夫人身上的几个大穴,阻止血液继续流出,用灵气护住江枫眠和虞夫人,没有来得及解释一句,又转身回了莲花坞。
蓝阮救人心切,没有注意到刚刚月明星稀的夜晚,突然开始变得污浊了起来,云都集结在了一起,越积越多,似乎要下雨一般。
院中的雾气能够维持一炷香的时间,趁大家还没有发觉的时候,蓝阮身形鬼魅般的闪过所有穿着紫色校袍的人面前检验他们是否有呼吸和心跳。
越是看下去,蓝阮越觉得内心一阵悲凉。
小心不被温氏的人发现,以免拖延时间,使还有气息的江氏弟子失去救治的机会,蓝阮蹑手蹑脚的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却丝毫看不到魏婴的踪迹。
蓝阮内心偷偷祈祷,希望魏婴和江澄他们离开了,此时不在莲花坞,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很卑劣,但是没有在尸体堆里发现魏婴,蓝阮还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一圈转下来,蓝阮只是一面的肩上扛了一个女子,这二人都身着灰色的衣服,且满是血污的脸上隐约能看到极为相似的五官,但是不好分辨是不是江氏的弟子。
然后她又在莲花坞的正门处发现了一个小少年,被刺了一剑,却没有刺中要害,人还有一口气,大约是休克了,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小的弓箭,看上去箭羽还没有从弓箭中射出。
蓝阮力气不大,靠着灵力勉强的将三个人运出莲花坞外,放在虞夫人和江枫眠身旁的草坪上。
蓝阮不死心的还想再回莲花坞中一趟,能运出来几个人就运出来几个人,哪怕是尸体,好歹能立个坟,将来有人祭拜也是好的。起码不要把尸体留在温狗的手里,任由他们□□。
然而天上却不知为何,聚集起的一片乌云,乌云的深处散出隐隐黄色的电光。
蓝阮正要起身,一道粗达数丈的闪电在她面前降下,将地上的草坪劈出一道裂痕。
蓝阮慌乱的看了一眼天空中的那片黑云。黑云中泛着越来越强烈的电光,竟是天雷。
天雷向来有两种,一种是修仙之人渡劫时降下的天雷,还有一种则是因为逆天改命,天道降下惩罚。
蓝阮翻身躲闪着黑云之间不断降下的雷电,不甘的想到,“逆天改命?这里的人谁是该死的?谁是非死不可?明明该死的就是那群残暴不仁,滥杀无辜的温狗!是天道不公!”
那雷电似乎是有灵智一般,见几道惊雷下去,不能伤害蓝阮分毫,便转而向此时毫无躲避之力,都在昏迷的江枫眠和虞夫人几人攻去。
蓝阮恨天道不公,却无力反抗,只能咬着牙,在身上画上几道符咒,调动全身的灵气,飞身和天雷对上。
天道降下的雷劫的力量,仿佛是几十条紫电的威力加起来一般,挨到雷电的一瞬间,蓝阮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炸开了,从内而外,身体似乎被雷电撕了个粉碎,没有还手之力,甚至没法儿抵抗。
曾经有过在雷电中丧生经历的她是那么惧怕雷电,看看身后那些人,却不得不迎上去。
蓝阮落地时,翻滚了一圈,避免压到几个受伤的人,饶是已经卸去了力道,她仍是被重重的拍到地面上,甚至在地面上压出了一个十几厘米深坑。
蓝觉得浑身像被巨石压迫一般,不由呕出一口鲜血。
天雷又毫不留情,又是三道雷,都直直的打在蓝阮身上。蓝阮甚至觉得她恐怕今天就要命丧于此,反而露出了一个笑来,救人救的这么有仪式感,还有雷电应和,真是绝无仅有了!
约摸着过了一刻钟,雷电停了下来,蓝阮满身是伤,血肉模糊,鲜血旁边是焦黑色的烧痕,散发出一股烤肉的味道。
她挣扎了片刻,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眼下虞夫人伤重,已经陷入了昏迷,蓝阮替几人检查了一下,都尚存一口气在,尚且能救得活。只不过虞夫人和江枫眠似乎是中了化丹手的毒手,身体中已然感受不到灵气的运转。
虽然没有了金丹,但是人还能活着,对蓝阮来说就是好事。
虽然她是这么想着,却还是忍不住流泪。如果不是她太矫情,非要自作聪明的估算温氏来的时间才这点儿来的话,江氏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费力的拖了两趟,才将人全部拖上了码头外停着的小船上。
她的乾坤袋里带了护心脉的丹药,一一喂给几个人。才终于瘫倒在船上,任由小船自己飘荡,顺流而下。
魏婴,江澄江厌离三人被绑了许久,船也不知道飘了多远,紫电才终于自动松开,三人哭喊了一路,嗓子都已经嘶哑了,松绑之后,一言未发,魏婴转着圈儿的找着工具,终是让他将船内的坐板儿掀了起来,江澄和魏婴逆着水流往回划。
虞夫人说抽魏婴这一顿,能让他下个月都爬不起来。可是魏婴却觉得,除了被超过的地方还是火辣辣的,行动却并无大碍。两人卯着一股拼死一般的劲儿,拼命的划着,一个时辰之后才终于到了云梦。
此时已是深夜,二人交代了江厌离在树林里等着,自己回了莲花坞。
莲花坞大门紧闭,大门之外,灯火通明。粼粼的水面上流动着碎裂的月光,还有几十盏做成九瓣莲的大花灯,静静地漂浮在码头边。
一切都和以往一样。可就是因为和以往都一样,才更让人心中不安到痛苦。
二人终于到了莲花坞的正门前,往日夜里静谧的莲花坞,此时似乎还能听到刀剑碰撞和不知是谁的惨叫声。
江澄眼含热泪,双腿双脚都在哆嗦着,想要冲进莲花坞,却被魏婴拦了下来,“不能从这边进。走后门。”
江澄胡乱的点了点头,二人悄无声息的绕到后门,攀上房檐。魏无羡探头朝里望去,一颗心立刻沉了下来。
莲花坞的校场上,站满了一排又一排的人。
这些人全部都身穿炎阳烈焰袍,衣领衣襟和袖口的火焰纹红得血一般刺目。
除了站着的,还有躺着的。倒地的人已经全都被挪到校场的西北角,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还有没被运完的尸体,几个温氏的门生正抬着穿着紫色校袍的尸体,将他们在院中摆成一排,鲜血将庭院中印着九瓣莲的地面染满了鲜血。
江澄和魏婴满心的悲伤愤恨,浑身都在颤抖,魏婴看着这些尸体,这些人里,他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形。
他喉咙又干又痛,太阳穴犹如被铁锤砸中,周身发冷。
江澄疯狂的在一堆尸体中搜寻着江枫眠和虞紫鸢的身影,转头略带着些侥幸的对魏婴道,“有没有看到阿爹和阿娘啊?一定没事。”
而这时 那个一直以来江枫眠坐着的椅子上,温晁正搂着王灵娇坐在上面,温晁还柔声的哄着王灵娇,“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小脸儿都哭花了。”
紧接着,王灵娇嘤嘤地道:“是不是脸花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温晁道:“怎么会?娇娇无论怎么样,我都喜欢。”
王灵娇动情地道:“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今天我真的……差一点就以为我真的要被那个贱人杀死,再也见不到你了……温公子……我……”
温晁似乎抱住了她,安慰道:“不要说了娇娇,已经没事了。还好,温逐流保护了你。”
王灵娇又幸灾乐祸道:“这个虞贱人也算是活该了,当年仗着家里势力逼着男人跟她成亲,结果呢,成亲了有什么用,人家还不是不喜欢她。当了十几年的活弃妇,人人在背后嘲笑。她还不知收敛,飞扬跋扈。最后这样也是报应。”
温晁道:“是吗?那女的还挺有几分姿色的,江枫眠为什么不喜欢他?”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是长得不错的女人,男人没有什么理由不喜欢。该被唾弃的只有姿色平平的女人,还有不肯给他睡的女人。王灵娇道:“这还用说嘛,虞贱人这么强势,明明是个女人却整天挥鞭子打人耳光,一点教养都没有,江枫眠娶了这么个老婆还要被她拖累,真是倒了八辈的霉。”
温晁道:“不错!女人嘛,就应该像我的娇娇这样,听话,可爱,一心向着我。”
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庸言俗语,魏无羡又悲又怒,浑身发抖。他担心江澄会爆发,可江澄可能是悲痛过度,好像昏厥了一样,一动也不动。王灵娇幽幽地道:“我当然只能一心向着你了……我还能向着谁?”
王灵娇站起身又忿忿道:“这个温逐流,明明只不过是你手下的一个小卒而已,那么嚣张,刚才我要打那个虞贱人和那个江什么的耳光,他还不许。人都死了,尸体而已!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不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温晁不以为然道:“他就是这么个脾性,古怪。照他的说法,是什么士可杀不可辱。人都是他杀的,还讲这些做什么。”
王灵娇附和道:“就是。虚伪!”
两人都是热泪盈眶,泪珠顺着面颊滚滚坠落,打到手背、土地上。江澄一下子没抓住,从墙上滑了下去。
魏婴连忙跟着翻下墙去,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莲花坞。
跑了很远,那群乌合之众在校场内的欢声笑语还挥之不去,一个女人娇媚的歌声快活无比地飘荡在莲花坞的上空,仿佛一把带有剧毒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在切割他们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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